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的发展大致存在东方和西方两条线索，西方以欧洲文学为代表。
古代欧洲文学涵括了两个繁荣阶段。
始于公元前12世纪的古希腊、罗马文学处于西方文学的源头，以荷马史诗和古希腊悲剧为主形成了欧洲文学史上的第一个繁荣阶段。
古希腊、罗马文化对后世欧洲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
14—17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以其累累硕果构成了欧洲文学史上的第二个繁荣阶段。
文艺复兴运动是一次伟大的思想文化解放运动，对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
小引
远古欧洲文学包括古希腊文学和古罗马文学。
古希腊、罗马是欧洲文学也是欧洲文明的发祥地。
古希腊、罗马所处的爱琴海地区极具海洋特点，在爱琴海上，大约有1000个岛屿星罗棋布。沿海土壤的贫瘠使得希腊人以商贸业而不是以农耕作为他们主要的经济生活方式，城市成为希腊社会的中心。商业与农业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个体性和风险性，因此个人的作用、能力和价值得到尊崇，古代希腊人也养成了富于创新能力的自由开放的性格。同时，由于崇山峻岭的切割，希腊没有一块单一的大片土地处于王权的控制之下，这就造成了多元性的思想和信仰，民主理念和民主制度也得以滋生和发展。
作为西方文化源头之一的古希腊、罗马文化，从根本上说是一种以人为本的文化。当时的人们像一群张扬天性的“正常的儿童”。他们积极地探索自然，同时也理性地反观自身；他们不避讳对财富与荣誉的向往，也不忽略对个性与自由的维护。在此过程中逐渐摆脱了对神灵的依附，树立起对个人价值的自信，彰显出人类的无限潜能。古希腊、罗马文化无论在神话、史诗、戏剧，还是造型艺术中都展示出强烈的世俗精神和人文色彩。
本章着重讲述古希腊、罗马文学产生的背景与特点。古希腊文学部分重点介绍了包括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的古希腊神话，荷马史诗和古希腊三大戏剧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古罗马文学部分则介绍了维吉尔等三大诗人。
第一节 概述
一、古希腊文学
大约在公元前20世纪初，古希腊人率先进入巴尔干半岛南端并在那里定居，后来逐渐向爱琴海诸岛、小亚细亚西岸、意大利南部海岸派遣移民。移民所到之处社会繁荣发展，随之移植的文化也日益昌盛，人们以“大希腊”来称呼这个新世界，它就是欧洲文学史中古希腊的地理范畴。
至公元前12世纪，大希腊中富庶的克里特岛和迈锡尼地区先后完成了原始社会向奴隶社会的过渡，创造了繁荣的早期奴隶制文化——爱琴文化。近代考古发现，当时所用的类似象形的文字与后来的希腊文字有着密切的关系，但这一时期并没有文学资料留存下来。
公元前12世纪末，仍处于原始社会的多利斯人进入希腊，摧毁了当地原有的奴隶制经济，希腊重又回到了氏族社会。从这时起一直到公元前8世纪，是大希腊的多利斯人由氏族公社制社会向奴隶社会过渡的时期，史称“英雄时代”，又称“荷马时代”。
这一时期文学的主要成就，是与希腊泛神论宗教密不可分的神话和欧洲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史诗——荷马史诗。
古希腊神话是古希腊人所创造的民间口头文学，散见于荷马史诗、赫西俄德的《神谱》以及古希腊的诗歌、戏剧和哲学著作中，为后世不同艺术领域的许多作品提供了素材。
荷马史诗产生于古希腊早期文化基础之上，创作手法和文字技巧已经相当成熟。古希腊早期神话中的神祇往往比较呆板，如《神谱》中混沌神卡俄斯、地母盖亚，只是自然界的象征符号；稍后出现的奥林匹斯诸神，也往往是单一性格。而荷马史诗中的主要人物具备了性格的鲜明性和丰富性，是欧洲文学史上最早的优秀文学巨著。
荷马史诗以一定的历史事实为依据，广泛地反映出当时希腊社会从原始公社制向奴隶制过渡时期的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的状况，蕴涵着大量的史学信息，是研究古希腊社会的重要文献。
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希腊氏族社会解体，奴隶制城邦逐渐形成。个人意识的觉醒使抒情诗取代史诗并进入兴盛时代。
抒情诗源于民间歌谣，根据最初伴奏乐器的不同而分为笛歌与琴歌两类。在众多诗歌作者当中，最为著名的是被柏拉图称为“第十位文艺女神”的女诗人萨福（前612？—？）和阿那克瑞翁（前550？—前465？）。
萨福出身于富有的贵族世家，曾在罗德斯岛建女校教授诗歌、音乐、仪态、美容和服饰。她培育慕名而来的美丽少女，为她们创作了九卷动人的情诗和婚歌。萨福的诗歌广为流传，罗德斯岛居民为了表示其爱戴与骄傲，在萨福生前就把她的头像铸上了银币。
萨福的诗歌后来被中世纪教会视为异端而遭焚毁，目前仅存一首完整的诗章，其余均为残篇断简。
萨福是最早用第一人称写作并把咏唱对象由神转向人的作者之一。其诗作以爱和欲望为主题，风格典雅性感，意象凄婉优美，内涵饱满丰富。萨福诗艺很高，从残篇中可以看到她对暗喻技巧的娴熟运用。其作品篇幅短小，音节单纯，格律独特，在西方诗歌史上被称为“萨福体”，与供人吟唱的中国古词相近，而谱曲正为她所擅长。
萨福死后声名传遍希腊，受到西欧历代具有贵族倾向的诗人的推崇。
阿那克瑞翁是一位在优裕平和的环境中活到高寿的希腊宫廷诗人。其诗作形成了仿者众多的“阿那克瑞翁体”，他写了五卷诗，但留存甚少。内容多歌颂生活乐趣，歌颂美酒和爱情。其风格较萨福更平实舒缓，语句朴素，描写细腻，深得古希腊人和近代诗人喜爱。
总的来说，这一时期抒情诗内容多样，但题材狭窄，主要表现奴隶主贵族的生活情趣。
与此同时，民间流传着的许多以动物生活为主要内容的寓言故事则反映了下层平民和奴隶的思想感情。这些故事相传为公元前6世纪时一位名叫伊索的被释奴隶所作，经后人收集汇编而成《伊索寓言》。与抒情诗不同，这三四百个寓言故事运用拟人手法，通过描写动物之间的关系来表现当时的社会关系，表达了备受欺凌的下层人民的生活见解、道德原则和斗争经验，其中《狼和小羊》、《狐狸与葡萄》、《农夫和蛇》、《龟兔赛跑》等在后世广为流传。
公元前6世纪末到公元前4世纪初，是希腊奴隶制国家发展的全盛时期，希腊文化艺术水平也在这个时期达到了高峰，被人们称为“古典艺术的盛期”，简称“古典时期”。
