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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牡丹亭》及其影响(3)

玉山:指身体。三国魏嵇康酒醉,“若玉山之将崩”。见《世说新语·容止》。

日暖玉生烟:李商隐《锦瑟》,“蓝田日暖玉生烟”。见《全唐诗》卷二十。

掯:把持、勒住。

兴心儿:着意。元杂剧《荐福碑》第二折〔煞尾〕:“你是必兴心儿再认下这搭沙和草,哥也,你可休不挂意揩抹了这把带血刀。”

呜:吻,吮嘬。

慢惦惦:慢吞吞。做意儿:着意。

“等闲间把一个照人儿昏善”句:轻易地把一个明白的人弄得这般昏迷软善,到了那般活现、软绵的地步。照人儿本指镜中人,此处有明朗、明白的意思。杜丽娘用来指自己。昏字从照字引起。

全句指梦中被花神用花片惊醒。忑(tè),受惊。

好是:正是。

打方旋:盘旋,徘徊。

全句意为原来这就是幽会的所在。匾,扁。

荏苒:时间慢慢地过去。即下句迁延的意思。

红绽雨肥天:梅子成熟的时候。杜甫《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红绽雨肥梅”。见《草堂诗笺》卷三。

偏迸着苦仁儿里撒圆:梅子是圆的,它的果仁是苦的。仁,双关人。全句含有这样的意思:怨梅子偏在她苦命的人的面前结得圆圆的。上句“偏则他暗香清远,伞儿般盖的周全”,也用来反衬丽娘的孤单。两句都以“偏”字开始,表达了杜丽娘的幽怨。

再得到罗浮梦边:意指能和柳梦梅再在梦里相会。罗浮梦边,用隋代赵师雄的传说:赵师雄在罗浮山遇见了美人,一起饮酒。他喝醉就睡着了。天亮醒来,才发现自己是在一棵大梅花树下。见《柳河东集·龙城录》卷上《赵师雄醉憩梅花下》。

“花花草草由人恋”句:如果要爱什么就爱什么,生死都由自己决定,那么就没有人哭哭啼啼、怨天尤命了。

打并:拼着。

拾翠:拾取翠鸟的羽毛,这里指游园。曹植《洛神赋》:“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杜甫《秋兴》:“佳人拾翠春相问。”见《杜少陵集详注》卷十七。

猜头儿:谜。

不如归:“不如归去”,拟杜鹃鸟的啼声。

“短眠”句:难道除了梦中(短眠)、死后(长眠),我就不能再到这亭园里来吗!

软咍咍:软绵绵。

楼上花枝也则是照独眠:刘长卿《赋得》,“楼上花枝笑独眠”一作皇甫冉诗,题作《春思》。见《全唐诗》卷五。

编后小语:

“惊梦”之后,杜丽娘的魂儿已随柳梦梅而去,其实这是对自由爱情的神往。因此她早饭不吃,就独自到后花园来“寻梦”,想要重温昨天的美好时光。湖山石边,牡丹亭畔,固然是昨天梦中之物,然而梦中之人已无处可见。“豆叶黄”和“玉交枝”两支曲调,由回忆中的狂喜突然转到可悲的现实,她的一腔无所发泄的热情化作对一棵棵梅树的倾诉。如此心境,难怪在她的眼中“牡丹亭,芍药阑”,都变得“怎生这般凄凉冷落”。

如果说在“惊梦”中,杜丽娘反封建礼教的性格还有勉强的成分的话,那么在“寻梦”里已是自觉行为,并且可以说是真正“叛逆”的第一步。“寻梦”这一场戏,没有大波大澜,但为此后情节的发展作了最好的诠释,因此显得很重要。

疗妒羹·题曲

吴炳

题解:

《疗妒羹》,明吴炳作。写乔小青遭大妇苗氏所妒,处境艰难,后经人救出,妒妇也得到惩罚的故事。共三十二出。

作者信息:

吴炳(约1587—1648),中国明末戏曲作家。字石渠,号粲花主人。江苏宜兴人。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历任蒲圻知县、福州知府。著有传奇《西园记》、《疗妒羹》、《情邮记》、《绿牡丹》、《画中人》,合称《粲花斋五种曲》。五剧均以歌颂男女真情为主题。

