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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其他嘉佑二年进士丛考(4)

“王逐客才豪,其新丽处与轻狂处,皆足惊人。”其词内容狭窄,格局褊小,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二一谓其“词格不高,以“冠柳”自名,则可见矣”。但在构思造语上颇具特色。其《庆清朝慢·踏青》云:“调雨为酥,催冰做水,东君分付春还。何人便将轻暖,点破残寒。结伴踏青去好,平头鞋子小双鸾。烟郊外,望中秀色,如有无间。晴则个,阴则个,饾饤得天气,有许多般。须教镂花拨柳,争要先看。不道吴绫绣袜,香泥斜沁几行斑。东风巧,尽收翠绿,吹在眉山。”此词描写早春物候及女子结伴踏青情景,全用白描手法,清隽映丽,不显斧凿痕迹,深为时人欣赏,以为“风流楚楚,词林中之佳公子”,远过柳永之作。贺裳云:“词之最丑者为酸腐,为怪诞,为粗莽。然险丽贵矣,须泯其镂划之痕乃佳。……如王通叟《春游》……则痕迹都无,真犹石尉香尘,汉皇掌上也。两“个”字,尤弄姿无限。”

《卜算子·送鲍浩然之湘东》(同上)云:“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此为名篇,上阕写送行,眼如水波,眉如山峰,而行人在她“眉眼盈盈处”,真是望穿秋水。

下阕是寄望,刚送春归,又送君去,故望其不要再到处奔走了,“千万和春住”,怨离之意,溢于言外。全词清新典雅,取譬奇警,《草堂诗余》别集卷一评云:“水眼山眉人,出口即是,下二句运用不同,遂胜。没理,有无穷深衷。”

《雨中花令·呈元厚之(一作“夏词”)》云:“百尺清泉声陆续,映潇洒、碧梧翠竹。面千步回廊,重重帘幕,小枕欹寒玉。试展鲛绡看画轴,见一派、潇湘凝绿。待玉漏穿花,银河垂地,月上栏干曲。”全词也是白描手法,从白天写到月夜。《草堂诗余》正集卷二沈际飞评云:“不用浮瓜、沉李等事,而凉思飒飒自来,非触热者所知。”又杨慎评:“清韵映骨,冷色侵肌。”《蓼园词选》评云:“清气满纸,夏日展读,如饮一服清凉散也。”

《天香·冬景》上阕写今冬寒早:“霜瓦鸳鸯,风窜翡翠,今年较是寒早。矮钉明窗,侧开朱户,断莫乱教人到。重阴未解,云共雪、商量未了。青帐垂毡要密,红炉围炭宜小。”下阕写冬夜之好:“呵梅弄妆试巧,绣罗衣、瑞云芝草。伴我语时同语,笑时同笑。已被金樽劝酒,又唱个新词故相恼。尽道穷冬,元来恁好。”《历代词话》卷六载:“王逐客冬景《天香》词……涪翁(黄庭坚)见而赏之,且曰:“此曲一处所,一物色,无一不是严冬萧索之境,但仔细详味之,略无半点酸寒憔悴之意,亦善于造语者矣。”

重阴云雪,青帐垂毡,红炉围炭,都是“严冬萧索之境”,呵梅弄妆,金樽劝酒,语时同语,笑时同笑,确无“半点酸寒憔悴之意”,冬日萧瑟景致,却写得欢快热烈。

王观诗文亦很有名,其《游侠曲》、《莫恼翁》二诗,周紫芝云云:“唐人作乐府者甚多,当以张文昌为第一。近时高邮王观亦可称,而人不甚知。观尝作《游侠曲》云:“雪拥燕南道,酒阑中夜行。千里不见雠,怒须如立钉。出门气吹雾,南山鸡未啼。腰间解下聂政刀,袖中掷下朱亥椎。冷笑邯郸乳口儿。”此篇词意,大似李太白,恨未入文昌之室耳。至《莫恼翁》篇云:“谷垂干穗豆垂角,雨足年登不胜乐。乌巾紫领银须长,白酒满杯翁自酌。翁醉不知秋色凉,儿捋翁须孙撼床。莫恼翁,翁年已高百事慵。”遂与文昌争衡矣。”

