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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个月之后。

普苍山上热闹非凡,一大早,就有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进了月亮寨,有的扛着摄像器材,有的手拿话筒,脖子上还挂着照相机,他们全都直奔丹桑家的寨楼而去,因为,他们收到最新消息,今天将在普洱茶的故乡开启盛昌号百年金牌茶。

杨海遥是这个活动的主要策划人,她非常懂得运用媒体的影响力,因为她自身就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媒体专业人士,开启百年金牌茶必须大张旗鼓、广造声势,这样做既是为了还原历史真相,也是为了对云浩然施加压力,所以,她邀请到了十几家知名报社、杂志前来专访,几家电视台也到现场进行直播。

丹家的寨楼建在地势较高的斜坡之上,寨楼后面全都是葱郁茂密的古茶树林,四周绿竹青翠,在寨楼门口临时搭建了一个半米高的竹台,记者们选好地点架起了摄像机,长枪短炮都做好了准备。寨子里的人们也扶老携幼地聚集到了门前,将丹家围得水泄不通。

卓玛司茶首先登上了竹台,她全身上下穿戴着哈尼族民族服饰:蓝白条纹的头巾上镶钉着银泡,黑色自染布做成的左襟上衣,下穿窄管青蓝长裤,一根绣满月亮花的蓝布腰带绕在腰间。

她挺直腰板激动地说道:“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各位哈尼族的乡亲,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我们即将开启储藏了一百年的盛昌号金牌贡茶。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哈尼族人经受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我们如同山上的磐石,坚守着百年的承诺,这个承诺是哈尼族人对普苍山的承诺,因为这座大山不仅养育了我们,而且还赐予我们最神圣的礼物,那就是——普洱茶。我们所坚守的,不仅仅是这珍藏了一百年的金牌茶,而是哈尼族人的血脉,没有了普洱茶,我们用什么来与这座大山融为一体,没有了普洱茶,我们用什么来聆听这座大山的心声,没有了普洱茶,我们用什么来指引我们的后代像大山一样做人做事,同样,没有了普洱茶,我们又如何能够像这座大山一样拥有宽厚和仁慈的胸怀,我们又如何能将这份宽厚与仁慈,随着红河的水流向山外那片无边无际的土地,如何让我们哈尼族人的心,跟随着这蓝天上的白云,飘向大山之外,化为甘露,与普天之下所有善良的人的心一起跳动?普洱茶就是我们的热血,是哈尼族人对这个世界的爱,我们要将这份爱永远延续下去,让我们的爱流淌在所有品德高尚之人的身体中。”

卓玛慷慨激昂的讲话打动了在场所有人,周围掌声雷动,经久不息,龙腾站在人群之中,眼眶有些湿润。因为今天有电视台进行现场直播,大家商量之后决定不要他公开露面。

卓玛伸手示意请大家保持安静,继续说道:“有一位老人,从他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守护着金牌贡茶,到现在,三代人整整一百年过去了,他就是丹桑爷爷,我们请他上台宣布百年金牌茶正式开启。”

在热烈的掌声中,丹桑在丹娅的搀扶下登上竹台,他的精神显得格外矍铄,因为情绪激动,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这才高声说道:“我告诉大家,盛昌号的百年金牌茶,就储藏在我们家寨楼下,寨楼下修建了一座地下仓库,入口就在丹娅的床底下。”

丹桑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喧哗,谁也没有想到,这传世的宝藏竟然就埋藏在寨楼的下面,月亮寨的族人们恍然大悟,丹娅从小身上就有一股特殊的兰香味道,原来是因为成年累月与百年金牌茶日夜相伴。

丹桑又道:“寨楼里的地方小,进不了所有的人,我看就请记者先进去,然后我们把金牌茶一担一担地抬出来,请大家一起见证百年金牌茶正式开启。”

丹桑在丹娅的陪伴下走下竹台,杨海遥带领了一些记者跟在后面,仲岩则和事前挑选好的一群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起走进了寨楼里。

丹娅房间的木床已经被搬开,床下的石板地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样,丹桑在屋子的四角依次按下了开启的机关,就听见地面中间有一块石板突然发出“啪”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石板向上微微弹起,露出了空隙,一阵兰香从石板四周的缝隙里溢了出来,这是顶级普洱茶散发出来的特有香气,在场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闪光灯此起彼伏亮个不停,令人目眩神迷。

在丹桑的指挥下,仲岩带着四个年轻人抬开石板,此刻,地下密室里的传世普洱终于展示在世人的眼前——密室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只只竹编的箩筐。

一担担金牌茶被运到寨楼前的平地上,最后,九十八担陈茶静静地躺在朝阳下,它们无声地讲述着古老的传说,讲述着一个世纪的沧桑变幻。杨海遥知道,这次金牌茶开启活动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轰动,达到了预期目的。当然,这只是龙腾所有计划的第一步,后面的路还很漫长,她马上要开始筹备在上海的新闻发布会。

整个上午,远在广州的云浩然一直在收看开启盛昌号百年金牌茶的现场直播,曹明德和云杰陪在他的身旁。

“声势搞得不小嘛!”云浩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这个杨海遥的确是个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明德,你怎么看待今天的直播啊?”

