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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命的轻与重——影片《与死者为伍》

帕斯卡尔·费兰(Pascale Ferran)的《与死者为伍》(Petits arrangements avec les morts ,1994,又译作《同死者谈判》)拍摄得朦胧迷离又清新隽永。正如标题所示,影片的主题是死亡,但帕斯卡尔·费兰却将目光放在生者身上,在生命的篇章里,死亡像是一个飘忽的阴影,一闪而过却又令人惊心。

影片开始,呈现了清澈的天空、蓝色的大海、平静的沙滩与沙滩上悠闲的人们。但在这些日常景象之下,镜头不时掠过几个浅浅的脚印,那是海蟹爬过的痕迹,不远处有一只已经死了的海蟹。就这样,导演悄悄地在生命旋律底下添加上死亡的音符。如此轻微,如此含蓄,像是不愿惊动那些在沙滩上享受生命乐趣的人们。

影片以小说般的章节形式展开。第一章节如同一个前奏,从孩子的眼睛里,我们看到了忧愁。他同伴的死去令他对生命有了警惕,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尤其对于孩子来说,要分辨这样的感受实在太难。他只是隐隐觉得自己也被牵涉进去,尽管自己是无辜的。那是一种无言的受罪感。“有些事我们没有做错,但还是要为此负责任。”他自言自语道。忧愁在明亮的沙滩上飘然而至,如风一般无从捕捉却又挥之不去。他所能感知的只是那个地洞,在他眼里,那个黑漆漆的地洞代表着死亡。之后在小酒馆里,弗朗索瓦对他妹妹说出的那段话,我们也可以看作是那个孩子的内心注解。

导演始终没有将镜头正面直视死亡,只是通过暗示,告诉人们有两个人的死去给这些出现在海滩上的人们的生活带来了影响。而沙滩像是一个舞台,聚集在沙滩上的人的内心都被伙伴或亲人的死亡事件刺伤,他们一时还没有摆脱这些阴影,内心仍处在纠结中。

但帕斯卡尔·费兰在处理上独树一帜,她将镜头对准的是沙滩、大海,以及在沙滩上建造城堡的人,让我们明白死亡一直躲在某个暗处窥视着我们,或者说在窥视着生命。这就像生活本身,我们无从获知死亡何时从我们的周围跃然而出。

后两个章节其实是在叙述同一件事,只是导演反反复复把四个兄妹的成人与童年生活片段剪碎了交替穿插,她从两个人物——弟弟弗朗索瓦与姐姐扎扎——的感受来展示他们的内心。原来,死亡是如此沉重地压在生者身上。

沙堡在海水的映衬下,显得异常美丽。但漂亮的海水却暗藏着杀伤力,它的浪花会无情地摧毁沙堡,弗朗索瓦似乎预知了海水的力量,他始终不愿下水,预示着他没有被海水诱惑。他对海水的警惕,是否暗示着人们的生活如同建造在沙上的城堡那般脆弱?还有导演把弗朗索瓦设置为昆虫学家,让他整天面对昆虫标本,可能也在暗示着他一

直被死者阴影所笼罩。

影片在一种平静且不动声色的影像中展开,尽管没有出现死者,但死者像一个隐秘的真正的主角,一直在影响着他们,也让我们感知它时时刻刻地存在着。导演以一种清逸明亮的手法,把人们内心的沉重展现出来。她的目的,我猜想:一方面告诉人们死者对于生者的影响;另一方面也在揭示,生命的脆弱与世事无常。

在生命的旋律里,总有一缕死亡的音符交织其中。

生命的轻与重,其实并不在于生是轻的,死是重的,或者相反;而在于正因为有了死亡,轻盈之中才有了沉重,两者相互纠缠,彼此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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