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客厅陈设简单，除了桌椅就别无他物。
辛二娘为空空沏了一壶茶。
空空双手接过，说：“辛管家，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辛二娘说：请教万不敢当，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老身知无不言。
空空说：“我听你家老爷说，天佑少爷被枭魔附身才把你家夫人杀了，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辛二娘面有难色，说：“这叫我怎么说呢？”
空空说：“你就实话实说吧！”
辛二娘出门看看，见四周无人便关上门，压低声音说：“其实啊，是老爷要杀少爷和夫人才对。”
空空诧异地说：“怎么会是这样？麻烦您说清楚一点。”
辛二娘说：“空空师父，这些事情在我的心里已经埋藏很久了。不说吧，在心里窝得慌，觉得就像自己犯了大罪一样，每日都不得安生，真是生不如死。说吧，又怕对不起老爷。唉！”
辛二娘痛苦得抱住了头。
空空说：“那就对佛说。”
辛二娘想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说了起来：“那天早晨，院中晨雾弥漫，老身提了桶水过来，忽然听到少爷房里传来了呼救声，于是，赶紧跑过去看。却见少爷衣衫不整，由房中仓皇奔出，还高喊着：‘救命啊！娘，救命啊！’老爷随后跑出来，厉声喝道：‘畜牲！别逃！’他的手里还抓着明晃晃的匕首，我吓傻了！这时，就见夫人披衣赶到，挺身拦住老爷问：‘你这是干什么？’老爷咆哮着说：‘你滚开！我要杀了这孽种！’夫人说：‘他是你的儿子呀！’老爷啐了一口，说：‘这么蠢的儿子，要他何用？’少爷躲在母亲身后，夫人转而问少爷是怎么惹恼他父亲的。少爷颤声说：‘孩儿没有啊！’这时，老爷冲过来，怒气冲冲地说：‘我一看你那熊样便讨厌，今天非杀了你不可！’少爷抓着母亲的衣服，颤抖着问：‘怎么办？娘啊！快救救我！’老爷怒吼道：‘谁也救不了你！’说完，便挥舞匕首狠狠捅去！夫人奋力扑过去，匕首捅进她的胸膛。老爷愣住了，少爷悲痛地大声呼喊：‘娘！’夫人痛苦地说：‘老、老爷，别对孩子这样！’话音未了，她便因伤重身亡。少爷哭喊着：‘娘，您别死啊！’老爷迁怒于孩子，气愤地说：‘都是你这畜牲，今天绝不饶你！’少爷很害怕，大声喊：‘救命啊！救命啊！’一边喊一边朝后门奔去。老爷厉声喝道：‘畜牲，别逃！’说着便去追赶。我抱起夫人，大声呼喊，但夫人已经再无一丝反应，她就这么去世了。”
辛二娘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呜呜咽咽地说：“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空空问：“蒋天佑呢？”
辛二娘伤心地说：“少爷在仓皇之中由后门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老爷怕下人乱说话，次日就把他们都遣散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因为害怕别人追问，他从此闭门谢客，再也不跟亲友们来往。”
空空问：“此事连方家的人都不知道？”
辛二娘摇头，说：“不知道！”
空空还是十分不解，问：“你家老爷大发雷霆要杀少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辛二娘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老爷希望少爷能读书求取功名，或是习武从军报国，偏偏少爷都没兴趣，只想到方府弹琴、下棋……”
空空说：“弹琴和下棋能陶冶性情，也不是坏事啊！”
辛二娘说：“说是这么说，但毕竟不是正途。”
空空还是不解，说：“但这怎么也不能算是真正的理由吧？”
辛二娘反问：“那空空师父认为，真正理由又是什么？”
空空一时也想不出来，便转而问道：“那个枭魔又是怎么回事？”
辛二娘说：“枭魔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老爷杀了个枭魔，从此就不太平了。”