(旦上)雨声花事,想应捐小阁,孤灯人未眠,不怕读书书易尽,可堪度夜夜如年。我乔小青空负俊才,竟遭奇妒,自分桐灰爨下,骥死枥中,何意杨夫人一见如故?慰安怜惜,绰有深情,敢道惟贤知贤,还是不幸之幸前。前日借得许多书籍,内有牡丹亭剧本,是汤临川所撰,柳梦梅画边遇鬼,杜丽娘梦里逢夫。有景有情,转幻转艳,草草急读一遍,止悉大凡。(一更介)今夜雨滴空阶,愁心欲碎。便欲勉就枕函,终难合眼,不免将来重阅一番。(唱)

【桂枝香】杜公名守,请这陈生宿秀,俏书生,小姐聪明,顽伴读梅香即溜。(刚念得毛诗一首)咏关雎好逑,咏关雎好逑。(好笑杜丽娘废书而叹道圣人之情见乎词矣)春心迤逗向花园行走,感得那梦绸缪,(那柳生悄地将他抱去呵)软款真难得,绵缠不自由。(咳痴丫头你是做了个梦呀,怎么就害起病来介)

【前腔】这是相思症候,谁识得个中机彀。石姑姑禁术无灵,陈教授医功莫奏。(他说若不描画真容,流传于世,岂知西蜀杜丽娘有如此美貌乎)把丹青自勾把丹青自勾。(他又题诗在上么)道不在梅边相就,便在柳边重构。(阿呀我那杜丽娘姐:吓你真个死了)

【下场头】院草成坟树,衙斋改寺楼。(二更介听窗外风雨越发大了唱)

【前腔】风声冬吼,雨情秋雷。似同咱泪点飘零,敢也为娇娥孱愁。(那柳生养病梅花观中恰好拾得此画)想情缘未酬,想情缘未酬。湖山钻透,觅得个风魔消受。(那柳生又是个痴汉只管美人小姐的叫)叫无休,直叫得冷骨心还热,僵魂意转柔。

【前腔】半年幽姤,少不得一言明剖。(那时柳生听了鬼话挖开坟墓,果然是个活的)那里是注重生阳寿,还该方信历万劫,情肠不朽。(妙在不通知陈最良,若一通知,这坟就开不成了,可笑那杜平章,也是一般见识)笑拘儒等俦,拘儒等俦,把生人活口,只认作子虚乌有。漫推求,相府开甥馆,还亏这天街报状头。(牡丹亭翻阅已完,待我再看别种。三更介了,原来是几本旧曲)

【长拍】一任你,拍断红牙,拍断红牙,吹酸碧管,可赚得泪丝沾袖。(看来总不如牡丹亭吓)一声何满便潸然,四壁如秋。(待我当作杜丽娘摹想一回这是芍药栏,那是牡丹亭,咦,那梦中的人儿来了也)半晌好迷留,似这般憨爱,那般痨瘦。只见几阵阴风凉到骨,想又是梅月下俏魂游。(阿呀天吓)若都许死后自寻佳偶,岂惜留薄命活作羁囚。(这样好梦我乔小青怎么再也梦不着一个呀)

【短拍】便道今世缘怪,今世缘怪。难道来生信断假华胥也。不许轻游。(只怕世上没有柳梦梅吓)谁似恁纳彩挂坟头,把画卷当采球抛授。若未必痴情绝种,可容我偷识梦中愁。(四更介有花笺在此不免题诗一首)“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

【尾声】(咳)从今谱梦传奇后,添附新诗一首(丽娘姐:吓)你可听语伤心也向梦里酬。(下)

编后小语:

《疗妒羹》写才女乔小青被卖与褚大郎为妾,受到褚妻百般虐待,抑郁而死,后在一侠士的救护下死而复生,改嫁杨不器为妾。虽则作者并不完全反对多妻制婚姻,但反映侍妾的悲惨遭遇是很真实的。尤其《题曲》一出,写乔小青夜读《牡丹亭》,体验杜丽娘、柳梦梅的梦中欢爱而悲叹自身的不幸,感情十分动人。

春心迤逗向花园行走,感得那梦绸缪。你看柳梦梅,悄地把她抱去,软款真难得,绵缠不自由。(《桂枝香》)

半晌好迷留,似这般憨爱,那般痨瘦。只见几阵阴风凉到骨,想又是梅月下俏魂游。天那,若都许死后自寻佳偶,岂惜留薄命活作羁囚!(《长拍》)

渴望自由爱情,对受到压迫的女性来说是多么艰难,然而爱情之美好之可贵,足以让人无所畏惧,乃至不惜以死为代价。

闻铃

洪昇

题解:

