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烛光不停地摇曳,昏暗的光线下,卞和漫不经心地溜转着手中的青瓷旋纹杯,杯子在他白皙的手中欢快的如一只飘荡在九尺玄天中的彩蝶。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熟悉的轮廓在纯净的光线下愈发柔和。
令人神往的容颜落入邹衍眼中,苍白无力。
蓦然间,清明的心中逐渐迷蒙了一层恍惚,他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刹那间,只觉得刺骨的寒冷穿透骨骼,忍不住的狠狠颤抖起来,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坐在那里姿态慵懒的把玩茶盏着玄衣男子。脸色不自觉的变得有些阴沉,真的不明白,为何要如此执拗,恨不得直接将他拖到外面暴打一顿,眯了眯眼,眼神复杂,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罢了,生死各有天命,既然知道阻止不了他,那么,随他。
邹衍缓缓地伸手,豪气十足地给他续了盏茶水,挑了挑眉,望着他微微一笑。
盯着他带着些谄媚的笑容,卞和不自觉的嘴角抽了抽,悠然自若的抿了口茶,无声无息的将茶盏落到石桌上,姿态高雅不俗。
“汝从来都没有出过齐国吧?”卞和淡淡的扫视了眼周围,若有所思的幽幽开口道,语气肯定。
邹衍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怔然间微微茫然,心下浮起一抹疑惑。
沉默端详了半晌他苍白憔悴的面容,脑中闪过无数的缘由。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凝视他,声线激动:“汝……不会是打算让吾投奔其他国君?”
他不可置信的边说,边探出食指本能的指向自己,姿态夸张。
向来喜欢呆在这稷下学宫的他很少出门,时而听听同门对这乱世的高谈阔论,时而找块僻静的之地占星煮茶,闲散惯了,只怕是那种拘谨的生活不适合他。
卞和并没有在意他诧异的神情,直截了当、毫不客气的道:“这稷下学宫虽好,却也是是口井。若是里面的只有一只蛙,那便是雄韬伟略之人;一旦蜂拥而入,那大概都会是泛泛之人了。生逢乱世,他们自以为很聪明……其实,都不是十分清醒。”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仰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
跨过去了,便会应有尽有;跨不过去,那便会堕入地狱。
他顿了顿,将冒着热气的茶盏缓缓地放到鼻翼下,垂下眼睑,闻着淡淡的茶香味,神色陶醉的笑了笑,睁眼,声音平和的继续说道:“聪明的人会充分利用黑暗,不会得过且过……”
平心而论,邹衍觉得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想他一样,玲珑剔透。
这些看似摒弃世俗、匪夷所思的言论,邹衍却知道这是治世之理。
他起身,没有言语,缓缓地走到一旁的凉椅旁,枕着胳膊平躺在上面。望着满天繁星,痴痴地呆怔了片刻,若有所思。突然之间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心下一沉,表示自己深刻理解他的用意。
许久之后,稳住了烦闷的心情,和颜悦色的望着他,声音低沉的喃喃道:“吾晓得该怎么做了……不会……辜负汝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