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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社会系统的积累方式

195.人类社会的信息积累和能量积累有着不同的积累机制。绝大多数的积累机制以等级制为基础,绝大多数的积累成果是通过等级制实现的。

196.人类社会的结构信息的积累的主要内容是制度信息,其他部分的结构性信息的积累是制度信息被固化的结果。制度信息主要有两种积累方式。其一,一部分社会成员为统治阶级无偿提供生活资料,从而维持社会的较高水平的组织化程度。其二,制度信息由非结构信息(如哲学、宗教、社会理想等)转化而来。这些由社会积累产生的非结构信息被实施于社会,转化为真实的社会结构。

197.非结构信息积累有五种机制。第一种机制是个体拒绝承担种的繁衍义务,即保持独身或者拒绝生育。个体通过这种方式为自己贏得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并且节省下原本用于抚养家庭和后代的金钱。养家糊口和抚育后代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摆脱了这种负担可以增强个体进行信息积累的能力。之所以说这是一种积累,是因为如果所有的人都拒绝这样的义务,人类社会将无法存在下去。积累者逃避抚育义务,是建立在他人承担抚育义务的基础之上的,这也是一种时间替代过程。

198.第二种非结构信息的积累机制是性别等级机制。在迄今为止的人类历史中,承担人类繁衍和后代抚育的任务的主要是女性。男性因此被解放出来,他从事信息积累事业的可能性大大高于女性。女性的奉献者地位一方面是其生理特点决定的,但更重要的是由男尊女卑的传统文化决定的。不过,随着平均生育子女数的下降(由于婴儿死亡率下降降低了人口生产的需求),女性被生育所约束的时间也会下降。这种情况下,信息积累的性别等级机制的重要性逐渐下降。

199.第三种非结构信息积累机制是阶级机制,这是主要的信息积累机制。社会制度将社会成员分成拥有不同的权力和财富的阶级,即积累者阶级和奉献者阶级。积累者衣食无忧,成为有闲阶级,从而有可能成为文化的创造者。不过,随着社会平均财富水平的提高,更多的人可以成为有闲阶级,收入最低的人也能维持基本生活,信息的阶级机制的重要性将会下降。

200.第四种非结构信息积累机制是国家机制。国家的税收有一部分要用于知识阶层生活供给,国家机制的这一部分与上述的第三种机制基本上是重合的。国家将一部分财政收入用于建设科学文化机构和科学文化设施,投资于科学研究和文化事业,从而促进科学文化成果的创造。在这种情况下,信息积累的主体变成了政府而不再是个人。

201.第五种非结构信息的积累机制是国际机制。在这一积累机制中,积累的主体是国家而不是个人。在国际分工中,落后国家受到先进国家的掠夺,为先进国家进行知识创新提供能量。这种积累通过财富从穷国向富国的流动来实现。在早期,这种积累由战争和奴隶贸易获得,在现代,这种积累通过初级产品和制成品之间的剪刀差来实现。这种财富向发达国家的聚集通过两种途径实现信息积累,一是发达国家可以举办更多的科学和教育事业;二是这种财富聚集普遍提高了发达国家居民的财富水平,使更多的人成为有闲阶级,从而成为信息积累者。

202.在以上所有的非结构信息的积累方式中,除了前两种方式,信息积累的实现都有赖于能量的极性流动,即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流动。能量的极性流动是信息积累实现的必要手段。

203.能量积累有五种机制。第一种机制是遗产积累。遗产的本质其实是人与人之间进行的无偿的财富让渡。这种做法提高了财富的不平等。当然,上述判断具有价值前提,即以个人主义作为价值标准。这是本书中惟一建立在价值判断基础上的事实判断。

204.能量积累的第二种机制是阶级机制。社会分为积累者阶级和奉献者阶级,前者主要由企业家构成,后者主要由劳动者构成。企业家通过剥削劳动者进行能量积累。另外一种阶级机制是奴隶制,即通过强迫劳动(奴隶仅仅获得维持生存的最低生活资料)积累财富。由于这一制度必须在政府的暴力或暴力威胁之下才能维持,因此,这是一种介于阶级机制和国家机制之间的一种积累方式。

