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之上,虎皮背上的男人看着站这下方的宁治,这穿着青色长衫的少年,开口说道,
“你是卫庄来的?”
“嗯,我是从卫庄上来的。”
说完这句话,在两侧的人纷纷拔出刀剑,对着宁治,围成一个圈,宁治看着周围的刀剑,寒光闪闪,宁治抬起头,对着虎皮背上的西凉王说道,
“我是来投靠的,望西凉王收留。”
宁治对着虎皮背上,双手重叠,弯腰,对着西凉王行了一礼。
“带下去,砍了。”
刀剑逼近,宁治一只手放在腰上,寒光逼近,殿内有微风,人在逼近,宁治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把折扇,那把铁木为骨,蚕丝为面的折扇,宁治展开。
今朝城破时,阳关呈射日。家国藏山中,避衣与红云。
这是西凉太子王衣的诗,这是西凉太子王衣在城破时所做的诗。
宁治展开折扇说了慢着,虎皮背上的西凉王在看着折扇,拿着刀剑的人在看着折扇,周围的寒光也看着折扇,看着,自然慢着,慢着,自然停着。
西凉王示意周围一人将折扇呈上来,是那展开的扇面,是那首诗,是那些字,写字的是那个人,西凉王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看着他到说道,
“折扇我是想要的,或者本该到我手上的,这能让你在这活着,收留,还不够”
宁治侧了侧身,说道:“自然,来上凉山,必然带了投名状。”
停顿了会儿,对着虎皮上说道:“诗上所说的红云此人够不够”
虎皮上的男人坐了起来,他本是斜躺着的,现在他坐的很正。
又停了会儿,宁治继续开口:“或者说卫庄之女苏红云够不够”
虎皮上的男人站了起来,看着宁治,注视许久,开口道:“你若能拿人来此,凉山之上的十都头空缺久了,你来投我,我必然是高位待着,那你要如何拿呢?”
“我是卫庄的先生,是卫庄七十二名学生的先生,因为我是临安的解元,我已说好,明日踏春写诗,是为诗课,他们会出卫庄,他们不会在卫庄,不在卫庄,这凉山不就是西凉王你的嘛,拿了苏红云,这卫庄不就是你的嘛,这卫庄是你的,这凉山,无论上下,不都是你西凉王的嘛。”
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说的好,明日就如此,你且下去休息,就在十都头的小院里吧”,宁治退了下去,在殿内还有很多人,西凉王把玩着折扇说了句,散了把,人便都走了,他推着虎皮的座椅,从中显露出一扇门,门内开着一扇窗,窗下有一人,站在窗边看风景,那是万丈悬崖,云雾便起,除了云,就是云,西凉王对着那人,说了句:“爹爹”。
他是曾经的西凉大帅,他是曾经的百将大帅,曾经西凉军方第一人,杨道,杨广之。
嗯,杨道应了一声,看着他幼子将折扇递给他,看着窗外,轻轻涌读着另一句诗,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这也是西凉太子王衣做的诗,西凉王是不解的,看着他爹爹,说道:“今日从卫庄来了一人,来投靠我凉山之上带来的,他说明日擒来苏红云作为上我凉山投名状,爹爹,你怎么看。”
杨道还在看着窗外,在窗外的微风下,他那发白的胡子与头发飘散在这房中,停了会儿,回答着他到:“要去擒便去擒吧,凉山之上,他又能耍出什么花样呢,卫庄,呵呵,卫庄,卫夫之,他又能耍出什么花样呢”
说完将手里的折扇还给了他的幼子,现在凉山之上的西凉王,西凉王还想说什么,杨道挥手打断了他,沿着窗边,走入屋内,留着微风下白发飘飘的背影。
西凉王也走了,走出了门口,移正了虎皮下的座椅,想起明天,那是明天,今日该去哪个房间呢,想起前些日的北燕路口劫过来的少妇,应该去他房间,忽然,想起她的刚烈情绪,在磨磨她的性子吧,就这样径直走向了上午刚出来的房间。
宁治在门外,退下之后找不到那所谓十都头的院子,看着王梯站在门外,凉山之上,宁治也只认识这一人。
还是那瘦弱的脸旁,那西凉的旧时铠甲,在风吹之下,铠甲是凉的,人也是冷的吧,宁治这样想着,便说着。
“冷吗”
“有点”
“铠甲重吗?”