《长生殿》取材于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恋爱故事,但又不是简单的爱情剧,它是在广阔的社会政治背景下诉说众人皆知的李杨爱情故事。

作者信息:

洪昇(1645—1704),字昉思,号稗畦,浙江钱塘(今杭州)人。他是和孔尚任齐名的剧作家。

(丑内叫介)军士每趱行,前面伺候。(内鸣锣,应介)(丑)万岁爷,请上马。(生骑马,丑随行上)

【双调近词】【武陵花】万里巡行,多少悲凉途路情。看云山重叠处,似我乱愁交并。无边落木响秋声,长空孤雁添悲哽。寡人自离马嵬,饱尝辛苦。前日遣使臣赍奉玺册,传位太子去了①。行了一月,将近蜀中。且喜贼兵渐远,可以缓程而进。只是对此鸟啼花落,水绿山青,无非助朕悲怀。如何是好!(丑)万岁爷,途路风霜,十分劳顿。请自排遣,勿致过伤。(生)唉,高力士,朕与妃子,坐则并几,行则随肩。今日仓卒西巡,断送他这般结果,教寡人如何撇得下也!(泪介)提起伤心事,泪如倾。回望马嵬坡下,不觉恨填膺。(丑)前面就是栈道了,请万岁爷挽定丝缰,缓缓前进。(生)袅袅旗旌,背残日,风摇影。匹马崎岖怎暂停,怎暂停!只见阴云黯淡天昏暝,哀猿断肠,子规叫血,好教人怕听。兀的不惨杀人也么哥,兀的不苦杀人也么哥!萧条恁生②,峨眉山下少人经,冷雨斜风扑面迎。

(丑)雨来了,请万岁爷暂登剑阁避雨。(生作下马、登阁坐介)(丑作向内介)军士每,且暂驻扎,雨住再行。(内应介)(生)“独自登临意转伤,蜀山蜀水恨茫茫。不知何处风吹雨,点点声声进断肠。”(内作铃响介)(生)你听那壁厢,不住的声响,聒的人好不耐烦。高力士,看是什么东西?(丑)是树林中雨声,和着檐前铃铎,随风而响。(生)呀,这铃声好不做美也!

【前腔】淅淅零零,一片凄然心暗惊。遥听隔山隔树,战合风雨,高响低鸣。一点一滴又一声,一点一滴又一声,和愁人血泪交相迸。对这伤情处,转自忆荒茔。白杨萧瑟雨纵横,此际孤魂凄冷。鬼火光寒,草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我独在人间,委实的不愿生。语娉婷③,相将早晚伴幽冥。一恸空山寂,铃声相应,阁道崚嶒,似我回肠恨怎平!

(丑)万岁爷且免愁烦。雨止了,请下阁去罢。(生作下阁、上马介,丑向内介)军士每,前面起驾。(众内应介)(丑随生行介)(生)

【尾声】迢迢前路愁难罄,招魂去国两关情。(合)望不尽雨后尖山万点青。

(生)剑阁连山千里色,骆宾王离人到此倍堪伤。罗邺

空劳翠辇衡泥雨,秦韬玉一曲淋铃泪数行。杜牧

【注释】

① 传位太子去了:天宝十五年(唐肃宗至德元年)七月,李亨在灵武即皇帝位。八月,李隆基派韦见素、房琯等送传国宝、玺册到灵武,传位给李亨。那时李隆基已经到成都,与本句所写,略有出入。

② 萧条恁生:恁生萧条。恁生,这样。

③ 娉婷:指杨贵妃。

编后小语:

有关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在前代正史、野史、民间传说、文学虚构中,有各种各样的材料,《长生殿》通过对这些材料的取舍,构成其独特的面貌。

洪昇在戏中描写了帝妃间“真心到底”的海誓山盟与天上人间的不尽思念,是洪昇对至情理想的讴歌与悲剧性呼号;与此同时,在剧中展示的社会动乱、民生疾苦的长幅画卷里,又分明寄寓着洪昇的民族兴亡感和对帝王“溺情误国”的批评。

《闻铃》是剧中描写最精彩的部分之一。唐明皇出长安,过马嵬坡,一路仓皇,饱尝辛苦,还是思念着杨贵妃;贼兵已远离,蜀地就在前,一路是“鸟啼花落,水绿山青”,然而他悲怀难释,还是因为思念杨贵妃。《前腔》一曲把思念情引向极至。然而,这仅仅是戏曲中的皇帝而已,作者显然对其作了理想化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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