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放学，阿歪就直向笤帚跑去，当他灰头土脸地扫完教室，直起身子时，他看见和他一个值日组的展开也拿着笤帚站在教室里。
“真是烦死人了！”阿歪盯着毛木老师正在念书的身影，打了一个哈欠后说，“我认为世界上最糟糕的发明就是学校，好好的非把人圈到里边来受洋罪！我要是总统，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拆掉教学楼！”
可惜，现实给了他无情的打击，他不是总统，他的满腔热情也得不到实现的机会。好在阿歪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他马上又换了一个想法：“我要是总统……哎，干吗非得是总统呀，这个问题我自己就能决定：放学后到老地方踢足球！对了，我要通知一下‘猪头’。”
他马上从练习本上撕下一片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揉成一个纸团，看也不看，嗖地一下向朱透投过去。你别说，阿歪的投掷术还真过关，不偏不差，一下就投到了朱透的桌子中心，只不过大概是用的力气大了点，那个本该在桌子的着地点轻轻滚两下就停止的纸团，却使劲跳了一下，弹到了朱透的旁边花细细的练习薄上。花细细展开小纸团看了一眼，马上就红了脸。
一下课，她就哭哭啼啼地跑出教室。不大工夫，就有人在门口喊：“阿歪，毛木老师让你去趟他的办公室。”
“这又是一件烦人的事！”阿歪说，“毛木老师找我谈话，十次里边有九次半不是好事。不过，我最近好像没犯什么事啊，没在墙上胡写乱画，没有欺负低年级的小屁孩们，没有掐花折草，没有考试作弊，没有追赶打闹的时候把教室搞得一团糟，没有给女生起外号，没有弄坏学校的玻璃，没有迟到，没有上课吃零食，没有乱扔垃圾，没有……那他找我干什么呢？总不会是想让我当三好学生吧？”
毛木老师当然不是要他当三好学生，这一点，阿歪一走进毛木老师的办公室就知道了。毛木老师正在研究一张小纸片。
“咦，那张小纸片好眼熟呀。”阿歪想，“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当然，他马上就知道在哪儿见过了。毛木老师扬了扬小纸片说：“阿歪，你过来站好。真行啊你，小小年级就长了歪心眼，想谈恋爱了！”
“谈恋爱？谁呀？”阿歪没反应过来，可一秒钟之后他就惊慌地叫起来，“冤枉啊，毛木老师，我没谈恋爱。”
“没有？”毛木老师说，“那你上课时丢给花细细的纸团怎么解释？”
“我给花细细丢纸团了？”阿歪的脑袋有点晕，“怎么回事，毛木老师？我被你搞糊涂了。”
“你还装！”毛木老师快给阿歪气糊涂了，他读着纸片上的字说，“‘放学后到老地方见，不见不散哦！阿歪。’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呀！”
“噢，原来是这回事呀。”阿歪终于搞明白了，他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约朱透放学后到老地方踢球的，跟花细细无关。”
既然跟小学生早恋无关，那么情况就不严重，毛木老师松了一口气，但他却不放松对阿歪的教育。他说：“阿歪，这件事就算跟谈恋爱无关，但上课不听讲、传纸条也是违反纪律的！阿歪啊，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呢，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三天两头就得找你谈话；我一学期当中，有一多半时间是在处理你的事。我的工作手册都快变成你的日记本了，差不多每天要记下一两件关于你的事情：惹事打架、上课吃零食、睡觉、说话、传纸条、不完成作业、占据倒数第二名不挪窝、乱丢垃圾、给同学起外号……你呀你，你就不能让我哪天到了学校，听到一点关于你的好消息吗？比如做了件好人好事也行啊！唉！我也‘奖赏’过你擦玻璃，也‘奖赏’过你抄写《小学生守则》，也‘奖赏’过你捡垃圾，还和你家长沟通过，方法都使尽了，可你还是大错不断，小错连连。唉，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变好。”
说到这里，毛木老师无限失望地摇了摇头。
“原来我是这个样子。”从毛木老师的办公室出来，阿歪想，“可我一向还自我感觉良好。嗯，看毛木老师刚才的神态，似乎我已经是一个烂得没一处好地方的苹果了……嗯，我这就给他做一件事，也让他看看，我阿歪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差……嗯，干件什么事呢？对啦，毛木老师刚才说‘比如做件好人好事’。好！我就做件好人好事，做件好事有什么难的！”
