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也不在意唐馨看着他吃饭，小时候，她没少给他喂饭，再说也真饿了，拿起筷子，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开始闷着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把一大碗猪肉粉条刨了个净光，而且还吞咽了五个馒头。
“你慢点吃，真是的，又没人跟你抢。”说完又起身给他泡茶。知道林岳有洁癖，拿了自己的茶杯泡好放在他面前，说：“喝点水吧，不要噎着了，你平时在学校吃什么呀，吃相这么难看，你堂堂林家大少，会缺钱花？吃猪肉烩粉条都吃出享受来了。”
茶有些烫，林岳只能呡了一口放下道：“唐馨啊，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学校，猪肉烩粉条一个月都难吃上，就是有吃，粉条上也就看得到一、二块小肥肉。在学校里，你有钱也不能开小灶啊，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我也不能例外。
先生常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难与共，而死于安乐也。”
“你就是个少爷命，干嘛跑出来遭这份罪啊，那平时学校都吃些什么呀。”唐馨心疼归心疼，还是忍不住好奇。
“菜是清水煮白萝卜——为了掩饰这过分的清淡，里面会象征性地漂了几点辣子油花。主食是高粱面馍；有这些吃也不错了，经常饿肚子的时候也有。学生大部分都来自农村，生活条件很特别苦，贫困山区的农民尽管眼下大都少吃缺穿，但孩子既然到大地方去念书，家长是咬着牙关省吃节用，也只能吃那些东西。我不能搞特殊化，也只能跟着吃。
还有，在整个荒凉而贫瘠的黄土高原，一个县的县立高中，就算是本县的最高学府吧，也没有给学生们盖一座餐厅。哪怕是简易的也好啊。天好天坏，我们都是露天就餐。好在这些青年都来自山乡圪崂，谁没在野山野地里吃过饭呢？因此大家也并不在乎这种事。
通常天气好的时候，大家都各自和要好的同学蹲成一圈，说着笑着就把饭吃完了。我不感到自己是在遭罪，只是有一种无力去改变现状的惭愧，华国太落后了。”林岳没告诉唐馨，每个星期他会出来一两次找个餐馆补补身子狠狠地大吃一顿，自己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他可不想长得一脸菜色，身子骨跟豆芽似的，再说了，每天他还要练功夫，身子才是革命的本钱。
“那也不能怪你啊，你还小，有什么好惭愧，要惭愧的是那些军阀，他们才是华国的罪人，他们是趴在这个民族身上的吸血鬼。贪婪、狡诈、阴险、狠毒，对内残酷镇压，对外奴颜卖国，北洋军阀都该死。段琪瑞更该死。”唐馨越说越激动，小手还不断地在舞动，像是再讲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说。见林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才不好意思接着到：“太激动了，跑题了，林岳，你还上学吗？”
“不上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就在逥龙山混吃等死吗？你应该有大志吧。”
“屁个大志，我就打算混吃等死，然后娶上一房媳妇，在继续带着儿子混吃等死，哈哈，唐馨，要不，我娶你，我们一起混吃等死。”
唐馨知道他口花花的毛病，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极尽妩媚，林岳呆了呆，差点失神。“林岳，要不你跟我去上海吧，去上海，我考虑嫁给你。”唐馨才不怕这种玩笑，小屁孩还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有几根骨头，几根花花肠子还有她不知道的？
“算了吧，去上海，现在还没准备好，但我一定会去，你等着养我吧，我去，就当小白脸，我就打算靠这张脸吃饭，唐馨，你要是不养我，我就去找个白、富、美，还不信，我找不到。”
“我还养得起你，还白、富、美？你死了那份心吧。”
。。
“不跟你聊了，我还得找你爸去，等会我在来找你玩。”
“嗯，等会我们逛街去，明天我和你回村一趟看看老祖宗。”
“嗯，你是要去看看，老祖宗肯定念着你呢，你爸找我什么事，不是岳父他老人家急着把你嫁给我了吧，这么急，我还没准备好呢？”林岳开始又口花花，他就喜欢逗唐馨，或许，太熟悉她了，她的身子，她的思想，她的一切，和唐馨在一起，他能找到家的感觉，很温馨。
“去、去、去，就知道贫嘴，我在这等你。”唐馨开始收拾饭碗，对林岳不时的骚扰早就有免疫了。还不时能和他开几句玩笑。
“嗯，那我走了。。等会来找你。”
找到唐浩然书房，房间里烧了火炉，下雪天也温暖如春，书房除了书柜，有一张木制长沙发，然后是书桌和几张背椅。林岳进来时，唐继尧正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看见林岳，放下笔道：
“林岳，随便坐吧，我得好好和你聊聊，当年，我和你父亲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和亲兄弟差不多，你父亲为革命牺性后，我很难过，本来想把你接到我身边来，你爷爷不同意，后来，你爷爷过世后，听到你跟着静斋先生，我就放心了。对了，你的高中学业已经完成了吧，你有什么打算？是出来做事，还是继续学业。”
林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唐浩然，他和唐浩然还没熟到挖心挖肺，你总不能跟他说，我要做最伟大的将军。消灭军阀？现在离北阀还有好几年。打小日本？小日本还没来。他现在只想默默地积蓄力量，提前做好布局，等到时局到了不可控制的时候，无论是北阀也好，还是打小日本也好，他才会展露头角，现在，他只想低调地做点事。
“唐叔，我还是先回村子里呆着吧，想清楚了在做决定，也许我会去上海继续求学。”
“嗯，去上海读书也不错，你要是去留学，唐叔也可以帮你，日本我还有几个朋友在那。”
“唐叔，我还没打算去留学。”林岳赶紧推掉唐浩然的好意，还去日本？真去了他怕自己都忍不住，拿刀在东京街上杀几个小日本。虽然小日本现在还没侵略华厦，但林岳知道历史上有这么一回事，所以他对小日本没什么好感。
民国初期，华厦但凡有些名气之人，似乎都去日本渡金，为什么首选日本，难道就因为它是强国？华厦人总是记吃不记打的奴性让林岳一直不以为然。人家为什么是强国，自己为什么落后？根本性的理由在于，华厦人外斗外行，內斗內行。
华厦人的自私是到了骨子里。泱泱华厦，自甘坠落，老祖宗要是可以从坟墓里爬出来，会活活地掐死这些不屑子孙。
“留学的事那就以后再说，要是想去了，再来找我，对了，林岳，你对孙中山先生倡导的三民主义了解多少？”唐浩然点燃了一根骆驼牌香烟，装着不经意地问林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