古希腊当时分为许多奴隶制城邦。城邦中的奴隶多来自战俘和贫困的无产者，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自由民”——自耕农、手艺人和脑力劳动者。小国寡民的古希腊城邦国家可以说是以公民权为核心概念而形成的政治实体，公民大会是各城邦最为重要的权力机构。亚里士多德曾借伯里克利的话道出了古代希腊民主的实质：“我们的制度之所以被称为民主政治，因为政权是在全体公民手中……每个人在法律上都是平等的。”这种先进的政治制度保证了古希腊公民的个性自由，促进了个人能力的发挥。到公元前5世纪初，除斯巴达外，多数城邦都实现了奴隶主民主制政治。政治上的开明促进了希腊文化艺术的进一步发展。
古希腊城邦地势多山、临海，人民要随时准备为城邦的存在和发展进行战争。因此，古希腊人十分重视体格的健壮和种族的优良，矫健和优美的裸体备受称羡。在奥林匹克，每四年要举行一次全希腊的运动会，并以获奖者为原型，用青铜或云石雕塑成像以资纪念。雕塑艺术在朝气蓬勃、乐观自信的古希腊人手中充分体现出古希腊人的融外表与本质、理想与现实、自然与社会为一体的美学观。幸存至今的许多古代雕塑杰作如阿基桑得罗斯的《拉奥孔群像》、亚历山德罗斯的《米洛斯的阿佛洛狄忒》、米隆的《掷铁饼者》等，无不显示出均衡、匀称、朴素、和谐的生命之美。
希腊音乐的起源笼罩着一层神话色彩。传说音乐由阿波罗辖下九位缪斯（Muse）女神创制，因此音乐被称为Music。
希腊的艺术和建筑在神庙上得到最高体现。著名的雅典卫城的圣地帕特农神庙就是为雅典娜女神建造的。
雅典是这一时期希腊文化艺术的中心。在希腊与波斯的战争中，雅典是希腊各城邦的盟主。公元前5世纪中叶，雅典进入伯里克利执政的“黄金时代”。对外，他继续增进自己的利益，对内则采取民主政治，给人民更多的财富和自由。国力的强盛和民主的发展带来了古希腊文化艺术的进一步繁荣。
这一时期希腊文学以戏剧成就为最高，先后产生了三大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和喜剧家阿里斯托芬等。
在希腊的“古典时期”，希腊史学也取得了巨大成就。公元前5世纪，被后人称为“历史之父”的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约前484—前425？）游历埃及、波斯、叙利亚等地，生动记录了地中海世界的产生、人民的生活、战争与和平等富于动感的场景。他的作品语言流畅，引人入胜，从中可以窥见古欧洲的散文风貌。
在哲学王国里，苏格拉底、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古希腊三贤”名师高徒，交相辉映。
苏格拉底（前469—前399），著名思想家、教育家，西方哲学的奠基者。曾与雅典许多智者辩论哲学问题，被认为是当时最有智慧的人，却以知道自己的无知而自豪。苏格拉底一生没留下任何著作，但影响巨大，在西方与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相同。
柏拉图（约前427—前347）是雅典奴隶主贵族思想家，早年师从苏格拉底，后创立了系统的客观唯心主义理念论。他的《理想国》等40多篇对话录，通过对话者之间的辩论，广泛涉及各种文艺和美学问题，对后来欧洲文艺理论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是柏拉图的弟子，具有朴素的唯物论和辩证法倾向。在文艺论著《诗学》中，他总结了希腊文艺的创作经验，回答了文艺创作中的一些根本问题。
公元前4世纪末，位于希腊北方的马其顿帝国占领了希腊各个城邦，并远征波斯、埃及直至印度，把希腊文化带到东方，又把东方文化带回希腊，形成了欧洲历史上的“希腊化”时期。
这一时期的希腊文学艺术重形式而轻内容，逐渐失去了前两个世纪所具有的旺盛的生命力，仅在新喜剧方面略有成就。
新喜剧的代表作家是雅典城邦诗人米南德（前342—前292？），他出身贵族，学习过亚里士多德的戏剧理论，思想受到哲学家伊壁鸠鲁的影响，认为人们的幸运与不幸取决于性格。米兰德创作了105部喜剧作品，曾经八次获奖，新喜剧中唯他有两部完整剧本《恨世者》、《萨摩斯女子》和一些残剧片段传世。
米南德的喜剧通过爱情故事和家庭关系，反映日常生活，表现了青年男女要求自由自主的愿望和平等、宽大、仁慈等调和观念。其风格明白如散文，没有插科打诨，词句也并不粗鲁，多以性格描写取胜。
米南德生前死后都很有名。其作品曾多次被罗马喜剧家改编，因而对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和现代喜剧均有影响。
二、古罗马文学
古罗马文学形成于公元前3世纪中叶。在它诞生和发展的初期，古希腊文学已经达到高度繁荣。
原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大帝死后，以现在的意大利为本土的罗马城邦兴起。
罗马城邦于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完成了氏族社会向奴隶制的过渡，公元前5世纪建立了奴隶制的贵族共和政体，公元前4世纪开始向外扩张，从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前2世纪末迅速崛起，进入全盛时期。公元前197年，罗马战胜马其顿，其后把希腊划为属地。此后罗马帝国版图日益扩大，成为横跨欧、非、亚的经济和军事大帝国。
罗马帝国在军事、法制、工程等方面取得了巨大而独特的成就。
约公元前451年《十二表法》作为第一部成文法标志了罗马法的产生。其后有公民法、万民法等。罗马法自成体系，是现代西方法律的起源。罗马法中含有天赋人权、私权神圣等观念，为文艺复兴和启蒙思想家所极力推崇。
在建筑庞大而豪华的都市过程中，罗马人广泛地使用拱券（穹窿）结构，修建了重叠数层的引水天桥（罗马大水道），这种壮观的“罗马式”建筑样式成为西方建筑艺术的主要传统之一。
古罗马文明是辉煌的，但古罗马所取得的文化成就却根本无法与古希腊媲美。这固然与罗马人注重开疆拓土，相对忽视文化建树不无关系，也与古希腊文明光焰万丈不可逾越有关。
希腊被罗马征服，反过来又以自己发达的文化征服了罗马。那些从希腊俘虏来的生活在铁蹄皮鞭下的奴隶，带给罗马文化以极大的影响。古罗马文学就是在模仿、吸收和继承古希腊文学的基础上，根据本民族的特点和现实需要发展而来的。
在罗马帝国时代，财力充沛、文化活跃，观赏戏剧是人们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罗马戏剧极盛时期甚至一年中竟有175天都在上演戏剧。从现存剧作看，古罗马喜剧代表作家是普劳图斯和泰伦提乌斯，悲剧代表作家是塞内加。
公元前55年左右，罗马仿照希腊剧场建成了据说能容纳四万观众的永久性剧场——庞培剧场。它是一座浑厚雄伟的椭圆形露天建筑，以巨大的砖石建筑取代了古希腊傍山而筑的单一观众席。剧场外立面是疏密得当、大小相同的连续拱券结构；内部层层台阶环绕而成的半圆形观众席占据了剧场的一半；中间为平坦宽阔的舞台，舞台后面是很高的装饰墙。庞培剧场以其端正古朴成为欧洲建筑的经典之作。
