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林十六有证据么？
不，他这个魔族的奸细，又怎么会有证据？又怎么可能是申明师兄他们的原因？！
没有人会这么想。
卫海长老站在高堂上，居高临下看着林十六，面露不屑之色；一众弟子站在林十六身后，目光如刀，仿佛可以将他千刀万剐。
没有人相信林十六，没有人支持他。
等到王一二匆匆赶到时，他所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光景：林十六站在大殿内，孤零零一人，身前身后全部都是虎视眈眈的众人。这幅景象让他心痛同时出奇愤怒。
一起赶来的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司南道远。
卫海等三位轮值长老很意外看到司南道远的到来。实际上这位紫云峰最为天骄的弟子，一直以来都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修炼上，很少过问宗内事务。
他的到来让卫海等人难免思考，这是否是掌门真人的意思。
王一二眼中看到的是林十六孤零零一人的场景。但在司南道远看来，这个明明只是二品破元，本应该好像其他修为低下的弟子那般，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夹着尾巴过日子，但他没有。他站在所有人中间，明明四面楚歌，却平静得好像闲庭胜步，身上更有种千夫所指也怡然不惧的胆气。
这让他心生欣赏。
不愧是十品道心的人物。
“听说这里出了些事情，我过来看看。”
司南道远冲着三位长老行礼后微笑着道。司南道远是掌教真人关门弟子，洗剑宗的天骄人物，下任掌教的热门人选，即使是卫海等人身为长老，也不敢安然接受其施礼。
“既然道远你有兴趣，那就看看吧。”
卫海点头道，转而向着王一二喝道：“王一二，你又来此作甚？！”
“奉师尊之命，过来看看。”
王一二站在林十六身边回答道。
“胡闹！”
王一二不卑不亢的话让卫海心头又是一阵火起。只不过他身为长老，已经知道赤元子的辈分极高，只能够又是强行压制住怒火，呵斥了一句便不再在这事情上纠缠。
“事情已有定论。林十六已经亲口承认是自己杀死了申明三人。所以惩戒堂判定，废除林十六一身修为，将之打入剑魂洞，生死自灭。”
“等一下。”
林十六突然间开口道，“谁说我没有证据？”
“你有证据？”
卫海闻言，双眸一缩，脸色难看，“证据何在？”
林十六手一挥，水镜术施展，一团水波在他面前凝聚变幻，最终形成一面等身高的蓝色水镜。
“水镜术？”
卫海有些不确定道。水镜术在万千法术中较为偏门，不知道它的大有人在。
“没错，是水镜术。”
林十六点头道，手势再度变换，平静的水镜中，突然间有影像出现。
影像开始于林十六被追杀，结束于申明三人身死。看着镜中变幻的影像，众人脸色变得难看。
当影像结束，没有人率先打破沉寂。
什么是证据？
这就是证据。
在此之前，没人相信林十六。所有人都认为，他就是当然的杀人者，没有任何理由，只有过错！
当真正的证据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无言以对。
“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有弟子犹豫着道。他的话语才刚刚出口，蓦然发现四周氛围有些不对。他看到王一二以及林十六缓慢转身看着他，看到安静旁听的司南道远眉头终于皱起，看到卫海三位长老的脸色越加难看，当即心下更加忐忑，但依旧硬着头皮道：“他是斩将峰的人，谁知道这里边没有他做的手脚？！”
是啊，他是斩将峰的人。
司南道远叹息一声，看着这位年轻的弟子道：“他是斩将峰门人，斩将峰是洗剑宗三峰之一，他毫无疑问也是洗剑宗门人。这位师弟，你应该不知道水镜术吧？它偏门了一些，不知道也是正常，但它的确能够记录一些事情，这之中造不了假。说来这个能力也不是修炼了水镜术就会知道的。”
年轻的弟子没有想到天骄若司南道远，竟然会耐心和自己解释，当下满脸的受宠若惊，讪讪着应诺，不敢再说半句。
卫海赤红如火的脸色有些发黑。他艰难地将目光从水镜中收回，看了看身边另外两位惩戒堂的长老，半响后才传音和他们商议起来。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过错在于申明，不过他们三人已经身死，不再追究。至于林十六……”
卫海将目光转向林十六，面无表情继续道：“虽然事出有因，但连续杀死三名宗内同门，依旧有错。就此责罚，入寒潭三月，闭关思过。”