一六、“声闻东南”的丁骘

丁骘(生卒年不详)字公默,晋陵武进(今属江苏常州)人。

嘉佑二年进士。自行新法,不肯为知县。苏轼《丁公默送蝤蛑》(卷一九)云:“溪边石蟹小如钱,喜见轮囷赤玉盘。半壳含黄宜点酒,两螯斫雪劝加餐。蛮珍海错闻名久,怪雨腥风人坐寒。堪笑吴兴馋太守,一诗换得两尖团。”从“堪笑吴兴馋太守”可知,此诗作于元丰初苏轼知湖州时。元佑初,苏轼、曾肇、孔文仲交荐之,除太常博士,苏辙《丁骘太常博士制》(卷二七)称其“学有本原,声闻东南。一时交游,皆致位通显。而循默自守,浮沉管库将二十年,不以为耻”。元佑二年为右正言,刘攽《朝散郎太常博士丁骘可右正言制》称其“资性温粹,学问疏达,知前言之与往行,有直质而无流心。使之正色当朝,危言抗议,宜无诡随以违道,亦不讦激以取誉。”九月,其乞蠲除韩存宝罪名,贬斥何正臣奏认为:“存宝被刑之初,只因何正臣希意求合,略不推原本情,曲加锻炼,置之重法。正臣勇于谋身,轻绝人命,致先朝有误杀人之名。”元佑三年改礼部员外郎、左正言,三月,又再乞贬窜何正臣:“太学之狱至于六七,而沈季长、叶涛、王沇之、叶唐懿、余中、沈铢、孙谔、龚原、周常等无辜被罪,太学生非理而死者,不可胜数。泸州之狱,疑似不明,而高秉、董钺、内臣韩永式等,削籍远窜,韩存宝身首异处。方是时,生灵惊扰,追呼逮捕,略无虚日。正臣怙权冒宠,不一二年措身侍从之地,简忽骄怠,出入士大夫间,自以为得计。罪恶至此,鬼神所不容,典法所不赦,而偃然游于江湖之上,日与蔡卞等登高赋诗、饮酒啸歌,乐以卒岁。”

何正臣字君表,是乌台诗案中迫害苏轼的干将之一。从这些奏文可知丁骘是反对变法派的。接着出知处州,六年知宿州。七年擢司封员外郎。九年,卒于官舍。骘与苏轼兄弟交好,有女适辙从子彭孙。长于《易》、《春秋》,有奏议二十一卷。参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八、四○二、四○九、四一五、四七五,《宋史》卷二○八,《吴郡志》卷二五,《咸淳毗陵志》卷一七。

一七、“博学工诗,数术精研”的单锡

单锡字君贶(一作君赐,生卒年不详),宜兴(今属江苏)人,嘉佑二年与苏轼同科进士及第。轼爱其贤,以女兄子妻之。轼来宜兴,每过其家。元丰七年为德兴县令,《江西通志》卷四一载:“聚远楼,在江西德兴县东南。宋熙宁间余士隆建,据邑最高处。县令单锡扁曰“聚远楼”。”单锡“博学工诗”,其《聚远楼》极写其楼之高:“井邑银山匝画屏,层檐飞翼入苍冥。晓穿帘幕扶桑日,夜浸栏干紫汉星。春水涨来斜涧白,炉烟抹去半峰青。无边光景归吟日,莫向樽前辨醉醒。”又《寄隐士》诗云:“岩头郁郁凌寒柏,柏间时复云封白。苔苍草碧自年年,绝奇中有参同客。道通下蹑天根深,山灵啼泣穹崖阴。春深不问花开落,寂寂空山千万寻。”苏轼《单同年求德兴俞氏聚远楼诗三首》(卷一二)云:“云山烟水苦难亲,野草幽花各自春。赖有高楼能聚远,一时收拾与闲人。”“无限青山散不收,云奔浪卷入帘钩。直将眼力为疆界,何啻人间万户侯。”“闻说楼居似地仙,不知门外有尘寰。幽人隐几寂无语,心在飞鸿灭没间。”单诗及苏轼的《聚远楼诗》都表现了单锡的闲适情趣。锡卒,苏轼有《祭单君贶文》(卷六三):“呜呼维君,笃孝白天。展如闵子,人莫间言。内齐于家,外敏于官。民谓父兄,吏莫容奸。信于朋友,人得其欢。博学工诗,数术精研。人涉其一,君有其全。寿考富贵,人谁不然。君独何辜,所向奇偏。志不一遂,怅莫归怨。念我孤甥,生逢百艰。

