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被学校开除
经过近半个月的明争暗斗，公司终于将“天上人间”的广告单子给拿下了。我们经理兴奋的跟头吃了嫩草的老牛似的活蹦乱跳，他看到我再也不呕吐腹泻了，开始用发展的的眼光瞄我。为了庆祝胜利，他特意设宴邀请全公司职员进行一次大联欢，摇旗呐喊，声势浩大，就连打扫楼道的大妈也叫上，还有那个大肚子厨子也是西装革履手持鲜花健步走过红地毯。员工们各个精神抖擞激情四射，所有人的目光内充满着无边无际的惊喜和迟来的幸福，跟一决定执行枪决的囚犯突然接到释放通知似的难抑心中的喜悦。
先是吃饭，每个人都跟饿死鬼似的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吃了一通。然后是喝酒，能喝的不能喝的都得尽兴，不醉不归，用同事的一句话说“何萧的出现让暗淡了近十年的公司重见光明！”不能不醉。十年啦！做饭的师傅感慨万分，今天是他十年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不容易，一定要吃个山崩地裂。扫地的大妈饱嗝接二连三，都开始横眉冷对大鱼大肉了。还有那位一直对我没有好感的前台妹妹，也鼓胀着单眼皮上长着几根短短的睫毛一闪一闪地朝我花里胡哨。经理更是夸张，从开始到结束不停地跟我碰杯子，虽然我喝的是饮料他也不介意，毫无阶级之分地干个痛快，还一个劲地夸我海量。
等大伙喝的热血沸腾、放浪形骸完全变成禽兽的时候，个个揣着红扑扑的小脸蛋直奔三楼Ｋ歌，左拥右抱东倒西歪，你刚唱吧我蹬场，一浪高过一浪。大肚子厨师也不示弱，夺过话筒一展歌喉，刚吼了两声，服务员就跑过来问：“你们的音箱坏了吗？”。
扫地大妈今儿个也春光焕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青春萌芽的时代，激情洋溢地扭动着十分笨重的麻袋腰春满乾坤。还有那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男生，吃饭的时候就他最斯文，就知道往嘴里塞东西从不说话，一进入包间，他就开始上窜下跳，活泼的跟一只烧着屁股的猴子似的。大伙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比喝酒比唱歌比大笑比狂吼，一个赛一个。
终于，在大伙精尽力衰后停止了欢呼。经理要求大家合唱那首激情昂然的歌曲——真心英雄。他的话一出口，我立马歇菜了，看来经理真的没喝多，经历了翻江倒海般的折腾他还能念念不忘公司的“司歌”可真不容易。经理让大伙站成一排，由高到矮一字排列，由他领唱，十几张嘴巴对着电视屏幕同时张开，一排整齐的小嘴巴一张一合错落有秩，十几双大小不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电视炯炯有神。我站在经理旁边，他将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唱到高潮时分他总是回过头来看着我对唱，他的嘴巴本来就够血盆的了，再这么一张，我靠！恶狼啥样他啥样！让人倍受折磨的是，经理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然得意洋洋地摇晃着脑袋忘我似的激情四射。在他看来，这是一桩无比幽雅且动情的事情，含糊不得！
走出酒店，几位同事跟苍蝇似的乱碰乱撞，还有几个抱住电线杆清理肠胃的，更有甚者把脸一背，对着墙根释放内存。我虽然喝的不多，依然麻痹了神经，走起路来一摇三慌脚底升云。经理口齿不清地朝大伙说：“今天喝高了，不能送大家回去了，你们各回各的吧。”末了，他还不忘记补上一句：“别忘了明天准时上班，要打卡的。”
同事们分别拦了出租车打马而去。经理最后一个走的，他拉开出租车门的时候回头问我：“你怎么还不走？”
“我就住在附近。”我说。
经理歪着脑袋看了我好一会，朝我“嘿嘿”一笑：“那你可要小心点。”说完，关上车门呼啸而去。
我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稀稀疏疏的星光已经洒满大地，白天的喧嚣被寒冷的黑风吹的无影无踪，寂寞的街道上只有昏暗的灯光在费力地闪烁，路边的拐角出偶尔闪出一两个身影在夜幕下晃动，又跟幽灵似的瞬间消失。
我喜欢上海的夜，经过吵杂喧嚣残踏过的夜空显得十分安谧，它会给我莫名的伤感、莫名的惆怅，一种前所未有渴望疯狂地伸向远方，觉得自己似乎有种无限伸展的可能性，有一个不同凡响的遥远未来，踌躇满志地走向辉煌的可能。
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打开灯却不见叶子晨的影子。我的头很痛，昏昏沉沉的，一头载到床上不愿意动弹。没有叶子晨会睡的更好，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或许她去找那些小姐妹了！我不愿意多想，一心想用睡眠来解除酒精的麻痹。
都说喝了啤酒屎尿多，看来我也不例外，一个小时内去了好几躺厕所，而且还不尽兴，总觉得下泡尿很快就会来临，弄的睡觉都睡不塌实。在我第六次去厕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让我惊恐不已，我发现衣柜上叶子晨的旅行包不见了，平常都是放在这儿，不出远门不会动它，今天怎么没了呢？我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慌忙翻箱捣柜。
衣柜空了，就连一双袜子一根布条都没有留下，收拾的干干净净。我慌忙拨打她的手机，手机里传来了移动小姐清脆的声音“你拨的号码已停机！”。我一下子清醒了，当头一棒敲的我措手不及。
她走了。
我突然想起昨天早上我去上班时的情形。叶子晨很早就醒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象有什么心事。当我洗漱完毕准备去上班的时候她突然问我：“何萧！你会爱上我吗？”我笑了笑说：“都老夫老妻了，还问这个干吗？”叶子晨冰冷的脸上泛起一丝凄凉，她又大声说：“我问你爱不爱我？！”我愣了好一会，觉得她好象发烧了或者哪根筋没对，平常她都是在太阳偏西成４５度夹角的时候醒来，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早就开始闹情绪？我凑到她跟前，嬉皮笑脸地说：“宝贝，从我们上床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已经属于你了！”叶子晨背靠在床头，眼里红红的，她说：“何萧，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都可以原谅你，我也知道你是无意的，只要你说你爱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怎么了？今天好象不太对劲！”我说。
