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的地下通道里虽没有上面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繁忙景象,却也人来人往,另有一番风景。
通道的转角处,一个中年盲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发呆。盲人的眼眶里没有眼球,露出两个小洞洞,乍一看,有点恐怖吓人。一根小竹竿横躺在他的屁股底下,脚前摆放着一只小瓷盆,瓷盆的周围和里面零乱地散落着不同面值的纸币和硬币。中年盲人不管严寒酷暑,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他的“岗位”上。
忽一日,地下通道里来了一个青年盲人,就坐在中年盲人的对面。青年盲人留着一头长发,眼戴一副大墨镜,胸前抱着一把陈旧的吉他。他不时地弹奏着各种不同风格的曲子,美妙的乐声悠扬悦耳,动人心弦,吸引了不少过客驻足倾听,高声喝彩。有的过客还扔下面值不等的钞票,以示奖赏。一连几天,青年盲人的收获颇丰,而那中年盲人却盆中空空,无人理睬。
一天傍晚,中年盲人偏着头凝神细听了一会,像是发现了什么,脸上忽然现出了兴奋的神采,不过一闪即逝。第二天,中年盲人的面前多了一块硬纸板,上面写着“我是真盲人”五个字。无论是谁,只要一瞥见他就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盲人。不言而喻,他此举的目的是想告诉来来往往的人们,对面的青年盲人是个冒牌货。中年盲人还真费了点心机。不过,尽管他出此下策,却依然受到人们的冷落,人们依然簇围着青年盲人,尽情地欣赏并大方地“赞助”。听着不时从对面传来的喝彩声,中年盲人直急得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暗自咬牙咒骂:“该死的假瞎子,再砸我的场子,一定会变成真瞎子!”
十天后,青年盲人突然收起吉他,走到中年盲人面前,低声说:“师傅,抢了您十来天的生意,非常对不起。我明天就要回去了,这里有一点钱,算是补偿您的损失。”说完,塞给中年盲人一个小纸包,然后摘下墨镜离开了地下通道。
这青年人果然不是瞎子。原来,他是孤身一人从遥远的大西北来这里闯世界的,由于盘缠用尽,穷困潦倒才不得不冒充盲人来卖艺,挣足了路费便准备回家。他心里总觉得对不起那中年盲人,因此,将多余的钱都给了他。中年盲人摸着手中的小纸包,既兴奋又惊愕,百思不得其解。
青年人走后,地下通道里少了几许热闹,多了几分冷清。通道里又恢复了中年盲人“独霸天下”的局面。奇怪的是,一个月后,过往的人们忽然发现,那个在这里守了几年的中年盲人也消失了。翌日的晚报上有一则消息,标题是:
瞎眼父亲沿街乞讨,五年积攒十万元;
青春儿子花天酒地,一夜嫖去五千金。
消息的大致内容是,一个盲人一年到头风雨无阻地在外乞讨,积攒了不少钱财,家中的儿子却花天酒地,整日流连于风月场所。一日在某发廊嫖娼时被治安人员当场抓住,处以五千元罚款,那盲人一气之下发誓再也不出去乞讨了。
大家纷纷猜测,报上写的那个瞎子是否就是地下通道里的那个中年盲人?反正,从此以后,十字街的地下通道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中年盲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