既嫔于君,谓永百年(指轼爱以女兄子为其妻)。云何不吊,衔痛重泉。何以慰君,千里一樽。人生如梦,何促何延。厄穷何陋,宦达何妍。命也奈何,追配牛颜。呜呼哀哉!”

其弟单锷(1031-1110),字季隐。少有志操,从胡翼之先生肄业,颇见推重。长益邃于学,着《诗》、《易》、《春秋》义解,博览诸家之说,断以胸臆。他经及子史,皆手自钞纂,篇帙盈庋,笔札细楷,几若摹印。其为文务辞达事举,不喜浮靡,论议衮衮可听。

嘉佑四年进士及第,不就官。独留心于吴中水利,尝独乘小舟往来于苏州、常州、湖州之间,经三十年,凡一沟一渎,无不周览其源流,考究其形势,因以所阅历,着为《吴中水利书》一卷(存)。

元佑六年,苏轼知杭州,献其书于朝,其《进单锷吴中水利书状》(卷三二)云:“旧闻常州宜兴县进士单锷,有水学,故召问之,出所着《吴中水利书》一卷,且口陈其曲折,则臣言止得十二三耳。

臣与知水者考论其书,疑可施用,谨缮写一本,缴连进上。伏望圣慈深念两浙之富,国用所恃,岁漕都下米百五十万石,其他财赋供馈不可悉数,而十年九涝,公私凋弊,深可愍惜。乞下臣言与锷书,委本路监司躬亲按行,或差强干知水官吏考实其言,图上利害。”性乐易,遇人倾盖如故。客至,无疏戚留饮,醉辄假寐,顷刻已醒,未尝为酒困。间有所感,赋诗见意,可传录者积数百篇。大观四年卒,年八十。事迹见慕容彦逢《单季隐墓志铭》。

一八、“吾宗古遗直”的苏舜举

苏舜举(生卒年不详)字世茂,武进人。与苏轼同科进士及第,苏轼通判杭州,舜举知临安县,轼有《与同安令宗人同年剧饮》(卷九):“我虽不解饮,把盏欢意足。试呼白发感秋人,令唱黄鸡催晓曲。与君登科如隔晨,敝袍霜叶空残绿。如今莫问老与少,儿子森森如立竹。黄鸡催晓不须愁,老尽世人非我独。”又有《径山道中次韵答周长官兼赠苏寺丞》(卷一○)则劝与之同游:“吾宗古遗直,穷达付前定。酺糟醉方熟,洒面呼不醒。奈何效燕蝠,屡欲争晨瞑。不如从我游,高论发犀柄。溪南渡横木,山寺称小径。幽寻自兹始。归路微月映。”《咸淳临安志》卷九一引《乌台诗案》苏轼供词,论及此诗背景云:“熙宁六年因往诸县提点,临安县有知县、大理寺丞苏舜举来本县界外太平寺相接,轼与本人(指舜举)为同年,自来相知。本人见轼后,言舜举数日前入州,却被训狐押出。轼问其故,舜举言我擘划得人户供通家业役钞规例一本,甚简。前日将去呈本州诸官,皆不以为然。呈转运副使王庭老等,不喜,差急足押出城来。轼取其规例看详,委是简便,因问训狐事。舜举言,自来闻人说一小话云:燕以日出为旦,日入为夕;蝙蝠以日入为旦,日出为夕。争之不决,诉于凤凰。凤凰是百鸟之王。至路次,逢一禽,谓燕不须往诉,凤凰在假,或云凤凰渴睡,今不记其详,却是训狐权摄。舜举意以此讥笑王庭老等不知是非。隔得一两日,周邠、李行中二人亦来临安,与轼同游径山。苏舜举亦来山中相见,周邠作诗一首与轼,即无讥讽。轼次韵和答兼赠舜举云:“糟醉方熟,洒面唤不醒。

