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染自进了主编办公室后就一直沉默着，有五分钟的时间她都在想，为什么那些同事一个一个都那么小心翼翼，难道那么温柔的主编发起火来还能吃了他们？
那静笙坐在办公桌前揉揉头，好一会才说：“小染呐，我知道你刚来不久，今天出了这个事与你没有关系，但作为杂志社的一员，每个人我都要进行一下思想教育，为了避免今后出现这样的问题，你知道的，杂志出了问题，这就体现了咱们工作人员的态度问题，这可是一件大事，如果工作不认真，造成的后果会有多严重，你们知道吗？”
许染虔诚地听着那静笙的教诲，频频地点头。
“没事了，你出去吧，记得按时把作品交上来。”
许染猛地抬头，呆呆地看着那静笙，斜下的日光映在那静笙脸上，一明一暗的，许染顿时觉得那静笙苍老了许多。这就教导完了？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嘛。
等许染出来，外面等候的同事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没事人似的许染，充满了羡慕的心情。他们可都是见识过那静笙发飙样子的人。
秦小穆早就被叫过主编那问话，现在在办公室里等着许染，许染一回来，秦小穆凑过来，十分好奇，“怎么样，怎么样？”
“没怎么样，不关我的事啊。”许染云淡风轻地回了句。
今天是许恒之回来的日子，他在丽江待了将近一个半月，终于舍得回来了，飞机在晚上七点准时到达机场。
许染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上机场的地址。
“小姐，去机场的那条路这一阵子翻修，恐怕要绕道去机场了，就是过江边的那条，时间比原来延长了一倍。”
“那什么时候能到？”许染看看手机，五点五十，延长太多的话……
“大约六点五十，可以吗？”
“好的，谢谢您。”
风越来越冷了，许染关上车窗，窗外街道上的路灯在灰暗的夜色下显得十分明亮，在路两侧也十分明显。
这条路并不是小时候放学的必经之路，但每次她不开心，心情郁闷和纠结的时候都会来这里走走，等到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车停了下来，司机试着启动，车子发出一阵发动机的闷响。司机不好意思笑笑，抱歉说道：“对不起啊，车出现了些问题，耽误您的时间了，要是着急，你就看看可不可以打到别的车，我就不收钱了。”
许染点点头，对出租车司机道了声谢谢。
这条路正处在江边，这个时间都是下班的车辆，偶尔也会有出租车经过，许染再打到一辆出租车应该不是问题。
还差一半的路程，现在已经快要六点半了，看来是不能准时到达机场接到爸爸了。许染就沿着公路一边走一边等出租车经过。
一辆车停在许染身边按了几下喇叭。许染侧头，车里的人探出头来，语气十分惊喜：“小染，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这么晚怎么在这儿？”
“顾学长……我……在这儿等出租车……”许染苦笑道。
“这里出租车不轻易过来，你去哪？我送你。”
许染向远处望了望，公路上来往车辆很多，只是向路旁停下的只有这一辆。
“好吧，学长，谢谢你。”
等许染到了机场，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许恒之时，才明白了他回来的原因。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女孩的目光中有很多恐惧，双手紧紧地拽着许恒之的胳膊，生怕别人伤害她的样子。许染猛然一看，那女孩竟和她有几分相似。
许染沉默地望着许恒之和女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思绪该怎样理清了。
还是顾向褚迎上前，接过许恒之手中的行李。
“许叔叔。”
许恒之笑了笑，对顾向褚道：“向褚，谢谢你，怎么是你来接机？”
“半路上遇到了小染等出租车，我就送她过来了，叔叔旅行还愉快吗？”
许恒之轻轻点了点头。
“小染，还愣在那干嘛，还不赶快上车。”顾向褚催促道。
许染使劲掐了一下手背，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个女孩，是谁？是爸爸的……
许染审视了一下女孩，女孩害怕地瞥了许染一眼，匆匆上了车。
许染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顾向褚见她在发呆，为她系好安全带，问她有没有事，她回答说没有。
一路上沉默的时候居多，毕竟考虑到是许染的家事，顾向褚没有多问，只简单地和许恒之聊了几句旅行的事，许恒之给许染介绍说女孩叫小萱，今年十六岁。