公元前1世纪上半叶是罗马文学迅速发展的时期，希腊的影响逐渐减弱，罗马文学开始具备自己的民族风格。具体表现在散文和诗歌方面，代表作家是西塞罗和卢克莱修。
西塞罗（前106—前43）是罗马共和国末期最杰出的演说家和散文家，同时也是伟大的哲学家和教育家，是古典共和思想最优秀的代表，罗马文学黄金时代的天才。西塞罗留下来的58篇演说词不仅程式讲究、说理透辟，而且文辞优美、音韵和谐，其典雅的拉丁文体促进了拉丁文学的发展，从而影响了罗马以及后来欧洲的教育。
卢克莱修（前98—前55）是罗马共和国末期伟大的诗人。他唯一存世的作品是唯物主义哲理诗《物性论》，也是古希腊、罗马流传至今的唯一完整而系统的哲学长诗。该诗长达六卷，每卷1 000多行，系统地阐述了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的原子论哲学，是一部文笔优美的长篇巨著。全诗规模宏大，风格崇高，不少比喻形象生动，把抽象的哲学概念表现得浅显易懂，富于说服力。
公元前27年至公元14年是屋大维统治的“奥古斯都”时期。屋大维十分重视文学创作，他把当时最富才华的作家团结在自己周围，为巩固新政权服务，罗马文学因此进入“黄金时代”。这一时期的诗歌成就达到了高峰，哲理诗、讽刺诗、抒情诗、史诗全面发展，诗人辈出，其中最为著名的是“麦凯纳斯文学集团”三大诗人维吉尔、贺拉斯和奥维德。
维吉尔（前70—前19）是古罗马杰出的诗人，生于意大利北部曼图亚附近的农村。这一带农业兴旺，文化发达，出现过许多重要文人。维吉尔先世务农，但家境较好，使他得以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学过修辞学、医学、算学和法律，还学过伊壁鸠鲁哲学。
因为身体多病，维吉尔未服兵役，在内战期间专心写作，著有《农事诗》四卷和《牧歌》十首。屋大维称帝后，维吉尔甚得礼遇，受命为罗马创作史诗。经过多年呕心沥血，终于写成长达万余行的长篇史诗《埃涅阿斯纪》（前29—前19），未及修改定稿，他便溘然去世。
《埃涅阿斯纪》的内容源于古罗马神话传说。传说中罗马人最早的祖先是来自特洛伊的英雄埃涅阿斯。当特洛伊城被攻陷之后，埃涅阿斯在天神护卫下逃了出来，漂流到意大利，成为罗马的开国之君。
《埃涅阿斯纪》的主题意在歌颂奥古斯都王朝的神圣，宣扬屋大维的天赋神权，同时也歌颂罗马人的光荣历史和民族精神，以此激励罗马人民的爱国热情。
史诗主人公埃涅阿斯虔诚、勇敢、克制、大度、公正、仁爱，具备理想政治领袖所应具备的各种美德。与其他英雄相比，埃涅阿斯和俄底修斯同是流浪者，但埃涅阿斯负有重大使命，是神的意志的执行者；埃涅阿斯和阿喀琉斯同为武将，却不像后者那样为了争夺女俘而放弃责任，为建国兴邦，埃涅阿斯用理智克制了私人感情。在《埃涅阿斯纪》里，欧洲文学中第一次出现了责任与爱情相互冲突的主题。
《埃涅阿斯纪》的写作，以荷马史诗为范本。前六卷模仿《奥德赛》写主人公的海上漂流，后六卷模仿《伊利亚特》写战争，在具体情节和写法上也有很多模仿荷马史诗的地方，但效果多有不及。首先，荷马史诗经过多年民间流传而形成，维吉尔的史诗则由诗人个人创作，人工雕琢的痕迹较重；其次，荷马笔下的人物形象生动活泼，个性鲜明，维吉尔的人物则缺乏个性，流于图解；第三，荷马史诗语言朴素有力，维吉尔的语言则显得华丽、堆砌。在艺术手法上，《埃涅阿斯纪》也运用了大量的比喻、重复、对比等手法，但它最突出的艺术特点是细腻的心理描写。
尽管如此，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仍不失为一部具有成熟思想和沉重历史感的伟大的民族史诗，因为它为罗马民族保存了一部光荣的神话史，使原先流传于民间的神话得以系统化，并灌注以爱国家、爱民族的崇高精神。比之于《荷马史诗》乐观勇敢的风格，《埃涅阿斯纪》更充满了悲天悯人的忧郁情调，可以说是第一部“人文史诗”。此外史诗还对古代地中海诸岛的山川草木、风土人情进行了颇为详尽的描绘，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在修辞上也表现出高超的造诣，语言简洁精练而富于暗示，音律谨严而富于节奏，风格严肃哀婉，是具有高度艺术修养的个人创作，成为后世文人史诗和拉丁文学的典范。
贺拉斯（前65—前8）是一位杰出的讽刺诗人和抒情诗人，也是一位有着重要影响的文艺理论家，其作品集名为《歌集》，题材内容十分广泛。贺拉斯的文艺理论著作均以诗简形式写成。最重要的一篇名为《诗艺》，该篇分三部分，分别讲述了诗歌创作的一般原则、诗歌的形式和技巧、诗人的修养和任务。贺拉斯的诗学主张对后来的古典主义文艺理论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奥维德（前43—18）是奥古斯都时期第三位大诗人。其代表作《变形记》根据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的“灵魂轮回”理论而作，用变形（即人由于某种原因被变成动物、植物、星星、石头等）这一线索贯穿全书约250个大小故事，堪称古希腊神话和罗马传说的分类汇编。
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1世纪罗马帝国初期，还出现了以普劳图斯（前254？—前184？）、泰伦提乌斯（约前195—前159）为代表的古罗马喜剧。普劳图斯的剧本《一坛黄金》对老人爱财如命的心理作了细腻而深刻的刻画。泰伦提乌斯的剧本《婆母》倡导家庭中应具有互谅互让的仁爱精神。此外这时期还出现了以塞内加（前4？—65）为代表的古罗马悲剧，其剧作以古希腊古典悲剧为蓝本，影射罗马的现实生活，抒发个人对人生的看法和发泄对专制政体的不满。著名剧作有《特洛伊妇女》、《美狄亚》等。
屋大维死后，罗马帝国成为君主专制国家。人民失去言论自由，文学作品的颓废倾向日益明显。从2世纪下半叶起，罗马出现严重的政治、经济危机。公元395年，罗马正式分裂为二，西罗马帝国建都罗马，东罗马帝国建都拜占庭。此后奴隶起义此起彼伏，北方民族相继入侵，罗马帝国分崩离析，西罗马帝国于476年灭亡。
第二节 古希腊神话
古希腊神话源于古老的爱琴文明。与其他民族神话一样，古希腊神话也是人类“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的产物。原始希腊人处于科学和生产力发展的低级阶段，对人的生死，对自然现象，都感到神秘和难解，于是在不断的幻想与沉思当中，人格化了天地日月、山川林木乃至曙光彩虹，自然界各种变化的动力也被归于神的意志。
在希腊人向外寻拓生活空间的时候，他们开始崇拜英雄豪杰，因而产生了许多人神交织的民族英雄故事。
古希腊神话在原始希腊人口耳相传的基础上，形成基本规模，记录在荷马史诗和赫西俄德的《神谱》及古希腊的诗歌、戏剧、历史、哲学等著作中。
