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也就只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这些全凭太夫人的意思就得了，我倒是没什么好求的。”
元娘眼眸一眯，刚才她听了心蕊的说辞，就着急忙活的去找太夫人确认，路上一点不肯耽搁，见了唐妈妈与五娘对眼色，她更是一步不落的直接杀进去，就是不想让太夫人与五娘有对口风的时间，却不想太夫人还是像早已知道此事一般，居然与五娘说的一句不差。
可她还是不信，昨日那封信来的快速，她也等得心乱，袁府绝对没可能比她还快收到消息，当然，前提是七娘与那苏文锦当真是太夫人特地撮合的。不过她不信。因此她这又忙不停的来六姨娘这边想打探，却不想六姨娘与她们竟然也是口风一致，这可就怪了，难道事情真是如此？
那她浪费这么多时间，收集七娘不顾贞节的证据，想一举给六房一个下马威的计划，不是落空了吗？
哼，真是想不到，离了袁府没几年，这里头冒出来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精灵。当她收到程妈妈的信，知道这府中的重重变化，竟然都是那个所谓的七姨娘，与曾今在正院儿长大的五娘一手策划时，她几乎恨得将那信纸都捏碎了，程妈妈说得没错，母亲是引狼入室了。
前些年她也收到过母亲的来信，知道五姨娘的死因，也知道七姨娘的来历，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没过几年母亲差点连主母的地位都要保不住，这一切，不堪堪都是显示，就是两个贱人在玩权弄势吗？
不过说真的，母亲对五姨娘的做法的确太蠢了些，毕竟如果真要让一个人死得干净，就不能留下任何马脚，事后更是不能引狼入室。竟然将五娘带进正院儿，若是她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定然不会允许母亲这么做的，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五娘跟了五姨娘八年，难保五姨娘死前没对五娘说什么，将这样的人带到身边，的确太危险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这次她回来，就是要为母亲铲除这些障碍的，那些伤害过正院儿的人，一个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百善堂的堂屋内，念汝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玩耍着手中的朱钗，说真的，这钗子和她化妆匣里的物件没什么区别，一样的雍容华贵，也一样的俗气。那仙女似的大表姐，为什么要送这么千篇一律的东西给她？她的品味不像这么庸俗啊。
去而复返的心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双眼睛满是怜惜的看着对面浑然天真的念汝，眼睛眨了眨。
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念汝嘟着小嘴，仰起头来撒娇般的说：“五表姐，这钗子还是给你吧，看你会了金隽，有什么人情的要送，也是个好物件。”
心蕊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傻丫头，要是你大表姐知道你把东西转头就给我了，还不找你的麻烦。”
念汝拿着钗子晃晃荡荡的走到心蕊跟前，随口就说：“那怕什么？她要发落我，我就躲到你后头，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心蕊眼神几可不闻的一闪，唇角慢慢扬起一抹淡笑，这个丫头，一心的依靠着她。虽说在她身边，她能保她无碍，只是，女儿家，终究有自己独立的路要走，一再的依靠别人，可不是个好现象。
正好这时，心蕊撇到帘子外头有人影晃动，她突然凶恶的板起面孔，眼眸闪厉，瞥着念汝就斥：“你也是该有点出息了，这么大的人来，还事事不懂分寸，莫不是等着人家踩着你的尸体过去的时候，你才肯觉悟吗？”
念汝被她突然责备给吓了一跳，恰时薄帘撩开，太夫人一脸阴郁的走了进来，后头的唐妈妈神色不对的瞅了心蕊一眼，似乎在警示她，刚才那句话，太夫人听到了。
她就是要太夫人听到，最好是让全袁府的人都听到。
看心蕊那一脸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的表情，让太夫人的脸色更沉了些，她坐到首位，偏头淡声朝念汝吩咐：“出去玩吧，我有事与你五表姐说。”
念汝犹豫的看向心蕊，有些不情愿。
旁边的唐妈妈连忙亲自过去牵住她：“好了，表小姐，出去吧，你的锦绣被子绣好了吗？妈妈替你看看还有没有要修的地方……”
两人边说边走远，直到声音完全不见，太夫人才脸色深沉的瞪向心蕊：“你明知道她脾气小，你还对她这么大声喝她，你疯了吗？”
心蕊一脸镇定，冷哼一声：“太奶奶您就是将她护得太好了，这样的性子，往后怎么压制住尚府的姬妾下人？”