205.能量积累的第三种机制是流通机制,这种机制仅在工业社会中进行。财富通过流通的循环在资本家(包括工业资本家和商业资本家)麾下聚集。每实现一次商品的销售,资本家和消费者之间的财富差距就会加大一些。在这种能量积累方式中,消费者和消费者的有效需求是关键的因素。因此,现代社会的消费是一个积累过程。

206.能量积累的第四种机制是国家机制。国家通过强制的税收将财富向政府手中聚集,因为这些财富主要是由少数人使用和享受,因此是一种能量积累。当然,政府收税之后可能用于再分配,降低贫富差距,这是一个负积累过程。但在税收征缴这一个环节上,税收是积累行为。而且,政府用于再分配的财政收入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207.能量积累的第五种机制是国际机制。国际机制可以是通过贸易体系的能量积累,也可以是通过战争掠夺而进行的能量积累。这种类型的能量积累使得先进国家更加先进,有时,这种积累还是先进国家经济得以运行的前提。能量的国家间积累和信息的国家间积累是同一个事情的两面。能量在富国的积累提高了富国的科技实力和军事实力,而增强了的军事实力又有助于对穷国财富的武力掠夺。但是,富国所创造的信息积累成果也被其他国家所分享,虽然要付出代价,并且时间上要滞后一些。因此,从整体上说,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也是建立在国际等级制的基础上的。

208.能量的国际积累机制和国内积累机制是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的。当一个国家在国际分层中居于积累者地位时,它可以利用自己在国际积累中积累起来的财富发展自己的国家竞争力。同样,一个在国内积累中强盛起来的国家,也有更多的机会在国际分层中赢得积累者地位。需要注意的是,在国际积累和国内积累的耦合关系中,信息积累和能量积累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

209.在现代社会,财富的国际积累的方式还包括发达国家向贫穷国家出售知识产权,如版权、商标权和专利权等。对于发达国家来说,这是一个完整的财富积累循环过程,因为出售知识产权所获得的资金还可以再度用于创造更多的知识产权。

210.在全球化的时代,出现了一种新的国际的能量积累方式,即高级人才从贫穷国家向富裕国家的流动。人才从贫穷国家向富裕国家的流动是能量积累的原因有两条。其一,所有高级人才都是贫穷国家花费自己的财富培养出来的,被富裕国家无偿使用;其二,从遗传素质上说,一个国家的高级人才是该国的自然资源,具有极大的经济价值,因此,人才的跨国流动和自然资源的跨国流动在本质上是相同的。

211.能量积累是财富的集中,是使人群的财富分化加大的过程。但是,增加财富的过程并非都是能量积累,穷人财富的增加就不是能量的积累。财富由不均等向均等的发展是能量的负积累。

212.消费并不是能量积累的反义词。消费可以是能量的负积累,如富人对财富的挥霍;消费也可以是能量的正积累,例如普通消费者购买商品。在现代社会,大多数的购买和销售行为提高了而不是降低了财富的极化分布,因而是一种积累过程。在人类社会的早期,产品生产主要受制于生产技术和生产能力。在现代社会,普通消费者对商品的购买和消费,增加了生产商和经销商的财富,促进了财富的集中,因此是一个能量积累的过程。因此,现代社会的消费行为是一种能量积累行为。

213.在现代社会,对企业家来说,自然资源和环境恶化对生产的限制主要是一种外部限制。只要有足够的市场需求,企业就可以生产市场所需要的所有产品。企业家所感受到的生产规模的限制主要是市场限制而不是自然资源和环境恶化的限制。由于每一次流通的实现都可以给资本家带来利润,资本家拥有无限制地扩大生产规模的内在冲动。现代社会拥有技术生产种类和数量都繁多的产品;而且,现代社会拥有足够的手段(广告)创造心理需求;现代社会还有能力创造越来越多的有效需求(国家的货币政策)。这最终将为消费者创造大量虚假的需求,进而使消费者消费(或者说浪费)大量产品。在现代社会,很多商品的主要功能是实现流通的利润,它们的实用功能可能很微小(最典型的就是时装,仅仅穿着数次就被抛弃)。这将最终突破资源的限度和环境的承受力。

214.人类历史上消灭等级的尝试都是失败的。因为消灭等级就是消灭信息积累和能量积累,这样的人类社会在竞争中必然归于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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