古希腊神话发展经历了漫长的时期，内容浩繁，支脉庞杂，传说众多，带有明显的家族色彩和希腊社会各个不同发展阶段的印迹。
古希腊神话大致由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两部分组成。
一、神的故事
神的故事包括开天辟地、神的诞生、神的宗谱、神的活动、人类的起源等，反映了希腊蒙昧时期血缘家庭、两性杂交、母权制等社会现象。
早期的诸神来自四面八方，部族的混杂和文明的更迭，造成了神话主人公们出身的不同。主神宙斯和司掌农业之女神得墨忒尔的出身显然具有印度色彩，瑞亚出自克里特文化，雅典娜出自迈锡尼文化，赫尔墨斯和赫拉出自爱琴文明或希腊青铜器时代的文化，阿波罗来自爱奥尼亚，爱神阿佛洛狄忒则来自塞浦路斯或西塞拉，狄俄尼索斯和阿瑞斯来自色雷斯。这种状况反映了公元前20世纪北方各部落对希腊半岛轮番入侵的史实。直到后来赫西俄德创作了《神谱》，才把诸神统一到一个体系当中。
据赫西俄德记载，古希腊人认为宇宙中最先出现的是卡俄斯（混沌神），他生出了盖亚（地母）、厄洛斯（小爱神）和塔尔塔罗斯（地狱神），之后又生了尼克斯（黑夜神）和埃波瑞斯（黑暗神）。黑夜和黑暗结合生出光明神和白昼神。
地母盖亚独自生出了乌拉诺斯（天空）、高山和大海。乌拉诺斯成为第一代天神（世界的主宰）。
乌拉诺斯以其母盖亚为妻生下六男六女，总名“提坦”，其中有克洛诺斯和瑞亚。12个提坦神彼此结合生出了太阳神、月亮神、曙光神和小神普罗米修斯等，构成提坦族。乌拉诺斯仇视子女，将他们全部囚于地下。在盖亚的鼓动和协助下，克洛诺斯起而反抗并阉割了乌拉诺斯，成为第二代天神。克洛诺斯与其妹瑞亚结合又生有六男六女。出于对子女夺权的恐惧，克洛诺斯吞掉了所有子女，只有最小的宙斯在瑞亚的保护下得以幸免。后来经过十年“提坦战争”，宙斯推翻父亲的统治成为第三代天神。
这一段古希腊早期神话反映了人类蒙昧时代的情况，如母子、兄妹结婚等反映出在两性关系和家庭形式上有着明显的杂交和血缘家庭的痕迹。同时还可以看到母系社会中女性在政治斗争中所起到的决定性作用，吃人之风仍留有残余。而乌拉诺斯、克洛诺斯、宙斯神系确立的过程，也就是希腊由母权制社会向父权制社会过渡的过程。
在赫西俄德的《神谱》中，宙斯与他的哥哥姐姐住在奥林匹斯山上，被称为“奥林匹斯十二主神”。神灵们各司其职、分工细致，形成了一种和谐稳定的神性律法，即使天神宙斯也不能随便干涉其他神行使职能，这体现了古希腊人当时的政治和生产生活等情况。
宙斯：世间最高统治者和雷电之神，雷霆是他的信号，虹和鹰是他的使者，在神或人的战事中所向无敌。
赫拉：宙斯的姐姐和正妻，代表自然界的女性因素，是婚姻和生育的女神。
雅典娜：智慧女神，在战争中赐予人们勇敢精神和胜利，在和平日子里则使人们精于技艺。作为雅典城的守护女神，她被视为古希腊文学、艺术、科学中天才的代表。
阿波罗：太阳神和预言、拯救之神。以月桂树为装饰，在诗歌与艺术中被看做光明、青春和音乐之神。
阿尔忒弥斯：月亮女神、狩猎女神和助产女神，她使野生动物繁衍，同时保护妇女，象征着贞洁。
赫尔墨斯：神使，也是财富之神，主管交通、商业和体育，有一双带翼的草鞋。
波塞冬：海洋和水域之神，常乘着海马拉的两轮战车出现于海上或以公牛的形状出现于河中。海神也被想象为大地的肩负者，地震就是由他的摇撼所致。
阿佛洛狄忒（罗马名维纳斯）：爱与美之神，诞生于海的泡沫之中，代表着最高级形态的爱情和最低级形态的情欲，是文雅与优美的赐予者和保护者。
得墨忒尔：司掌农业之女神。
赫菲斯托斯：跛足的火神和工匠之神，万能的制造家。
阿瑞斯：战神和瘟疫之神。
狄俄尼索斯：植物生长之神、酒神和狂饮欢乐之神。
建立于奥林匹斯山上的以宙斯为首的庞大家族主要反映了当时父权社会的现实。以十二主神为代表的希腊诸神实际上就是各种自然力的化身。
与其他比较发达的宗教中的神不同，希腊人对神敬而不畏，人与神的区别仅仅在于神的长生不老、美丽非凡和法力无边。
在古希腊神话中，奥林匹斯诸神大多都拥有黄金比例的体型和富于个性的俊美外表。雅典娜是“高大美丽的善作巧艺的女神”，有着“修长柔美的颈项，光滑丰满的秀乳和灼灼如火的目光”，其美丽就连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海伦都为之惊羡不已；宙斯和波塞冬也都是风度翩翩、具有王者威严的有须男子。
诸神外表的美给人以赏心悦目的享受，其内在的理性光芒更是受到古希腊人的崇拜。作为智慧与力量化身的雅典娜，兼有多种职能，她把纺纱、织布、造车等多种技艺传授给人类，还发明了犁耙，驯服了牛羊；在她的指挥之下，狄俄墨得斯打败了战神阿瑞斯，阿尔戈的英雄们成功地取得了金羊毛，忒修斯顺利地割下了女怪美杜莎的头；雅典娜还为许多城邦制定法律，连柏拉图也赞叹她的智慧适于治理国家的事务。
普罗米修斯在最古老的神话中就具有保护神的特点，传说是他最早向人类传授了建筑房屋、制造船舶、从事手工业、医病、占卜、观天象以及穿衣、计算、书写、阅读和辨别一年四季等生存技能和知识。尤其重要的是，普罗米修斯违抗宙斯的禁令盗取天火送给人类，帮助人类跨越了从“自然”（natural）人转变为“文化”（cultural）人的关键一步。这些福泽人间的神代表了古希腊人所向往的完美的理想人格。
希腊人是根据人类自身的生活习性和性格来塑造诸神的，所以希腊诸神不仅与人同形，而且与人同性，具有人的思想性格和心理特征。他们“宽待驯顺者，仇视忤逆者，而且也和人一样好妒忌，好报复，好虚荣”，和人一样受命运支配。他们的生活与世俗生活十分接近。
由于具备了人类的一切美德和缺陷，希腊诸神是颇为可爱的。
比如众神之王宙斯，既是最高权力的象征，又是一个到处追逐凡间女子的毫无自制能力的好色之徒，他撒下的爱情种子不计其数，对老婆却又心存畏惧。天后赫拉则是个打翻了醋坛子的女人形象。爱神阿佛洛狄忒象征着美好的爱情，却又不失美艳和肉欲，其不加检点的绯闻甚至不亚于宙斯。雅典娜代表着智慧和艺术，但是她也有着人类所有的偏爱和报复心理。
在奥林匹斯山上，经常可以看到狂饮酗酒的神、因琐碎小事而争吵不休的神、被妒忌之火燃烧得不能自制的神、耍小聪明搞阴谋诡计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神、性格粗暴丧失理智的神、争强好胜却四处碰壁的神，还有身体残疾瘸腿独眼的神。这些神需要吃喝、需要睡眠、需要打情骂俏谈情说爱，甚至经常与凡人私通并生儿育女。
在希腊人看来，诸神的这些美德和弱点并无好坏之分。爱神阿佛洛狄忒对被迫嫁给跛足的火神赫菲斯托斯不满，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与战神阿瑞斯陷入热恋。赫菲斯托斯为报复二人将他们用网困在床上，并邀请众神前来观看。而众神非但没有鄙视这对情人，财富之神赫尔墨斯甚至还相当羡慕，表示即使用三张网将他缠住，只要能同阿佛洛狄忒在一起，他也心甘情愿。由此可见，希腊人并不蔑视自己的欲望，他们认为自然的事物是没有邪恶的，肉体的需求是肉体的一部分，是人类生存的必要条件，也正是生活的诱人之处。
二、英雄传说