“有点”
“有事否”
“无事”
“可知十都头的院子在哪?”
“当然”
“能带我去?”
没有回答,因为他在走着,宁治跟在他的身后,有点熟悉的路,宁治走过了一遍,这是去往藏书阁的路,这是去往凉山厨房的路,宁治还是有点疑惑,想开口问,想起之前的对话还是没说出口,就这样,再在这路途中沉默,沉默,便是安静,安静中的宁治在听风吹,风吹,青衫飘起,就这样行走在风中,行走在路上。
路过了藏书阁,路过了那厨房,在旁边的一座小院里,王梯停了下来,对着宁治说着:“这就是了”,然后走回了他的藏书阁,走回了他的厨房,他是凉山的伙夫,这时开始做晚饭了,宁治停在这小院的门口。
门口显得破败,有点陈旧,拿起门的圆环,推开,屋内有座假山,旁边有座池塘,杂草丛生,池塘里面全是绿色的浮藻,打扫打扫,也是挺好的,宁治这样想着,绕过假山走了进去,瓦上有青苔,正门前有块牌匾,上面书写着听书阁三字,宁治看着,走了进去,这是前堂,前面两首座,首座背后是一幅拿着书的书生,书生手里拿着论语,在他旁边有个少年,玩着把木剑,宁治看着书生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是谁,走的累了,手扶着首座上的椅子上,有一层灰。
“啊洗吧”宁治说着不知名的话语,无奈的走向偏堂,寻着间干净的房间,走到另外间摆放这杂物的房间里,将前堂扫了下,还能坐,将那间看着干净的房间清理了,还能睡,宁治躺了会儿,看着天色,慢慢漆黑。
王梯在做晚饭,做饭的时候解下了盔甲,带着红头巾,现在他是凉山的伙夫,他从藏书阁的缸里捞出几条鱼,今天行走的人对他说过,晚饭想吃鱼,他便做起鱼,去鳞,破身,去掉脏器,便是一锅炖了,想起今日上来的少年,轻轻笑了笑,真是有趣的人,苏红云怎么能做我的妻子呢?想来他也没听清,不是不感兴趣,而是不敢兴趣,王梯将柴火渐渐放入,火烧的更大,笑容止住,他还是那木讷的王梯,还是那张瘦弱的脸庞,想起他出来时怀里的折扇不在了,那时他作为跑堂当刺客时为了就是那把折扇,这应该就是那少年上凉山的投名状吧,摇了摇头,这些和他都没关系,他等的只是命令,菜好了,解下红头巾,再穿起盔甲,他是守卫,凉山的守卫,脱下盔甲,带上红头巾,他是伙夫,凉山的伙夫,拿折扇时,他是跑堂,那时他是凉山的刺客,他是王梯,凉山王梯。
宁治醒了,是饿醒的,想着藏书阁,想着厨房,便放下了心,走出屋外,走出前堂,走出这听书阁,天色已黑,没有月光,有丁零几颗闪烁的星星,迎着星光,看到了王梯在门口,说道:“有吃食否”
“锅内”
宁治进了院内,在锅里有鱼汤,浓白色的汤,还能看见里面散碎的白色鱼肉,宁治用碗舀了点,还有点温热,喝了口,很鲜,在这凉山之上,有这么鲜的鱼,还真是少见,至少,在卫庄是看不到的,最好的还只是在屋前奔跑的鸡,宁治一口喝掉了一碗,又继续舀起,如此往复,宁治用手抠起了喉头,被鱼刺卡住了,忽然背后一拍,鱼刺没有出来,进去了,顺着后口进了腹中,来拍的自然是王梯,还是那身盔甲,那个脸庞,喝不了了,被这一拍,饱了,宁治看着他,想说声谢谢,想来想他的力道,还是没说出口,又是沉默,在这夜晚里,在这星空里。
“你来凉山多久了”
“一直在凉山”
“这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嘛?我怕不小心走错地方。”
“没有”
这简洁的对话,宁治是受不了,套话套不出来,这不少见,对话都显得困难,真的很难说存在,宁治闭了口,自然没有话说,看着天色,很黑,就着晚风,很凉。
在这晚风里,在这夜空里,在这星光里,在与王梯的静坐里,宁治度过了他上凉山的第一天,度过了他在凉山的第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