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走近白逸阳,低声道,“你请一堆人去官仓大门哭饿,意义不大,还不如想想如何让官府赔了夫人又折兵来得痛快。”
白逸阳脸一沉,目光探究的看着笑眯眯的童颜摇晃的背影。良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管事,管事马上上前,听见白逸阳沉声道,“速速打发那几个去官仓闹的,不要让他们再在余杭城出现!”
就在天灾开始后不久,府衙就找到白家老太爷,说朝廷希望他们出面联合余杭城的大商家一起救济灾民。可府衙一个劲的哭穷不肯拿出一点银两,朝廷又迟迟没有态度,这让白家老太爷非常恼火。也算是在官场打滚了多年的,户部那点猫腻他心知肚明。可是,他们如果没有点表示,白家很可能被人暗中使坏,白家离开官场一直小心谨慎,也不想因此落下把柄。思前想后,才设立了粥场,可也是装装样子,毕竟难民数目庞大,而且因蝗灾,殃及的可不是一两天,整个江南上一季的粮食都被毁了。
粥场已经开了三天了,其他大商家也不敢轻易效仿,官府索性关闭大门,装没看见。白逸阳便用了这招,让人每天去官仓闹一下,敲山震虎。
城中所谓的官仓,并不是真正的粮仓,而只是户部临时摆放周转粮的地方,所以这个官仓直属户部。自然,白家的苗头是直指朝廷的。
白逸阳皱了皱眉头,转身回府要亲自将事情禀报给父亲,门房赶过来递来一张帖子,他打开一看,脸色一变,“他怎么会到余杭找我?”
“是一个操着京腔侍从模样的人送来的。”
白逸阳扭头看了一眼童颜消失的背影,对身边的大管家罗中升低声道,“将刚才的事情速速告知大哥和父亲,让他们做好防备,免得官府借题发挥。另外派人盯着这个女人,莫要她闹出乱子连累白家。我去去就回。”
白家管家罗升点头,“二少爷放心。”
童颜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官仓大门,因为木青他们都嫌弃她的作为,站得老远,只警惕的观察保证她的安全,其他的,抬锅、装煤什么的,一律视而不见。
童颜也自然不需要他们,因为这三人表情酷得太扎眼。
她瞅着两个衣服破旧但目光炯炯,比较敏捷的人,“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见贵人点名,两人赶紧鞠躬,年纪略大的人道,“小姐,我叫李三,他叫吴中,我们是一个村逃难来的。”
“好,李三,吴中你们两个做我的帮工,饭首先你们吃饱,所有的事情你们都帮我弄好,如果你们表现很好,姑娘我会考虑给你们长期的饭碗。”
两人闻言大喜,忙谢恩,讨示下。
“先拉个大旗,上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外来商人倾囊施粥。另外让些人吆喝响些,总之围绕着官府不管民间疾苦,藏粮不放,灾民诉苦无望,天下不平,谁知疾苦之类的就可以了。但,切忌,不要和官府的人起冲突。”
两人会意,赶紧忙碌开来,果然两人对这种指挥的事情不陌生,一会儿又抓了几个小乞丐一起帮着把场子弄了起来。
童颜看了一眼官仓大门,依旧没有动静。大门外站着一对门神一样的士兵,目无表情,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不由笑笑,看你能撑多久。
她抬头看见不远处闹区有个热闹的茶楼,茶楼一向是消息传播的地方。她提裙就走,边走便吩咐,“木青,再去取些银两,我要喝茶。”
木青皱眉,无奈冲着身边一个暗卫点了点头,那暗卫去了,他依旧紧跟着童颜。
不管外面灾民遍地,茶楼里依旧生意兴隆。
童颜寻了个被三个坐满人的桌子夹着的无人角落坐下,叫了一壶茶,两个点心。木青和另外一个侍卫只好寻了个空位置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边。
“江南郡入夏时刚遭遇水灾,这次北下的蝗灾加冬旱,哎,江南郡真是祸不单行啊。”
“哎,真是想不到。”
“这次蝗灾是百年不遇的,一路从北方直扑往南下,一连伤了好几个郡了。江南郡本是盛渊鱼米之乡,盛产稻子,这次损失惨重,秋季颗粒无收。年初大水,本来粮食就储备不够。”
“听说了吗?官府为何按兵不动,是因为朝廷赠灾的款子被太后压下,下令让地方自己掏钱解决。”
“啊!果然是女人篡位便是天祸啊!”
“嘘,这话你可不能这么直白。”
“幸好有白家,要不这城里岂不乱成一团?”
“可不是,饿极了就抢了,哪还能让我们这么安稳的喝茶。”
“那是。毕竟白家当年也是一品大员,发生这样的事情,在情在理都得管一管。”
“那倒不是这个原因。”有人神秘的道,所有人听见有新闻,脑袋马上凑在一起。
童颜竖着耳朵仔细听,隐约听到白家当年因被人诬告贪赃枉法,利用职权谋取暴利,虽然后来皇帝派了钦差大臣专门立案调查,结果还了白家清白,但是白家本就是书香世家,白家外祖倒是江南最大的商家,白家一来为了颜面争一口气,二来也感觉到他们这种身份不适合为官,老太爷毅然辞官。从此,白家远离官场。而且,当年弹劾白家的领头人一个是当今户部侍郎,柳家的大老爷,另一个便是秦家掌门人。个中缘由,那人故意卖了关子,可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己心里猜测的说出来,自然个人有个人的领悟。
众人脑袋散开,满脸都是恍然大悟。
秦家主水路,柳家主户部,这两个大家联合起来整倒白家也不奇怪。童颜心里也有了谱。难怪萧慕当年在皇宫寸步难行,被三个蛀虫包裹着,自然是动弹不得。那萧慕救自己之余来余杭城也许就是为了白家?
童颜忽然得到了什么启示,站起来,冲着木青挥了挥手,让他结了账,往草根客栈回去。
到了草根客栈,门外停着一个用料考究的马车,马车下面立着两个白家人打扮的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