英雄传说产生的时代略晚，它源于古希腊人对于祖先的崇拜，其中既有神化了的历史事件，也包括氏族社会里人与自然的斗争故事。
在原始社会，个人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才能获得生活资料，抵御野兽与敌人。因此，这一时期集体的力量和为集体做出巨大贡献的、刚强而勇敢的人物就成了歌颂的对象。作为一个氏族部落集体的光荣业绩的象征，这些人物和事迹代代相传，逐渐从零星的传说发展成独立的神话系统，如赫拉克勒斯建立12件大功的故事、伊阿宋率领阿尔戈英雄夺取金羊毛的故事、忒修斯为民除害的故事、关于忒拜的传说以及特洛伊战争等。
传说中的英雄多是神和人所生的半人半神的后代，他们力量过人、聪明机智、意志顽强，最著名的是大力士赫拉克勒斯。赫拉克勒斯由宙斯和忒拜王后幽会所生，自幼遭到天后赫拉的嫉恨和迫害。长大之后，在“美德”女神的指引下，他不畏艰难造福于人民，先后完成了杀巨狮、斩毒龙、擒疯牛、引水清扫奥革阿斯积粪如山的牛圈等12件苦差，最后得以升天为神。赫拉克勒斯身上反映着人民群众集体的智慧和力量，也体现着希腊人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执著追求和强烈的人本意识。希腊英雄们富于进取的精神、不屈不挠的意志和无所畏惧的勇气，正是古希腊神话留给后人的最为宝贵的精神遗产。
除了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之外，希腊神话中还包括不少关于自然现象的成因、某些习俗和名称由来的故事，比如司掌农业的女神得墨忒尔和她的女儿珀尔赛芳涅的故事就反映了古希腊人对四季时序形成的朴素解释。
希腊神话具有极强的想象力，不仅把自然界事物拟人化，也把人类精神领域和社会生活领域的现象进行了拟人化构想，创造出许多动人的意境和形象，如阿波罗的爱情、法厄同驾太阳车、潘多拉的盒子等故事。同时希腊神话还具有极强的故事性，前因后果相互勾连，情节起伏跌宕，如宙斯与伊俄的故事、哈得斯的故事等。
作为最古老的口头文学的古希腊神话，是古希腊人最初意识活动的成果，它以艺术和哲理的方式反映了古希腊人对自然最原始的认识和希腊氏族社会本质的面貌，保留了原始、自然的人性标本，表现了原始社会时期人类的自尊、公正、刚强和勇敢，具有天真美丽和清新质朴的风格。
在全世界所有神话中，希腊神话有谱系、有阶段，最完整、最系统，数量最多、内容最为丰富、形式最为优美，有着很高的美学价值。因此，它不仅成为古希腊、罗马文学艺术的土壤和宝库，而且也对后世欧洲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第三节 荷马史诗
荷马史诗大约在公元前9世纪到公元前8世纪由古希腊盲诗人荷马搜集、整理而成，包括两部具有完整情节的史诗——《伊利亚特》（一译《伊利昂纪》）和《奥德赛》（一译《奥德修纪》），其内容来源于古代歌谣、神话故事和英雄史诗。
荷马史诗不是一时一人之作，而是保留在全体希腊人记忆中的历史。
公元前12世纪末，希腊半岛南部地区的阿凯亚人和小亚细亚北部的特洛伊人之间发生了一场为期十年的战争。战争结束后，小亚细亚一带产生了许多歌颂战争中氏族部落英雄的传说和短歌。这些诗体故事由行吟诗人代代相传，彼此转述，在节日或盛宴等公众集会的场合中弦歌咏唱。历经几个世纪不断的增益和修改，到了荷马手里被删定为两大部分，成为定型作品。公元前6世纪，再由雅典宫廷文人用文字固定下来。人们今天所看到的《荷马史诗》，是公元前3至前2世纪由学者们最后编订的。
《伊利亚特》描写特洛伊战争的故事，《奥德赛》则描写希腊英雄俄底修斯在特洛伊战争后还乡途中的惊险故事，两部史诗在内容上各自独立而又互有关联。
一、《伊利亚特》
“伊利亚特”的意思是关于伊利昂（特洛伊人之都城）战争的长诗，即“伊利昂之歌”。伊利昂城位于小亚细亚西北海岸，是古希腊时期一座繁荣富庶的城市，也是当时重要的海运交通枢纽，据考证曾经九次被焚毁。
传说中与史诗相近的是第六次：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出使希腊受到款待，却拐走了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的妻子——宙斯和勒达所生的全希腊最美的女人海伦，希腊各族激愤之下推举迈锡尼王阿伽门农为联军统帅，邀集希腊各路英雄率十万大军渡海攻打特洛伊。战争持续十年不分胜负，众神各助一方。公元前1184年左右，希腊人最终用俄底修斯内藏伏兵的木马计攻陷了伊利昂。
《伊利亚特》全诗15 693行，以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和勇将阿喀琉斯的争吵为中心，集中地描写了战争结束前几十天发生的事件。
史诗以“阿喀琉斯的愤怒”开始。
希腊联军围攻特洛伊十年未克。主帅阿伽门农凭借个人权势，专横无理地夺走了阿喀琉斯的女俘，阿喀琉斯愤而退出战斗，希腊联军失去最勇猛的将领，抵挡不住特洛伊主帅赫克托尔（帕里斯的哥哥）的凌厉攻势，屡战屡败，一直退到了海岸边，情势十分危急。
阿伽门农登门谢罪，请求和解，请阿喀琉斯继续参加战斗，遭到拒绝。
阿喀琉斯的好友帕特罗克洛斯看到阿凯亚人将要全军覆灭，便借用了阿喀琉斯的黄金盔甲披挂出战。特洛伊人闻风丧胆，阵脚大乱，自相踩踏致死无数。后被赫克托尔识破杀死并夺走了战具。
阿喀琉斯悲愤交加，重新打造装备，上阵大展神威，用长枪刺死了赫克托尔，并用战车拖着赫克托尔的尸体绕城三匝。
特洛伊老王（赫克托尔的父亲）暗夜来到阿喀琉斯的营帐，赎回了赫克托尔。在特洛伊人为赫克托尔举行的隆重葬礼中，史诗结束。
《伊利亚特》中的主要英雄是希腊最英勇最英俊的少年、“战场上的王者”——阿喀琉斯。
传说中阿喀琉斯是人间国王佩琉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结婚生下的儿子，具有健美的肌体、无敌的武艺和忘我战斗的冒险性格。阿喀琉斯出生后，其母曾经倒提一只脚把他浸入冥河（一说把他放在天火里煅烧），使他周身刀箭不入，唯脚踵成为唯一致命之处。神谕阿喀琉斯有两种命运：或默默无闻而长寿，或在战场上光荣地死亡。母亲为保护爱子，将他乔装打扮藏于女孩子群中。在被智者俄底修斯设计识破之后，阿喀琉斯毫不犹豫地走上了与特洛伊人作战的战场，所向披靡，建立了无数功勋。最后死于庇护特洛伊的太阳神阿波罗的神箭。
阿喀琉斯骁勇善战、血气方刚，面对阿伽门农的侮辱，当场公开斥责阿伽门农的损人利己并拔刀相向，继而退出战斗，即使阿伽门农登门谢罪，他也无动于衷。
愤懑使阿喀琉斯心肠刚硬，但他对自己的部落仍然抱有强烈的责任心和荣誉感。当看到挚友战死、希腊联军濒临绝境时，阿喀琉斯悲痛欲狂，披挂出马，终将赫克托尔杀死。而当赫克托尔的父亲特洛伊老王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地吻着那双杀死自己儿子的手，哀求阿喀琉斯允许他赎回儿子的尸身时，阿喀琉斯忽然想到自己年迈的父亲，推己及人，竟然激动得大哭起来，不仅将赫克托尔的尸体交还给特洛伊老王，而且答应休战十一天，让老王得以从容安葬赫克托尔。