下一个课间，他的同桌、数学课代表展开去擦黑板，阿歪看见了，飞跑上去，抢过黑板擦，唰唰唰，几下就把黑板擦干净了。展开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又一个课间到了，不等展开站起来，阿歪又跑上去把粉笔字从黑板上弄了下来。当这一天放学后，阿歪最后一次抢着把黑板擦干净后，展开再也忍不住了，他问阿歪：“阿歪，你今天发什么疯呀？怎么老抢着替我擦黑板啊？”
“怎么说话呢，展开！这叫发疯吗？”阿歪白了一眼展开，“难道你就没看出来我这是在做好人好事吗？”
“好人好事？”展开呵呵地笑了起来，“要是今天轮到擦黑板的人是朱透或者牛田，你这还真叫好人好事。不过，替我擦就性质不一样了。”
“为什么？”
“因为从三年级开始，轮到你擦黑板时，你老是忘记，每次都是我帮你擦，你今天替我擦了一天，只能说是还了我一次人情。呵呵，你还有两年多的人情要还呢。”展开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什么，就掰着手指说，“对了，我还替你值过日，替你给小树浇过水，替你向朱透道过歉，替你在野餐时烧过饭，替你……”
“真是流年不利！倒霉啊！昨天白吃了一天粉笔灰不说，还扯出了那么多人情要还！”第二天一到学校，阿歪就想，“今天我可得打听清楚了再行动！”
他去问朱透：“猪头，从三年级以来—以前我们都还太小就算了—你有没有替我做过什么事？比如替我向别人道过歉，野餐时替我做过饭，或者替我擦过黑板……”
“我神经啊，替你做事！”朱透说。
“那太好啦！”阿歪说，“朱透，今天是不是你们组值日？”“是啊。”朱透说，“你是不是想帮我值日？”
“是啊是啊。”阿歪说，“今天下午放学后我替你值日。记着，这是我在做好事哟！”
下午一放学，阿歪就直向笤帚跑去，当他灰头土脸地扫完教室，直起身子时，他看见和他一个值日组的展开也拿着笤帚站在教室里。
“喂，展开，你也在做好事呀？”阿歪问。
“做好事？做什么好事？”展开说，“我在值日呀！”
“你没糊涂吧，展开？”阿歪说，“明天才是咱们组值日的时间呢！”
展开说：“我知道明天才是咱们组值日的时间，可今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毛木老师说朱透他们值日组的人，因为感冒请假的太多了，就让咱们组临时和他们组换一下值日的时间，对了，当时你在课堂上睡觉，没听到。我本打算放学时通知你的，谁知你一放学就干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听到了消息，所以就没跟你说……”
“真是流年不利啊，我又白干了！”阿歪咧着嘴说，“难道我做件好事就这么难吗？哼！我决定了，明天一定要做成好人好事！”
第二天，展开刚走进教学楼，就看见一个人正站在窗台上认真地擦着玻璃。
他走过去问道：“阿歪，你又做错了什么事呀，毛木老师‘奖赏’你擦玻璃？”
“不是毛木老师‘奖赏’我，是我在做好人好事。”阿歪说。“是吗？”展开用疑惑的口气说，“那你小心点呀！”
展开刚离开，牛田哼着歌走过来。经过阿歪正在工作的窗台下面时，牛田突然停下来，看了看阿歪说：“哟嗬，阿歪，忙着哪！今天因为什么事惹着毛木老师了？是擦一个教室，还是整幢教学楼呀？”
“我不是在受罚，是在做好人好事！”
“是吗？嗯，我明白啦！阿歪，我保证不会向别人说的。嘻嘻，你小心点呀！”
“我受不了啦，他们都什么眼光啊！”阿歪气愤地说。说到这儿，他突然打窗台上跳下来，拦住走过来的朱透，大声说：“我没有被罚擦玻璃！你不许那么说！”
“你神经啊，阿歪！”朱透说，“你罚不罚擦玻璃，关我什么事呀！”
朱透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盯着阿歪看了两秒钟，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噢，我明白啊，你是不想让我把这件丢人事给你说出去……”
“我受不了啦！我不干啦！”阿歪气得大叫一声，然后狠狠地把手里的脏抹布丢到教学楼下。没等转身离开，他就听到楼下有人大喊：“这是谁乱丢垃圾啊！”
阿歪和朱透急忙打窗口伸出脑袋一看，就见教学楼下站着一个胖且秃顶的男人，此时他的秃脑袋上正顶着一块脏抹布。
“倒霉！流年不利啊！”阿歪叹了一口气，“抹布居然丢到了校长的头上，看来一顿训是不能免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