曹明德瞪着小眼睛想了半天,才小心谨慎地答道:“媒体的传播速度是很快的,我们现有的经销商可能很快就会有反应过来,我们要商量好应对口径,把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云浩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他们的钱在我们云氏的账上,合同上也没注明是‘百年’金牌茶,他们拿我们无可奈何,还是一样要把我们供着。”他淡然一笑:“金牌茶现世在我的预料之中,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接着,云浩然指着不苟言笑的云杰说道:“阿杰,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云杰虽然总是沉默寡言,但是对于他的忠诚,云浩然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一向对他另眼相看。

“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的金牌茶,现在终于有了下落,下一步就是要把它们搞到手。”云杰的回答简明扼要。

云浩然称赞道:“不错!我上次逼龙腾吐出五百万,就是要他没有退路,只有开启百年茶,不然他永无翻身之日。茶是找到了,接下来就要看我们怎么做了。”他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丝阴笑:“阿杰,现在该是让丹昆回到普苍山的时候了。”

“是,我马上去办,只是需要一段时间。”云杰应道。

“不急。记住,我要的不仅仅是金牌茶,我要的是整个普苍山,那里的古茶树林一定要姓云。”云浩然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森然说道。

“老板,有件事情,我想还是要向您汇报一声。”曹明德恭敬地说道。

云浩然从桌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扬起下巴向曹明德点了点,示意他说下去。

“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款普洱茶的新品种,生意非常火爆,很多人都在打听,有的还跑到我们的茶行来问,我想办法搞到了一饼,今天特地带来请您瞧瞧。”曹明德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小包裹着的茶饼,双手呈给云浩然。

云浩然接过来,打开细韧柔软的白色绵纸,把茶饼瞅了两眼,就搁在桌上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一饼新制的生普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吗?”

“老板,我说的是不是夸张,您品尝品尝就知道了。”曹明德笑眯眯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云浩然倒真是来了兴致,他了解曹明德的行事风格,没有七分把握,曹明德是不会对他这样说话的,此茶必有奥秘。

果然,茶刚沏好,香气飘散,云浩然的眼神就开始有了变化,等到他看了汤色,再饮入口中,仅仅只是饮了一口,他就知道曹明德所言不虚。

“还真是奇了,”云浩然重新拿起茶饼仔细观察:“明明是新出产的生茶,怎么会有陈年老茶的味道,这确实是个宝贝。明德,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曹明德看到效果达到了,心中有些得意,但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显露,仍是毕恭毕敬地汇报道:“我已经打听到了,这款茶叫作‘凤茶’,是普苍山仲家茶行出品的。”

“等等,”云浩然打断了他的话:“仲家茶行?我记得你说过,是仲雪的弟弟开的茶行?”

“对,就是他,他叫仲岩,听说凤茶是他们继承了盛昌号金牌茶的制茶工艺,通过改良技术制作出来的,上市只有一个多月,市场反响非常好。不过,这款茶的货源有限,不能满足买家的需求,已经有人采取预付订金的办法把期货都包了。”

“凤茶?哼哼,龙家的茶叫龙茶,这茶叫凤茶,倒很般配嘛。”云浩然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能不能查到他们的制作方法?”

曹明德遗憾地摇摇头:“这是人家的核心机密,藏得严严实实的,根本就是密不透风。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去打听这个事,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明德,你现在说话,开始学会卖关子了。”云浩然的口气有些不悦。

曹明德赶紧说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因为凤茶的广州代理权目前只给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苏雅琴!”

“苏雅琴?”云浩然大为意外:“凤茶是她在做代理?”

“正是,苏雅琴在芳村租了一个铺面,前天我特地找上门去跟她聊了聊。她说,凤茶是她到普苍山买茶的时候无意间遇上的,当时凤茶刚研制出来,没有人买,所以让她捡了个大便宜。苏雅琴还说,她是在您的资助下,才有能力开了这家茶铺,对您无比感激呢。所以,她对我是有问必答,也一口答应帮我们去打探消息。”曹明德如实汇报。

一想到苏雅琴,云浩然的下腹不禁一热,不过,他对女人是向来不勉强的,反正他的身边从来就没缺过投怀送抱的各路女人。

“嗯,她还算聪明,懂得知恩图报就好,这相当于在仲家茶行安插了一个内线,对我们是有用的。”云浩然思量了片刻,说道:“这款茶最具价值之处,就是它的口感与陈年生普几乎完全一致,但是又不需要等上很长时间进行陈化,所以重点在于怎么缩短发酵期,你们赶紧组织人手进行研究实验,一旦找到解决办法,就相当于我们发明了一部快速印钞机,赚钱的速度会更快。”