阿喀琉斯是一位性格复杂、感情丰富的英雄。在他身上，有着对强者的抗争、对敌人的残忍；有着对母亲的热爱、对朋友的挚爱、对老人的敬爱。所有这些感情和行动的变化，对阿喀琉斯来说都是极为自然的。从发怒到息怒，他并没有经过不可克制的内心冲突，而这正是阶级对抗前氏族英雄的特色。史诗以阿喀琉斯的愤怒为主线，以多半篇幅描写阿喀琉斯休战期间两军的战况。通过他的退出与复出，全诗不仅写出了战争的起因和作战双方的兵力部署，而且也得以更为充分地展示了其他将领的英雄风采。
比阿喀琉斯更具悲剧英雄气质的是有着“特洛伊的城墙”之称的特洛伊大王子赫克托尔。与天生的战士阿喀琉斯不同，赫克托尔是形象高大完美的氏族领袖，他的力量来自责任感和使命感。赫克托尔为人果敢刚毅，勇冠三军，心思缜密，头脑冷静，他深爱着自己的部落和人民，尊重父亲，关怀弟弟，对妻儿一往情深。他极力反对为了弟弟帕里斯不光彩的私事而挑起与希腊人的争端。但当战事发生，他又舍下娇妻幼子，义无反顾地率领特洛伊人以生命投入了这场必输的残酷的战争。这是一位令人为之动容的悲剧英雄。
二、《奥德赛》
《奥德赛》全诗12 110行，叙述了希腊英雄俄底修斯在献计攻破特洛伊城后历险回归故里的故事，表现了处于敌意的神、敌意的人和敌意的大自然三重包围中的人生的艰厄。
俄底修斯还乡途中漂流十年，而史诗实际上所写的只是十年中最后四十天内的事情，之前的全部经历都是通过俄底修斯的回忆追述出来的。这十年惊心动魄的经历中包含了许多远古的神话，反映了当时的自然现象和古希腊人同自然的不屈斗争。
史诗第一部分写俄底修斯的家庭情况。
希腊各路英雄带着他们掠获的战利品纷纷返回故国，只有俄底修斯经年不归。家乡人认为他已经亡故，许多贵族聚集出入于他的官邸，逼迫俄底修斯的王后佩涅洛佩跟他们之中的一人结婚。佩涅洛佩忠贞不渝，巧为周旋。她假装答应，说要等她织好一块布，而这块布她每天在白天织好多少，到夜间就拆掉多少。俄底修斯的儿子忒勒玛科斯在求婚者们的嘲笑声中离开去寻找他的父亲，在墨涅拉俄斯和海伦那里打听到了父亲的行踪。
史诗第二部分写俄底修斯十年间经历的艰难险阻。
海上流浪十年之后，俄底修斯来到了菲埃克斯人的国土，在国王和王后款待他的晚宴上，宫廷歌手吟唱的特洛伊故事使他流下了眼泪。在国王的敦促下，俄底修斯说出了他这些年所经历的常人无法想象的故事。独目巨人吃掉了他许多同伴，神女喀尔刻又把他的同伴用巫术变成猪，他曾到达环绕大地的瀛海边缘，躲过女妖塞壬迷惑人的歌声，逃过怪物卡律布狄斯和斯库拉，还曾被女神卡吕普索留住岛上。国王大为感动，送俄底修斯返回故乡。
史诗第三部分写俄底修斯设法复仇并与妻子团聚的故事。俄底修斯乔装乞丐回到王宫，忠实的老狗认出了他，老奶妈也因为他腿上的疤痕认出了他。在佩涅洛佩安排的老乞丐和求婚者之间的角力决赛中，求婚者们无力拉开属于俄底修斯的那把著名的欧律托斯之弓，而老乞丐却轻而易举地拉弓射箭，箭矢轻易穿过了一排十二柄战斧的小孔。这时老乞丐除下了伪装，俄底修斯父子和仅有的两个忠心的随从一举杀死了那些作恶的求婚者，俄底修斯夺回了他的忠实的妻子。
《奥德赛》的中心形象是俄底修斯。
在《伊利亚特》中，俄底修斯是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的政治家，而在《奥德赛》中，他成了一个顽强而机智地同大自然作斗争的英雄人物。由于他刺瞎了巨人波吕非靡斯的眼睛，激怒了巨人之父海神波塞冬，因而一路之上遭遇无数艰险。然而俄底修斯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敢，巧妙地克服了重重灾难。惊涛骇浪、妖魔鬼怪吓不倒他，爱情的诱惑和安逸的享乐生活也不能动摇他，鼓舞他排除万难的力量就是他对故土的热爱和思念。史诗歌颂的俄底修斯的这种感情正是氏族社会中人们对于部落的血肉深情。
《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艺术风格不同。《伊利亚特》以英雄业绩为中心，绝大部分篇幅用来描写英雄们的战斗，这些充满英雄主义气息的描写格调悲壮，节奏急促，如烈火雷霆，如暴风骤雨，有一种强烈的“阳刚之美”；而《奥德赛》主要描写航海生活和家庭生活，虽然也有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但场景瑰丽，幻想奇妙，平静的格调有如夏夜幽梦，颇具“阴柔之美”。
但是因为二者贯穿着相同的思想基调和生活观点，所以仍然被看成是既独立又相关联的姊妹篇。
作为“希腊人由野蛮时代带入文明时代的主要遗产”，荷马史诗展现了古希腊氏族社会向奴隶制社会过渡时期的历史生活图景，对古希腊的政治、经济、军事、社会习俗、风土人情等各个方面都进行了广泛真实的描绘，称得上是古代希腊从氏族社会过渡到奴隶制时期的社会史和风俗史，在历史、地理、考古学和民俗学方面都具有很高价值。
荷马史诗表现了人文主义的思想，肯定了人的尊严、价值和力量，是古希腊最伟大的民间文学作品，是对个人英雄主义最经典、最精彩的颂歌。
《伊利亚特》把战争看成正当的、合理的和伟大的事业，但同时又描写了战争的残酷、战争所导致的生灵涂炭，表达了人民的厌战和反战情绪，并通过英雄们的悲剧结局，隐约地表达了对战争的谴责。《奥德赛》歌颂了远古英雄们在与大自然和社会作斗争时表现出的勇敢机智和坚强乐观的精神。
荷马史诗用鲜明的笔触勾勒出一系列英雄形象。在英雄们身上，既集中了氏族集体所要求的各种品质，又初步显示出复杂的个性特征，每个形象都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如阿喀琉斯的英勇无敌、赫克托尔的刚毅理智、俄底修斯的精明强干，又如阿伽门农的刚愎、墨涅拉俄斯的寡断等，“每个人都是一个整体，本身就是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完满的有生气的人，而不是某种孤立的性格特征的寓言式的抽象品”，完整明晰地描绘了对古希腊人曾产生持久影响的各种性格类型。
荷马史诗虽然是人类早期的作品，但却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
最值得称道的是史诗精巧的结构布局。两部史诗都涉及十年间所发生的事情，可是它们的内容都集中在第十年的几十天内，剪裁巧妙，重点突出。
《伊利亚特》以阿喀琉斯退出战斗后又投入战斗为线索组织素材，采用了顺叙手法；《奥德赛》则以俄底修斯回国为主线，以其子寻父为辅线，对俄底修斯的传奇经历采用了的双线索加倒叙的手法，独具匠心。
此外，荷马史诗的语言也很有特点，自然质朴，简洁而形象，具有明显的口头文学特色。史诗中比喻极为丰富，在描述人物和事件时，使用了许多从日常生活和自然现象中选取而来的比喻，起到了渲染气氛和烘托人物性格的作用。