十六岁啊，许染顿时觉得自己老了太多。
许染给顾向褚报了新家的地址，虽然刚刚装修好快两个月，还不适合居住，但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合适去秦小穆那个家。
一进门，客厅灯开着，许染便闻见了香味，心里挺开心的，她只告诉了迟晔今晚爸爸回来，她去接机。本来以为迟晔要工作才没主动要求跟她一起去，原来是为了过来做饭。
“迟晔？”许染明知故问了一声。
新家离江边很近，这处风景很好，空气也比市中心要好，但只有几栋居民楼搬进了人家，附近正在开发建设中，是一块很有开发潜能的地方，等到开发完善后，估计价格会成倍增长，当然这都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
“爸爸，小萱，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看看饭……和迟晔。”
迟晔看着许染郁闷的神情，敲敲她的头，问道：“怎么了？”
许染眨眨眼，“没什么，就是等一会你见到一个小妹妹后不要吃惊哦。”
迟晔狐疑地看着她，摸摸她的头，还是十分镇定的，“怎么了，你还抱着看戏的想法？”
“这就被你发现了？”
许染给许恒之和女孩一人倒了一杯茶，坐在沙发上，挠挠头，笑问道：“先讲故事还是先吃饭？”
明明她假装地很轻松，但手指还是不自觉地缩进袖中攥紧了袖子，她害怕结果跟她想的一样，万一……
她该相信爸爸的，他对妈妈那么深爱，即使离婚二十多年，即使在她小时候看到他们吵得那么凶，她都认为爸爸是非常爱妈妈的，虽然，她只见过妈妈几次，虽然，妈妈从没对她笑过，但，她愿意站在妈妈那边，要是爸爸犯了什么错误，她会毫不犹豫地批评爸爸的。
许染的心有些颤抖了，她不敢再多想了。迟晔从厨房走出来，先跟许恒之问了声好，走到许染面前，道：“丫头，就这么让我走了，也不送送我？”
许染站起身，“好。”
月光有些朦胧，晚上的风也冷嗖嗖的，迟晔在楼下站住，用手梳梳许染乱飞的长发，懊悔说道：“出来的太匆忙了，没看见你就穿了这么点衣服。”
迟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许染穿上，衣服上还有他的温度，许染依旧沉默着。
“每个人活这一辈子，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不可预料，但我们必须有勇气去面对它，丫头，你知道吗？”
许染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神情很专注。
“怎么能一件事情还没发生，我们就先打退堂鼓了呢？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在你身边。”
许染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迟晔的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她是害怕了，害怕知道真相，但她又拒绝不得。
“好了，怪冷的，你快上去吧。”
她脚步停滞，静静地看着迟晔。
“想让我送你上去？”迟晔笑着问。
许染大窘，红了脸，道：“不是，我这就上去。”许染把外套脱下来，递给迟晔，就跑上了楼。
爸爸和女孩还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咦？你们还坐着呢？怎么不去吃饭？迟晔辛辛苦苦做的，不要放凉了嘛，快走快走。”许染笑笑，对爸爸和女孩说道。
女孩是一个很懂事的，吃完饭主动要求洗碗，许染没拒绝，拉了爸爸去客厅聊天。
“小染，小萱是你的亲妹妹。”许恒之看着许染认真说道。
许染看着许恒之，心里仿佛有沉入水底的大石头慢慢浮上水面，她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沉重还是放松。放松的是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刚刚见到女孩时，她觉得大事不妙，爸爸的脸色很沉重，心事连连，她想到两种可能：女孩不是爸爸的女儿就是爸爸的情人。但最糟糕的是女孩是爸爸的情人，那就要多考虑几个问题了，比如说，为什么女孩刚刚十几岁，就成了这样，还要考虑是不是失足少女，被爸爸骗了，那么罪过可就大了。
现在她的心放下了一点。
许染点点头，“哦，知道啦，今年十六岁吗？蛮小的，跟我差了十岁啊，她就叫小萱吗？这是她的名字？这么多年她怎么生活的？过的好不好？”
许染一下问了太多问题，许恒之无奈笑笑：“果真是血缘亲情，你这么快就关心起她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