奈何效燕蝠,屡欲争晨暝。”其意以讥讽王庭老等如训狐不分别是非也。”

一九、“儒雅吏术,有闻于时”的叶温叟

叶温叟(生卒年不详)字淳老,盐官(今浙江海宁西南)人。

嘉佑二年进士。熙宁中为开封府推官。元丰间为提点开封府界诸州镇公事。元佑元年三月,以权秦凤路提点刑狱为陕西路提点刑狱、为度支郎中。苏辙《叶温叟度支郎中敕》(卷二八)称其“以儒雅吏术,有闻于时,其能量入为出,助成地官,以济我邦计”。四年十月,以朝散大夫、度支郎中权两浙路转运副使。六年,为主客郎中。时苏轼知杭州,大兴水利。钱塘江中有一浮山,与渔浦诸山相望,犬牙交错。江潮东来,势如雷霆,与山石相激,每年吞没不少公私船只。苏轼曾向朝廷建议,在浙江上流的石门,凿一运河,以避浮山之险。他在《与叶淳老、侯敦夫、张秉道同相视新河,秉道有诗,次韵二首》(卷三三)中写道:“我凿西湖还旧观,一眼已尽西南碧。又将回夺浮山险,千艘夜下无南北。”为开石门河,苏轼“躬往按视”。福建两浙老百姓听说苏轼想开石门河,都“万口一声,以为莫大无穷之利”。但是,由于苏轼在朝廷的政敌的竭力阻挠,结果苏轼的计划未能实现。苏轼在《与叶淳老、侯敦夫、张秉道同相视新河,秉道有诗,次韵二首》感慨道:“荆溪父老愁三害,下斩长蛟本无赖(指晋人周处斩蛟除害事)。平生倔强韩退之,文字犹为鳄鱼戒(指韩愈《戒鳄鱼文》)。石门之役万全耳,首鼠不为吾已隘。江湖开塞古有数,两鹄飞来告成坏。劝农使者非常人,一言已破黎民骇。”“劝农使者”即指叶温叟,可见在开河问题上,他与苏轼是一致的。但在赈灾问题上,却不完全一致。叶梦得《避暑录话》卷二云:“叔祖度支讳温叟,与子瞻同年,议论每不相下。元佑末子瞻守杭州,公为转运使。浙西适大水灾伤,子瞻锐于赈济,而告之者或施予不能无滥。且以杭人乐其政,阴欲厚之。公每持之不下,即亲行部,一皆阅实,更为条画上闻。朝廷主公议,会出度牒数百付转运司,易米给民。杭州遂欲取其半,公曰:“使者与郡守职不同,公有志天下,何用私其州,而使吾不得行其职?”卒视他州灾伤重轻分与之。子瞻怒甚,上章诋公甚力。廷议不以为直,乃召公还,为主客郎中。子瞻之志固美,虽伤于滥,不害为仁;而公之守不苟其官,亦人所难。见前辈居官,无不欲自行其志也。”二人各忠其职,各行其志,均不失为君子。温叟曾为丽水令,但不详何时。关景晖《丽水县通济堰詹、南二司马庙记》云:“按近世叶温叟为邑令,独能悉力经画疏辟,楗畜稍完以固。”事迹见《长编》卷二二九、三一三、四三○、四五四,《宋会要辑稿》食货七○之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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