荷马史诗是希腊人民智慧的宝库，无论在艺术技巧还是在历史、地理、考古学、民俗学等方面都有很多值得探讨的内容，2 000多年来一直被西方公认为古代最伟大的史诗。马克思也给予了它高度的评价，认为它因同时体现了人类童年的好奇和成年的热情而有永久的魅力，永远是高不可及的范本。
第四节 古希腊戏剧
古希腊戏剧是古希腊文学最辉煌的成就之一，起源于古希腊人对酒神的祭祀。
在古希腊平民的心目中，酒神狄俄尼索斯是掌管农业的丰收之神，是人们幸福或苦难的施与者。公元前7世纪，祭祀酒神的仪式已在希腊普遍流行开来。相传酒神在山间漫游时有一些半羊半人的神女追随着他。因此一些祭奠者身披羊皮，头戴羊角，扮作酒神的随从，一边唱着赞美酒神的歌，一边狂热地跳舞。后来，“酒神颂歌”演变成为悲剧（“悲剧”一词的希腊文原意是“山羊之歌”），而祭祀酒神的狂欢歌舞则演变成喜剧（“喜剧”原意即“狂欢之歌”）。
一、古希腊悲剧
公元前6世纪前后，雅典开始有了悲剧创作。传说公元前534年，雅典悲剧诗人忒斯庇斯在上演他的“山羊之歌”时加进了一个不唱歌的演员，形成了希腊悲剧的最初形态。以后，悲剧作品开始广泛取材于希腊神话和史诗，到公元前5世纪时，悲剧诗人开始描写主人公的苦难，叙述他们由于偶然或疏忽而产生的“罪孽”和“报应”。悲剧形式开始初具规模。
到伯里克利执政时期（前443—前429），即雅典民主制度的兴盛时代，悲剧艺术繁荣发展。这一时期产生了许多悲剧诗人和大量悲剧作品，但其中只有三位伟大的悲剧诗人的部分作品流传下来。这些创作反映了雅典奴隶主民主制发展不同阶段的社会生活，也显示出希腊悲剧不同时期的思想和艺术特点。
埃斯库罗斯（前525？—前456）出身贵族，曾参加过马拉松等著名战役，是雅典奴隶主民主政治成长时期的诗人，思想上存在着明显矛盾。埃斯库罗斯的悲剧一方面充满战斗的民主精神，另一方面也时时流露出消极的、保守的情绪。相传埃斯库罗斯一共写了90部（一说70部）悲剧和喜剧，保留下来的只有七部。其中最著名的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它与已经失传的《被释放的普罗米修斯》和《带火的普罗米修斯》一起组成三部曲。
普罗米修斯由于盗取天火赐予人类而触怒了新得势的众神之王宙斯，宙斯下令用铁楔把他钉在高加索悬崖上，企图使他屈服并供出威胁宙斯命运的秘密。面对强敌的恫吓，普罗米修斯毫不畏惧，决不妥协，最后在雷电之中被打进万丈深渊。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是希腊悲剧中主题最为崇高、风格最为庄严的作品之一。普罗米修斯和宙斯的斗争实质上是反专制斗争，反映了当时雅典工商民主派和土地贵族寡头派之间的尖锐矛盾和激烈冲突，同时也反映了古希腊人民在征服自然、反抗恶势力的过程中英勇不屈的斗争精神。
在剧中，埃斯库罗斯以鲜明强烈的对比塑造了高尚坚毅的英雄普罗米修斯和凶残多疑的暴君宙斯的艺术形象。
普罗米修斯在赫西俄德《神谱》中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小神，埃斯库罗斯的再创造使他成为一个“有着雄狮般的灵魂”的伟大的英雄。普罗米修斯热爱人类，同情和关怀人类的痛苦，对人类进行了无私的帮助。面对苦难，他义无反顾、坚忍不拔，为人类的进步进行了英勇斗争，他的形象成为了民主派的化身。
宙斯的形象则集中了当时一切贵族僭主的共有特征：背信弃义、荒淫邪恶、残忍暴虐、色厉内荏。虽然宙斯没有正式出场，但他的淫威却无处不在。
埃斯库罗斯的其他作品，如描写阿伽门农两代自相残杀、反映社会伦理观念变化的《奥瑞斯忒亚》三部曲等，则深化了古希腊文学一再强调的命运主题，认为人的生存始终与痛苦相伴，家族仇恨世代相传。
埃斯库罗斯的悲剧风格崇高，较好地体现了时代精神和英雄人物的雄伟气魄。
埃斯库罗斯是古希腊悲剧的真正创始人，他的创作使得悲剧具有了深刻的思想内容和完备的艺术形式。他是第一个采取了三部曲戏剧形式的戏剧家，他还增加了悲剧中的演员人数，使戏剧对话和戏剧冲突有了发展的可能。由于这些贡献，埃斯库罗斯被称为“悲剧之父”。
索福克勒斯（前496？—前406）是雅典民主政治盛极而衰时期的诗人，出生于工商业主家庭。他十六七岁开始创作，在6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共写剧本123个（现存作品七部），是古希腊悲剧诗人中获奖次数最多的戏剧家。代表作是《俄狄浦斯王》。
在忒拜国国王俄狄浦斯诞生之前，神就预言了他未来将要面临的可怕命运：杀死生父并娶生母为妻。襁褓中的俄狄浦斯因此被弃诸荒野，在异乡科林斯国长大成人。为了规避神谕昭示的罪恶与灾难，成年后的俄狄浦斯毅然决然放弃王位继承权，忍痛离开养父母，踏上流浪之旅。当俄狄浦斯听说斯芬克司为害忒拜时，他冒死前往，以非凡的勇气和智慧战胜了女妖，获得民众爱戴，却又于无意间成为杀父凶手和生母的丈夫。就任国王后，俄狄浦斯英明执政，一心为民，当突如其来的瘟疫横行肆虐时，他置个人安危于度外，力排众议，义无反顾地寻求禳灾驱祸之道。最终，当俄狄浦斯了解全部真相之后，为平息忒拜瘟疫，他直面惨痛的现实，绝望地刺瞎了自己的双眼，实施了自我流放。
这是一出典型的命运悲剧，描写了个人的坚强意志、英雄行为与残酷命运之间的冲突。
俄狄浦斯的形象是古希腊奴隶主民主派君主的象征：坚强、勇敢，具有非凡的智慧；正直、诚实，有着忧国忧民的高尚品德。由于命运的捉弄，俄狄浦斯不自觉地犯了罪，然而为了使城邦得以消灾弭祸，他却自觉地坚决地惩罚了自己。
俄狄浦斯的命运悲剧在于剧中一系列事与愿违的“悲剧嘲弄”：他清白无辜，却要承受先人的罪恶；他越是竭力反抗，越是走进命运的罗网；他越是想要解救城邦，越是临近自己的毁灭。俄狄浦斯的悲剧表现出“人的呼唤和世界不合理的沉默之间的对抗”。
俄狄浦斯坚毅不屈的抗争，体现出作者对理性的崇信与坚守，彰显了理性本身的庄严和壮美。俄狄浦斯的不幸一方面说明了命运的不可抗拒，另一方面也表明命运具有伤天害理的邪恶性质，反映了雅典自由民面对社会危机与人生困顿时惶惑不解和无能为力的悲观情绪。
《俄狄浦斯王》被亚里士多德称为希腊悲剧的典范。剧中的悲剧冲突、悲剧性格和悲剧效果都集中代表了希腊悲剧的特点。
在忒拜传说中，故事发生的先后顺序为“弃婴”、“杀父”、“娶母”、“追凶”、“自惩”五个阶段，索福克勒斯却从“追凶”写起，使整出戏剧紧紧围绕“谁是杀死前王的凶手”这一谜团展开。“弃婴”、“杀父”、“娶母”三阶段的内容则是由剧中人物以倒叙的方式展示的。这就使《俄狄浦斯王》不仅在内容上以谜语为核心展开叙述，在整体结构上也呈现为谜语的形式。
剧本一开始就描绘忒拜瘟疫的严重事件，烘托出强烈的悲剧气氛，并在加强这种气氛的同时把剧情逐渐推向高潮。它的情节发展自然合理，每一事件都是前一事件的必然结果，虽然曲折复杂，但却条理清楚。作者还充分利用了语言引起联想的特点，造成一种为观众所理解但剧中人物却不理解的戏剧情境，剧中的俄狄浦斯始终处于不自知状态，惊心动魄的斗争过程与悲惨结局都极大地激发了局外知情观众的“恐惧与怜悯”。