太夫人眸光一敛，压下了声量：“你上次的信，我看了，我也派了信过去，喝止了老三家的行径，若是她们还顾念我这个老太婆，也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了，顺道的，我还给月娘安排了一门亲事，就等着你三婶点头了。”
心蕊抿了抿唇，却还是说：“太奶奶，这可不是少一个月娘就能解决的事儿，那尚家还有两房姬妾，这古往今来，先进门的姬妾，有几个是贤良淑德，诚心扶持主母的？我只怕念汝过去受委屈，今日才对她疾言厉色，她若是连我都不会招架，那进了尚府，还有何立足之地？”
太夫人有些悲恸的垂了垂眼，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你去了金隽一个月，那尚家大少爷，可帮念汝看过了？人如何？小时我看他品性倒是不错，大了想来也差不多……”
心蕊深吸一口气，若是尚言清跟她说的那堆乱七八糟的话，让太夫人知道了，只怕自己也别想在袁家讨到半点娘家庇佑了，就看恐怕那臻韵坊都得被收回去了……
她只得点了点头，像是回忆般的道：“人是见了，摸样倒是一表人才，就是性子看来有些轻浮，与月娘可是剪不断理还乱，一点忌讳也没有，当着我的面，两人也敢眉来眼去，也不怕我看了笑话。索性……您老人家就花点心思拉拢月娘，让她跟着进尚府，只当帮衬着念汝算了。”
太夫人“嘣”的一声拍向桌几，厉声喝道：“不行，外人也就算了，自己族里的人，却去争夺同一个男子，成什么体统？”若是她真有意让另一个女人与她最爱的外孙女共事一夫的话，那人也该是五娘，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千山万水的月娘。
心蕊心底满意一笑，明面上却咬了咬唇：“若是太奶奶当真不愿念汝受半点委屈，只怕月娘同尚府中现任的两位姬妾，在念汝嫁进门之前，都是要除去的。”
太夫人诧然挑眉：“那两个姬妾？你有法子？”
心蕊笑得谦和：“不是什么好法子，只是要看您老人家愿不愿给念汝表妹出这个头了，若是您肯开口，这事儿自然就容易多了。”
太夫人蹙了蹙眉：“我？”
心蕊继续道：“您德高望重，与那尚家谈些条件也未是不可，最重要的，还是念汝表妹往后的幸福，还有……”她顿了一下，才道：“终归就算现在除了旧人，往后也会添上新人，太奶奶您若是舍得，明日开始，就让念汝搬到东储坊去吧，让她跟着七姨娘好生学学，这管理家室，都该怎么管，也算提前给个预习，否则往后，岂不手忙脚乱。”
这太夫人对念汝越是宠溺，越是将她培养成了温室的花朵，这古代的女人可是断然不该是这样的长大的，念汝的前半生能单纯善良至此，已经是个奇迹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后半生要受的苦就更大，更多了些，若是不对她狠些训练着，只怕往后，就是被人生吞活剥的下场。
太夫人犹豫了半晌，最后许是内心的确挣扎，她就抚了抚额，挥手朝心蕊吩咐着：“你下去吧，容我想想。”
心蕊也不拖沓，起身福了个身就走了，她没有害念汝的心，正是因为她对念汝好，她才说出这些被太夫人直接忽略掉，却潜藏在暗处的问题，若是她心狠一点，记仇一点，见死不救一点，那念汝可的确只剩死路这一条了。
出了百善堂，外头的天色极好，下午的太阳，晃荡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接下来，元娘会对谁下手呢？若是从六姨娘那儿讨不到甜头，那七娘的事儿就揭过去了，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
若是有人这会儿从百善堂前经过，就会看到，耀眼的阳光下，一位身着淡装，眉目清雅温秀的女子，正锐着眼眸，斜勾着唇角，紧盯着右边的某一处，她目光专注，秀雅的脸庞在猛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那么明确……
心蕊淡淡咬唇，眸光流转间，只盯着静香潭方向看了半天……如果她没猜错，元娘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针对四姨娘之死一事，虽说事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大姨娘却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着，越是念旧的人，越是容易被人利用，不过幸好……她已经安排了郑妈妈进去。
一切，似乎并不复杂。
当年四姨娘一事儿，一直是个悬案，虽然当年她生的是个女儿，按理也没什么稀罕的，可到底是袁家的骨血，出生后还没喘两口气，就歇过去了，的确让人惋惜。
因为四姨娘的事，大姨娘这么多年来，可谓敲经念佛的，就是希望她在地府的日子能平顺一些，在这个没有爱情，没有亲情，没有忠诚的袁府里，大姨娘只有四姨娘这一个好姐妹，两姐妹相互扶持，一起从小丫头抬成姨娘，府中她们的关系最亲近，友情，是她们仅剩而唯一的东西。
心蕊站在上角亭内，一双清澈的眼眸紧盯着下方，那是静香潭的大门，半个时辰前，元娘才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