这一结果让人意外。意外之余，一直面有不忿之色的众多紫云峰弟子都稍感满意；而林十六以及王一二，意外之余却是感到愤怒。
愤怒于明明真相大白，明明过错并不在于林十六，最终他依旧受到责罚。
这并不公平。
司南道远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换来了王一二的沉默以及林十六的冷然。
寒潭同样是一处责罚之地。它极大，虽然说是潭，其实已经可谓湖。因为潭水极其冰冷，所以才有寒之一说。寻常的破元境界弟子，极少会有如此责罚，因为潭水以及四周的冰冷，已经超过了破元境界弟子的承受程度。不要说是三个月，就算是一个月时间，也会让他们受尽苦头，甚至对根基产生影响。
惩戒堂这样做法，虽然让紫云峰弟子感到安慰，却是对林十六的不公。
这正是司南道远叹息的地方。
紫云峰紫云观中，鹿菲子盘膝坐在蒲团上，司南道远这个他最为钟意，已经开始放手让他参与门中事宜的弟子，恭敬站在下首，正将林十六这件事情一五一十说与鹿菲子听。
鹿菲子听完后，面无表情，半响后才开口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此事对于林十六而言的确不公。”
司南道远思索了一会儿，老实回答道：“虽然说为了让紫云峰弟子稍有安慰，对林十六稍加惩罚的确可取，但这惩罚有些过了，会让林十六寒心。”
鹿菲子缓缓睁开眼睛，仿若星辰一般的双眸，彷如可以洞察人心。
他是洗剑宗掌教，更是八域有数的高手，但面对着洗剑宗门内的事情，依旧忍不住叹息道：“有人不明白，去了斩将峰的洗剑宗，还是洗剑宗么？这事情我已经知道，有些事情你也清楚。你需要谨记，斩将峰毕竟是我洗剑宗三峰之一，林十六他们，也是洗剑宗门人。”
“外边有些人，想要让洗剑宗四分五裂。里边有些人……你也要警惕。”
“你去药库处取一百年份火龙液，送去斩将峰吧。”
司南道远应诺一声，就此离开。
寒潭在缥缈峰上。缥缈峰是洗剑山脉除却三座主峰外，最高的一处山峰。当林十六离寒潭还有数百米的时候，四周的温度已经显著下降。
等到他被送到寒潭边上时，竟然发现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霜。那刺骨的冰冻好像是附骨之疽，死命往骨头里边钻，怎样运转真元都驱之不去。
“这里就是寒潭。这三个月的时间你就呆在那里。”
负责将林十六押送过来的弟子指着寒潭边上一处茅草屋，粗声粗气道：“三个月后就会有人过来接走你。里边粮食与水都有，不要说三个月，就算是半年也足够了。”
说罢，这押送的弟子便匆匆忙忙远离了寒潭。
林十六放眼望去，寒潭宽阔的水面白气茫茫，没有半点活物迹象。除了透骨的冰冷外，整片天地空荡、寂寥、孤独。
这冰冷的确不是普通破元境界弟子所能够抗衡的。就算是林十六身体因为莫名的原因而有所强化，远超同境界的修士肉身，但在寒气侵袭下，依旧倍感痛苦。
茅草屋不大，没有床，只有一个有些破烂的蒲团。林十六盘膝坐下，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宽阔的寒潭水面。
临来之前，司南道远送来了一份火龙液。王一二叮嘱说，只要来到寒潭，就要立即服下这火龙液。火龙液，取之于火龙果汁液，再淬炼而成，为火属性的灵药，用来对抗寒潭的寒冷最是适合。
有了这份火龙液，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虽然还是会受一些苦头，但对于身体根基已经无害。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十六很喜欢这种冰冷。空旷寂寥的寒潭环境，相较于热闹的氛围更让他感到自由与自如。
而因为那份无处不在的寒气，林十六身体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他能够感觉得到，身体内有两股热流，虽少却源源不断，自心俞穴以及商曲穴两处元穴中流淌而出，流转全身，去对抗寒潭寒气。
恐怕就算没有火龙液，林十六在寒潭呆上三个月的时间也不成问题。
而且当他修炼后竟然发觉，自己之前坚固如同上了铁门的元穴，在寒气的侵袭之下，竟然隐约有脆弱松动的迹象。
这让他欣喜异常。
好像是迷路之人突然间看到了出路般。
如果这寒气更加强盛几分，会不会让自己更容易破元？！而且因为有火龙液以及体内神秘热流的缘故，他也不用担心会对根基造成破坏！
想到就做，林十六当即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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