与埃斯库罗斯相比，索福克勒斯更注重写人而不是写神，更注重刻画人物性格而不是单纯的大段抒情。他很善于用三言两语勾勒出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并使人物性格成为剧情发展的基本动力。
索福克勒斯还突破了抒情诗式的悲剧形式，减少合唱队的作用，增加第三个演员，加强了戏剧对话和戏剧动作，形成了质朴、简洁、自然、有力的创作风格，希腊悲剧在他手中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欧里庇得斯（前485？—前406？）出身贵族，是第一个拥有大量藏书的雅典人。他的悲剧反映了雅典奴隶主民主制走向衰落时的社会现实和思想危机。欧里庇得斯一生创作了90多部悲剧，流传下来18部，其中12部以妇女遭遇为题材，代表作是《美狄亚》。
《美狄亚》是欧里庇得斯最为感人的悲剧之一，取材于古希腊神话中伊阿宋夺取金羊毛的传说。悲剧女主人公美狄亚是科尔喀斯城邦一位擅长法术的公主，因为爱上伊俄尔科斯城邦俊美的王子伊阿宋而背叛家国，帮助他获取了金羊毛。为了能和伊阿宋双双逃走，美狄亚甚至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兄弟，并将尸体切成碎块散布在路口以使追来的父亲忙于收尸而放弃追赶。伊阿宋发誓与美狄亚偕老，二人一起来到希腊的伊俄尔科斯，美狄亚设计帮助伊阿宋报了杀父之仇。后来他们又到了科林斯，这时伊阿宋贪求权势要另娶科林斯公主而抛弃美狄亚。美狄亚悲愤欲狂，决意报复。她先是用浸过磷火性毒药的礼物害死了公主和国王，继而又痛下决心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以惩罚伊阿宋，然后乘着龙车朝雅典飞去。
美狄亚是一个鲜活的现实的女子，同时她又超脱于现实而存在。与当时的希腊妇女不同，也许是因为自“蛮荒”而来，美狄亚敢于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在复仇计划的实施过程中，为了最大限度惩罚“负心汉”伊阿宋，美狄亚决绝地杀死了他的亦即自己的儿子。美狄亚这种骇人听闻的复仇行为不是因为受到命运的捉弄和驱使，而是她在感情遭到巨大打击之后进行的有意识的反抗，是原始而自然的“正义感”和人类本能“激情”的不可抑制的喷发。由于父权制时代思想观念的影响，子女更多的是作为父亲的生命、权力、荣耀、地位和财产的体现而存在，是作为父亲生命的一种延续而存在的。美狄亚在感情上经历了犹豫和反复，最后，复仇欲望压制了母子亲情，最终使伊阿宋断子绝孙，永远处于孤独、愧悔之中。怀抱着幼小的儿子逐渐冰冷的身体，美狄亚眼前茫茫一片，她怀念父亲，怀念故国，却永远无法回头，从此只能寄居在他人的国度，一个人寂寞地生活直至死去。可以说，美狄亚比伊阿宋更绝望，比任何人都悲伤。剧中的美狄亚每一步都走在悲惨的泥潭里并且越陷越深，在狠狠地报复了伊阿宋以后，她的悲剧也达到了顶点。
《美狄亚》是古希腊第一部描写爱情和婚姻中“破碎的妇女心灵”的悲剧。剧中批判了当时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对男女地位不平等这一社会现象表示了极大愤慨，谴责了伊阿宋的自私自利、忘恩负义，对美狄亚的不幸和反抗寄予了深厚的同情。从《美狄亚》开始，痴心女子负心汉式复仇的叙事演化为世界文学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叙事模式。
欧里庇得斯对希腊悲剧的贡献主要在内容方面。他是古希腊民主倾向最强的现实主义悲剧诗人。在欧里庇得斯的悲剧中，神和英雄都失去了神性和英雄主义色彩。不仅如此，诗人对命运和传统信仰也抱怀疑态度，他的剧作标志了“英雄悲剧”的终结。
欧里庇得斯以沉痛的笔触描绘黑暗现实，描绘人们为了反抗而付出的惨痛代价，提出了内战、民主、妇女、家庭等日益尖锐的社会问题，形成了渗透着怀疑和批判精神的“问题悲剧”。欧里庇得斯首先采用了日常生活题材，剧中人物也和他那个时代的普通人相去不远。他甚至让农民和奴隶成为剧中的重要角色，使悲剧更接近现实。
欧里庇得斯对悲剧的另一个重要革新是在剧中运用了心理描写手法，他不大注重戏剧结构，而着力于描写人物的各种内心冲突。因此他的作品在当时虽然少为世人所理解，却深受后人欢迎，对罗马和后世欧洲戏剧的影响远甚于他的同辈或前辈。
欧里庇得斯的戏剧风格比较华美，语言接近口语，十分流畅自然，只是剧中经常充满了冗长的说理和辩论。
二、古希腊喜剧
古希腊喜剧的繁荣大约在公元前486年前后，当时雅典的民主政治生活为作家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希腊喜剧多为政治讽刺剧和社会问题剧，其形式从情节、台词到动作都非常夸张、滑稽甚至粗俗，但往往表达的是严肃的主题，较之悲剧更富于战斗性。
公元前5世纪的雅典曾先后产生过三大喜剧诗人，但其中只有阿里斯托芬有完整作品流传于世。
阿里斯托芬（前446？—前385）出身雅典自耕农家庭，在约40年的创作生涯中写过44部喜剧，现存11部。在这些喜剧中，诗人用怪诞的情节和夸张的手法针砭时弊，多方面多角度地触及了伯罗奔尼撒战争和雅典民主政治危机时期一切重大的政治和社会问题，并通过喜剧的方式勾勒出社会不同阶层中许多漫画式的形象。
阿里斯托芬最著名的剧作是反战喜剧《阿卡奈人》。它以要求和平、反对内战为主题。剧中雅典农民狄凯奥波利斯单独与斯巴达人媾和，过着幸福生活，而主战派将领拉马科斯则为战争所苦。剧本采用对照手法，处处突出和平的美好和战争的苦难，表现了人民反对同室操戈的强烈的和平愿望。全剧由一系列闹剧场面组成，但其每一个场面都包含了严肃的思想。
阿里斯托芬的喜剧人物往往类型化，缺少个性和内心特征，但其歌队形式却多种多样，带有明显的寓言色彩，剧作风格也常常是严肃与诙谐、朴素与优雅相交织。
阿里斯托芬是古希腊最后一位想象力十分丰富的伟大诗人，同时也是一位苛刻的政治评论家。他以主持正义、挽救城邦、教育人民为己任，因其非凡的智慧、尖锐的讽刺和优美的风格而备受推崇。阿里斯托芬的存在，应该说正是对希腊的言论自由和幽默观的礼赞。
阿里斯托芬及其作品在文艺复兴时期再度引起人们的重视并于17世纪后对欧洲文学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思考题
1.你是怎样看待古希腊、罗马文学中的人文色彩的？试分析希腊神话中女性形象的特点。
2.试述古希腊神话的社会认识意义，结合你对中国古神话的印象谈谈二者的区别。
3.阅读荷马史诗，体会两部作品的共同特点与不同之处。你认为它们是出自一人之手吗？
4.为什么说《俄狄浦斯王》是一曲理性的悲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