广州芳村茶市里熙熙攘攘,来自全国各地的茶客会聚于此,偌大的市场里人头攒动。苏雅琴的茶铺上方悬挂着一张牌匾,一块长方形的乌木之中印刻出两个翠绿色的醒目大字——风雅。这个铺名是苏雅琴琢磨了很久最后决定下来的:“风”与“凤”同音,代表着凤茶,而“雅”来自她的名字。走进铺内,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裱好的书法作品,上面写着:一心二叶山泉水,四月清明午采茶,六两菁七碗露,八分情谊久巡盏,十徳茶馨。

因为生意发展迅速,苏雅琴的茶铺已经增添了人手,新来的两个人都是她以前在茶艺公司的好友,苏雅琴对她们知根知底,就邀请她们一起来帮忙。

此刻,苏雅琴满心欢喜地招待着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仲岩。

“仲大哥,你能到广州来真是太好了,不过,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来,赶紧擦把汗。”苏雅琴将浸湿过的毛巾递给仲岩,广州已经进入夏季,仲岩黝黑的脸上满是汗水。

高大魁梧的仲岩从苏雅琴的手上接过雪白的毛巾,把脸上擦了擦,他闻到毛巾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跟苏雅琴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仲岩憨厚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忙就没说,这不一样过来了嘛。”

苏雅琴含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仲岩,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扯着话题说道:“你真会做生意,昆姑总是夸你呢!”

“这一切都要谢谢你,”苏雅琴真诚地说道,“仲大哥,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没有把凤茶给我做,我不可能这么顺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这份感激一直珍存在她的内心深处。

仲岩更加不好意思了,苏雅琴的笑容是那么灿烂,语气是那么温柔而诚恳,她身上迷人的气息不免让他感到陶醉,他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一颗心不可控制地跳得飞快。

清点好货品,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苏雅琴把仲岩拉到茶桌旁坐下:“仲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有件急事要赶紧跟你说。”

仲岩看到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不禁感到奇怪:“那你就快说吧。”

“前几天,云氏茶行的曹明德来到茶铺找我,向我打听凤茶的事情。”苏雅琴低声说道。

“曹明德?他可不是个好东西。”仲岩的大嗓门不由自主地响了起来,他从龙腾和丹娅口中都听到过此人的劣行。

听到他的声音这么大,苏雅琴情急之下握住了仲岩的右手:“你小点儿声,别让其他人听见。”苏雅琴对曹明德的了解更深,知道他非常狡猾,是云浩然的得力干将。

仲岩宽厚的手掌被苏雅琴的纤纤玉手握住,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涌上他的心头,脸有些发热,又不好意思把手挪开,只有尴尬得一动不动。

苏雅琴没有发觉仲岩的异样,她继续低声说道:“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就假装很热情地招待他,曹明德不仅打听仲家茶行,而且他非常关注凤茶,要我想办法搞到凤茶的制作方法,我想要稳住他就满口答应了下来,不然,他一定还会找其他途径调查的。所以,你要马上通知丹娅他们和茶行的人,叫大家注意保密,千万不要大意。”

仲岩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连忙点头说道:“好,我现在就告诉丹娅和阿腾,要大家小心。”不过,说完之后却没有动作。

苏雅琴这才意识到仲岩的手被自己握在手中,忙将手缩了回来,神情羞涩,眉心间的一颗美人痣更衬得她娇柔动人,她微微地低着头问道:“听说丹娅结婚了,是吗?”

仲岩定了定神,回答道:“丹娅和阿腾上个月就成亲了,她手上的伤也治好了,阿腾整整照顾了她一个月,对她可细心了。”

苏雅琴仍低着头,半晌之后问了一句:“如果换成是我受伤了,你也会这样照顾我吗?”话一出口,一颗心就开始忐忑不安地期待着仲岩的回答。

片刻之后,仲岩坚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我会的。”

昆明歌舞团的排练大厅里,仲雪坐在休息椅上有些心不在焉,宋云迪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你这两天排练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是不是感觉不舒服?”

仲雪摇摇头,一头中分的长发将她小巧清丽的脸庞遮去了不少,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宋云迪还想再说什么,突然,仲雪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便站起身,向大厅无人的一侧走去,走了好几步才接通手机:“喂,是我,你到了吗?”

宋云迪知道,一定又是云浩然。云浩然对仲雪的追求在团里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其实一直以来,仲雪的仰慕者层出不穷,可是从没见过她对哪个人假以辞色,更不要说深入交往,但是,云浩然是个例外,很显然,仲雪开始在意他了。宋云迪望着仲雪的背影,内心不免有些担忧,她的艺术世界里只有真善美,不知道她是否清楚,现实世界与艺术世界的差别有多大。

仲雪的内心非常矛盾,刚才宋云迪说得一点没错,这段日子,她的心情一直没能平静下来。通过云浩然几个月以来不懈的追求,仲雪的心扉已经对他敞开,他总是那么温文尔雅,对她关爱备至,无论是在普苍山剧院设计问题上对她的帮助,还是对她生活细节的关心体贴,都令仲雪备受感动。他的儒雅大度和富有涵养的言行举止使她的一颗芳心渐渐沉醉,她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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