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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追寻也是迷失——关于《青春咖啡馆》札记

梦都。巴黎。一个被称为露姬的女孩,出没在一家名叫孔岱的咖啡馆里。那里聚集着一些“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放荡不羁、无忧无虑”的人。而露姬,年轻漂亮,衣着华贵,“指甲熠熠闪亮”。她出没于此,显得不合常理,虽然她常坐在角落一隅,或默默无语,或独自看一册《消失的地平线》。

雅克林娜从小住在拉谢尔大街,由母亲独自抚养。母亲在红磨坊当女招待,晚上出门上班。夜晚,雅克林娜总是独自在家,感到孤独害怕。有天晚上,她溜出门去,漫游在拉谢尔大街。这是条有着缓坡的街。转角有家旧电影院,名为墨西哥,“它取这样一个名字可不是偶然的。它让你萌发逃之夭夭、浪迹天涯的念头……”街的下坡处,是静谧的拉谢尔公墓,再往前延伸,路的尽头通向乡村。折返缓坡向上,那里是一片华丽璀璨的灯光。在夜晚游荡的人,总是不由自主地朝着坡上走去,它的远处,仿佛才是温暖幸福的家园。

雅克林娜习惯逃离。小时候从家中逃离,长大后从丈夫身边逃离。逃离即是寻找。她每一次逃离似乎总在接近那个臆想中的温暖地方。在途中,她遇到过被朋友称之为“雪”的迷幻剂;遇到过一个自我蒙蔽的精神导师;她总是阅读那些书名上带着“消失”或“不存在”字样的书籍;她跟随情人把旅馆当作自己的家。

寻找温暖之途,也是失望之旅。灯光亮起之处,并非就是归宿。在意愿与现实之间,存有一个虚无而庞大的谜团,它像迷雾一样,吸附所有进入其中的一切,包括时间,包括迷失本身。

孔岱咖啡馆里,栖息着一群飞鸟。有的,暂时飞临此地,像逗留在青春驿站里的过客,迷茫、休憩,随后再次飞向不知名的远方。有的,已无力振翅,虽也知栖脚处毕竟不是归巢地;然而,依旧茫然。

一名侦探,受雅克林娜丈夫委托,寻找失踪的妻子。侦探来到她小时候的住处,沿着她小时候出走的路线漫步,突然明白了她想要追寻什么。于是,他决定放弃追踪。不再把已经寻获的雅克林娜的信息告诉她丈夫。想着,就让她远飞吧。

有一天,露姬从窗口飞身而出。咖啡馆里的人沉浸在默然的悲伤中。没有人明白,她为了什么,突然飞临又突然飞走。生命,终究是一个幻影,是一掠而过的飞鸟的影迹?

雅克林娜就是露姬。不同称谓就像她不同的侧影。在城市中,在

茫茫人海里,人们遇见的都是人的一个侧影,一个只呈现于你眼前的临时、即兴、单独的小片段。人们无从知晓,这一景象背后,究竟是什么——有时,那里也是一团迷雾。

人们在知道自己不要什么时,通常会误以为知道自己要什么。两者间的差异常易被人混淆。

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吗?

十一

一群出没在小说里的人物,唯独侦探知晓,雅克林娜就是露姬。但是侦探了解她的内心吗?站在侦探背后的莫迪亚诺了解她的内心吗?莫迪亚诺在书里,断断续续叙述着露姬的踪迹,而她的内心图案却是模糊的。莫迪亚诺只告诉我们,有一次露姬用圆珠笔把正在阅读的《不存在的路易丝》书名,改成了《不存在的雅克林娜》。他没有给出她从窗户飞身而出的理由,仿佛那是她许多次出走的延续,一次向着更远方向去的漫游……

十二

有些人,习惯从外部世界寻找,习惯于追寻的本身,像是真的丢失了什么似的。那么,返身走向自身呢?在那里面,其实有一个东西始终存在着,它不会丢失,它等待着被你自己:发现,眷顾,捻亮。

十三

巴黎,即上海。上海,就像一个无从寻找过去痕迹的巴黎,一个比巴黎更魔幻的“巴黎”。在咖啡馆里,在摩天大厦里,或者在相遇的朋友中,就有露姬们出没。迷失的Ta,总是带着追寻的理由。而追寻,也是迷失,甚至是一种更大的迷失,一种将迷失丢失了的迷失,永无回醒机会的迷失。我们看到,总有一些人,带着追寻的理由,从我们身边消失,将青春的驿站,设置在一片虚化的地带,甚至设置在世界的尽头。

十四

Ta没有返身回望过。绚丽的都市迷幻了Ta——魔都。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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