“没什么？”叶子晨勉强地笑了笑说：“好了，你去上班吧！”
我拉开房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叫住我：“你就这样走了？”
“你还想怎样？”我不耐烦地说：“时间不够了，要迟到了！”
叶子晨愤怒了：“你就知道上班，一个月才八百块钱还那么认真。”
我真不想理她，说：“钱多钱少也是工作啊，你和孩子不是等着我养的嘛！”
“拉倒吧，指望你那点工资我和孩子早就饿死了。”
叶子晨说的是实话，就我那点工资根本不够我自己的花消，若不是每个月还要从她那里拿些救济金，恐怕我活的也够惨烈的。
叶子晨缓了缓了口气说：“过来，亲我一下再走。”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神经，要迟到了。”说完关上门走了。屋子内传来叶子晨惨烈的叫喊声：“何萧！去你大爷的，你不是男人。”
我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我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叶子晨如此大的反常举动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还这么丧尽天良地诋毁她，我还是男人吗，根本就不是人。我蹲在地上，无穷无尽的酸楚一阵一阵地向上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去里哪里？从空空的衣柜来看她肯定不再回来，对于我们也许和生死离别一样是种撕心裂骨的诀别。我的眼睛模糊了，这是我第一次为叶子晨流泪，出自内心的，很苍茫，很忧伤。
天空开始泛白，太阳终于在那片深不见底的云雾中露出苍茫无际的面孔。我迅速跑下楼奔向叶子晨的学校。校园内静悄悄地，大片大片树叶在晨雾的弥漫中不停地颤抖，空气中夹杂着史无前例的伤感，不停地钻进我的鼻孔，酸酸的。
女生宿舍楼里已经有学生出入，我狠不得一头钻进去，却被楼长那尖锐的目光盯上了，她大声叫喊：“干吗呢！干吗呢！给我出来！”
我停住脚步，被那个长相如猪头一样富态的楼长活生生地揪了出来。
“没长眼睛啊！没看见这是女生宿舍啊！”楼长厉声责备。
“我想找人！”我说。
“找谁也不行啊！不知道女生宿舍男生不能随便出入的嘛！”
“不知道！”
楼长被我的回答气的呼哧呼哧的，她说：“出去！”
我知道她在轻蔑我，因为最高的轻蔑是无言，甚至连眼珠都不转过去。楼长跟我说话的时候始终不拿眼珠看我。
“我真的找人，我有急事儿。”我说。
“出去！”
“我有急事儿，耽误了你负责啊！”
“哼！”楼长特不逊地表情看的我十分难受，她说：“上个世纪的男生都是这种借口，都２１世纪了还不找点新鲜的词儿来。”
楼长看我赖在这里没有走的意思，就说：“去！看你心急火燎的，我给你拨个电话。”说着她拿起电话问：“找哪个房间的什么人？”
“找叶子晨。”我说。
楼长正要拨号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立刻绽放出七彩斑斓，还咯咯地笑了一大阵子说：“你还不知道啊，她被学校开除了！”
“开除了？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提着嗓子问。
楼长又是一阵欢快地大笑，我真想上去掐死她，是不是所有学校的宿舍楼长都一个操行，看到别人痛苦她就高兴就得意就没心没肺的欢畅。
楼长一脸的得意，说：“得！我还是给你拨通她宿舍的电话，你去问问她同学吧！”
我心里一阵难过，看来事情闹大了，要不然怎么连楼长这样的无知大妈都知道叶子晨被开除的事情呢？
接电话的是睡在叶子晨下铺的同学，我见过她，是送叶子晨来学校的时候碰见的。她问我：“你是她男朋友吧？”
我说：“是。”
她说：“你不知道她被开除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开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你到我们学校的网站上去看看吧！有人上传她的图片了！”
“什么图片？”我问。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还有视频！”
我一下明白了，肯定有人将叶子晨和江冬旭那些惨不忍睹的视频上传到网站上去了，是谁干的？我的心凉透了，苍茫混乱，下雪般的惆怅。其实，追终根源，这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是我自己。
我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她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我不知道还要问些什么，心里无边无际的痛苦，电话沉默了好一会，那女孩子说：“要不你去她老家看看吧，或许她回家了。”说完，电话无声无息地挂了。
太阳在半空中肆无忌惮地残踏着地面，有无数的尘埃如同午夜时的水雾在我眼前无声地流淌着，我抬头看天，觉得此时的天空比什么时候都肮脏，阳光比什么时候都刺眼，来往的人群比什么时候都匆忙无情。
当我遇到难以承担的事情，便会有烟卷僵硬地夹在指间，顿时眼前就会充满紧张不堪的烟雾，这些烟雾配合着无声的眼泪，时常缭绕起我对往事的追忆……是什么人得到那些视频资料？是什么人又把它上传到网上的？他又是揣着什么样的目的将这些视频公布于众的？
当我弄清这些事实的时候，我已经疲惫的支离破碎，伤痕累累。从我出狱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步入了别人安排的阴谋之中。从认识叶子晨到偷走她的私人资料，从天上人间到沈涛的死，从我被撞进医院到叶子晨消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中，我就像一颗棋子，毫不知情地游走在别人的两指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