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又考一百分啦!”我躺在地上,眼前的血红血红的血泊仿佛变成了那张鲜红的红领巾,隐隐约约,我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沐儿清脆悦耳的呼唤,我似乎看到她举着奖状蹦蹦跳跳地扑进我怀里的样子,看到了她头上跳动的马尾辫,看到了她胸口闪烁的红花,看到了她兴奋得满脸通红的脸蛋。
我们牵着手走在回家路上,夕阳下的影子如同回忆般越拉越长……
……
“每天吃泡面腻不腻啊!”
“不腻,哥泡的面最好吃了!”
“笨蛋,泡面不都是一样的!我又没添加别的作料。”
“才不是呢,反正就比我自己泡的好吃!”
“傻瓜……是哥哥没用,哥哥明天一定会带好吃的回来,保证不让你再吃泡面了!”
“没事呀,沐儿就喜欢吃泡面!”
……
“哥,爸爸妈妈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不要我们了吗?”
“他们会回来的,他们会带着很多很多的钱,买很多很多好吃的给沐儿吃!”
“我才不要那些……哥,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放心,哥哥永远陪着你!”
“嘻嘻,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拉勾勾!”
……
“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好不好?”
“哥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哥——”
“沐儿乖,快回家去吧,哥哥晚上给你带好吃的!”
“哥——”
“不要哭啦沐儿,哥一会儿就回!”
……
一幕一幕如同电影镜头一般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掠过,那些或者苦涩,或者甜蜜,或者幸福,或者艰苦的日子仿佛飘在水面上的叶子,飘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悲伤或者痛苦也好,欢乐或者幸福也罢,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在了匆匆那年的岁月里,结束在了那盏孤灯下奋笔疾书的背影里,结束在了那个夜晚蜷缩在床上默默哭泣的声音里,结束在了我的胸口,那朵如鲜花一般绽放的血色弹孔里……
对不起,沐儿……
嘈杂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挡不住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入我的身体……我开始颤抖,我开始抽搐……我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滑落在我已经没有温度的脸上,暖暖的……我再也没有力气呼吸了,我再也听不清一个字了……
沐儿,再见……下辈子不要做我妹妹!
我的手指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温度,然而我还来不及感受,意识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忘记了清晨,忘记了黑夜,忘记了玫瑰花香,忘记了电视机响,忘记了沐儿的脸,甚至忘记了我是谁……
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幽灵,一个看不到颜色,听不到声音,没有五官没有感觉的幽灵。我不知道我这个形容贴不贴切,因为我不知道幽灵是不是这样的。
我只剩下了思想,所以我开始尝试着回忆,回忆我的姓名,回忆我的过去,回忆着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音乐,回忆着好看或者不好看的电影;回忆着春天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鸟儿,回忆着淋在身上划过脸庞浸湿衣服的雨水;回忆着街道上发动机的轰鸣,霓虹灯的闪烁,回忆着天空里彩虹的颜色,朝阳的温暖;回忆着妹妹在我面前撒娇讨好的样子,回忆着我这二十多年来短暂且充满遗憾的一生……
我不能哭,不能笑,不能说话,不能皱眉,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剩下回忆,回忆得久了,便只剩下了孤寂。这种孤寂,比死亡更难受。
我没有时间的概念,我只知道那种孤独的感觉一天一天折磨着我,我快要疯了!
有些累了,我慢慢陷入沉睡。我知道我很快便会再次醒来,因为这样沉睡一次,醒来一次,我便把它称为一天,而如今我已经回忆了整整十年了……
有时候,我更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丝丝温暖的感觉突然渗入了我的灵魂……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仅仅是这一丝丝的变化依然让我兴奋得不能自已。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能感觉到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那一丝丝温暖的感觉也一天一天变得强烈了起来,似乎又过了十年,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雪白的练功服,他在我的脑海中翩翩起舞。
那是一段我从来都没见过的舞蹈,飘逸,灵动,怪异,却充满着难以言喻的美感!