辛二娘说她要去买菜，空空便告辞了。走在回方府的路上，空空心情十分复杂，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怎么会是这样。蒋啸城真的杀了自己的夫人，又嫁祸给自己的孩子，还逼疯了他？可是，这蒋啸城看上去还算个实在人啊！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感觉眼前像是有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他一抬头，便看见蒋啸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空空大吃一惊，慌忙扶起他，说：“蒋施主，你怎么了？”
蒋啸城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气不过，刚、刚才去找方存义理论，说得太激动，口渴了，在他家喝了一杯茶。谁知，谁知，他居然在茶里下毒！他这是要先下手为强，置我于死地啊！”
空空说：“快！我送你去找郎中。”
蒋啸城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嘴上却说：“不要！不要！我早有防备，你扶我回去，在我书房窗台下的柜子里有解毒的药水。”
空空扶着他回了家，又给他拿了药，喂他喝下。
蒋啸城喘过一口气来，说：“感谢空空师父，请你扶我到椅子上去。”
空空扶他坐下，说：“施主，现在感觉怎么样？”
蒋啸城说：“感觉好多了！他这已经是第六次害我了，虽然每次我都躲过一劫，但谁又知道下一次会怎样呢？”
空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蒋啸城说：“也许他恨我吧！”
空空说：“怎么会？”
蒋啸城说：“不然我家里怎么会发生这么一连串的倒霉事？死了妻子，还是自己儿子杀的，说都说不出去。如今，儿子也被杀了，你们也亲眼看见是他扮成枭魔杀的。他连一个疯子都不放过啊！这会儿，又把毒药放进了我的茶杯里。”
空空问：“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积怨？”
蒋啸城想了想，说：“我的妻子和他的妻子是亲姐妹。他的妻子生过孩子不久就死了，他就认为是我妻子的责任。除此之外，我和他之间就没有任何过节了。”
空空不太相信，说：“可是，我和他交流过，他对你并无怨言啊！”
蒋啸城说：“他这人城府很深，表面上什么也不露，实际上，心如毒蝎，什么昧良心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空空师父，你们可不能被他蒙蔽啊！对了，他听说我上次误伤那个枭魔的事情后，就大做文章，弄个枭魔来折磨我。你说，这人的心是什么做的？”
空空感到奇怪，问：“你认为枭魔不是个妖？”
蒋啸城摇摇头，说：“不！是方存义的阴谋。我一定要戳穿他，为我的妻子、儿子报仇。”
从蒋啸城的屋里走出，空空感觉越来越糊涂，究竟谁才是那个狡猾的狐狸？
他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他愣了一下。
辛二娘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说：“空空师父，我在这里等了你好长时间了。”
空空问：“施主，有事吗？”
辛二娘突然跪在地上，说：“空空师父，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要相信，那都不是真话。”
空空吃惊地问：“为什么？”
辛二娘说：“是有人强迫我那么跟你说的，空空师父，你绝顶聪明，一定会明辨是非，是吧？”
空空听出她话里有话，便问：“是谁在强迫你？”
辛二娘紧张地说：“空空师父，你不要让我再说了，我说得太多了！再说，就要没命了。还有，你们还是赶快走吧，不然也会有生命危险的。”
空空镇定地说：“我们不怕！施主，我也希望你能给我说个明白。佛，不允许我看着有人受难而转过脸去。”
辛二娘着急地说：“和尚师父，听我的劝，快走吧！”
空空说：施主，别忘了我是御封黄马褂小和尚。
没有人敢害我。
辛二娘哆哆嗦嗦地说：“是啊！我差点儿忘了。不过，我们小老百姓可是什么也没有，就一条命，还想好好留着呢！你走吧，以后别再问我那些问题了。”
她说完便快步走了。
空空喊了声：“施主！”
辛二娘回过头，说：“小师父，别再让我为难了。冤枉好人，我良心不安。可说出实情，又会招来横祸，难啊！不说了！不说了！”
辛二娘走了。空空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