怪异的身影在我脑海中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跳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他的脸。他的动作我越来越熟悉,直到那些动作似乎已经刻在我脑中的时候,那个身影便消失了。
这个时候,我的灵魂似乎已经强大了许多,我能感觉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我的周围仿佛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暗,那些黑暗让我恐惧,仿佛只要触碰到它们,我便会陷入永恒的黑暗,然而我却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着,那道温暖的气息将我和黑暗隔开,并且无时不刻地滋养着我的灵魂。我的意识越来越强大,而那道温暖的气息也越来越淡薄,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默默地对那道温暖的气息道谢。
又过了许多天,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光明,如同发丝一般大小的光明,我没有眼睛,可是却偏偏“看”到了那一道如同发丝一般大小的光明!并且我能感觉到,我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它!
我心里的激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有一种感觉,只要我能抓到光明,便会结束这黑暗的一切!
当我靠近它的时候,围绕着我的温暖气息终于承受不住了一般轰然飘散,周围的黑暗瞬间如同潮水一般退却了,我的意识也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迷迷糊糊间,我看到了沐儿,我看到她跪在棺材前哭泣,她的脸惨白惨白的,脸上的阴影遮住了她可爱的眸子。
久违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我的心仿佛要碎掉一般的疼痛。
对不起沐儿,对不起……
我好想再抱抱她,可是我知道,我现在依旧是意识体,我知道眼前的一切只是存在于我脑海里的假象!
尽管如此,我依然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娇小柔弱的身影——突然间,沐儿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蓦然抬起头,那苍白的脸上,竟然是两条猩红的鲜血!而她的眼眶里,往日灵动的眸子竟然只剩下了眼白!
沐儿,不!
我似乎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惧,那两道猩红的鲜血也在我脑海中慢慢放大,直到我的意识被整片整片的红色占据!
“沐儿!!不!!”我猛的睁开眼,一屁股坐了起来,冷汗顺着我的后背浸湿了我的衣衫,我喘着粗气,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只有十来个平方的土房子,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架挂在墙上的木弓,一个箭筒。我沉默地打量着这个简陋的房间,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穿越了……
啪!
一声轻响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摊开手掌,那里正安静地躺着一枚玉佩,只是玉佩的中央多出了一道裂纹,紧接着,裂纹无限放大,转眼间,玉佩便在我眼前随风飘散了。
我看着眼前随风飘散的玉佩,默然无语,我依稀记得,那是我临死前紧紧抓着的玉佩,那是我从一个算命老头子那里买来的,准备送给沐儿做生日礼物的玉佩——那老头告诉我,今天我有血光之灾,这枚玉佩可以抵挡住今天的灾害!
我有没有血光之灾我无所谓,我游走在刀尖,哪一天不见点血?如果玉佩真的能抵挡一次血光之灾,我想把它送给沐儿。
我想起了临死前手上传来的灼热感,我想起了那股包裹着我的灵魂的温暖,我似乎明白了这一切,似乎这一切都与这块玉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然而无论我怎么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那个老头的脸!
我走下床,活动了一下身体,久违的操控感让我止不住地兴奋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能弥补前二十年的遗憾,我只希望从今以后不要再留下任何遗憾。
我走出门去,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我整个人都为之一振,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过去的种种都悄然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我要振作起来,我还有一个新的人生。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这是一个比较原始的地方,远方一座连着一座的山峰,山峰高耸入云,山上郁郁葱葱,依稀能听见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地歌唱;近处是一栋挨着一栋的土房,有的完美如新,有的却已经裂开了一道好大的裂缝,仿佛度过了无数的岁月。
我爬上了自家的房顶,享受着微风透过我的衣衫拥抱着我身体,享受着阳光撒在我的脸上亲吻着我的肌肤,享受着远方的鸟儿轻轻地歌唱,享受着偷偷窜进我鼻孔的泥土芬芳,我的心情终于变得愉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