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修整歇息,一大早,赫连一古和万俟玄心就准备好行装,来至寒昌城的北门,与左丘圭元和小狐告别。
此去路途险恶,徒步穿过绝壁万丈的悬崖更是需要绝对的心无杂念,否则一旦失足,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左丘圭元修行尚浅,心性不安,因而赫连一古决意留其在寒昌城中等待,好在醉古楼的掌柜再三提议照顾左丘圭元和小狐,赫连一古这下才放心离开。
至于万俟玄心,自然是赫连一古想去哪里,他也跟着去哪里了。
与俩人告别后,赫连一古与万俟玄心就踏上了前往寒髓岭的路途。渐渐远离村落官道,踏入荒野,来到了寒髓岭的山脚下。
面前的小径,曲曲弯弯,没入苍天大树的阴翳里,初升的朝日也无法侵入之地,这是通往寒髓岭山林之路,阴郁不可测的遮蔽天日的方向,并非赫连一古选择的捷径。
俩人绕至寒髓岭的侧壁,抬头一望,高不见顶,乱石横生且极不牢固,随风洒落的碎石即能证明。鬼斧神工的峭壁,宛如神斧乱劈而就,粗野不羁,另有一番肆意狂妄的漠北之风,若是能避过碎石雨的侵袭,在此仰观挥洒粗狂的景象,倒是别有趣味。
认真观望,能在怪石横堆的峭壁上发现些许人为留下的痕迹,半空之上开始,几乎每一丈,均有一片薄如刀刃的石片直插峭壁,这是先人通往寒髓岭深山留下的“路”。
有了这条通行和指引方向的路,赫连一古也就不再愿意徒徒浪费时光于赏景之上了。
“你可以先回寒昌城。”一古深深望了一眼万俟玄心,又将紫眸移至危悚的峭壁上,直插陡壁的石片虽薄厚如刀刃,却绝无刀刃钢铁的坚硬,从下层的情况来看,破损碎裂,全无完整。
“一古,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从捆仙绳走上祈星台吗?”
赫连一古记得,原本担心对方心气浮躁,会在捆仙绳上吃大亏,还多次提醒,却不料万俟玄心上了捆仙绳,步履轻盈,行云流水,用时也比许多师兄快了许多。
“你不用担心,正好我闲得无聊,松松筋骨也好!”万俟玄心饶有兴趣地抖抖肩膀,露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得大意,万事小心。”
赫连一古回头望了一眼万俟玄心,淡淡一句话,兀自凌空一跃,踏在了数十丈之上的石片上,石片虽小且薄,轻踩着也还算稳固,随着耳边传来一阵如风之声,赫连一古向前走了几步,小心试探着石片,并注意身后跟着的万俟玄心,俩人随着石片的残存情况或快或慢行,紧贴着悬崖向上而行。
寒髓岭绵延数万里,簇拥着大小数十座山峰,高山峻岭,层层叠叠,沿着石片走至尽头,以为即将柳暗花明,一转弯,却又再陷无尽的群山里,前方更加险恶。看不见尽头的曲折道路,独立于绝壁万丈的天地之间,令人不由折服于自然万物的伟大。耗尽的除了徒步者的体力,还有意志——坚信这条路的尽头定是他们渴望的。
飘渺的云烟绕身,抬头依然不见顶,低头无法预测峡谷的深浅,迷迷蒙蒙的前方盘旋于万山之中,偶一传来野兽的呼啸怒吼,更给这条不知何时到头的小道添上了潜伏于暗处的凶险。
大约行走了两个时辰,只觉身后之人气息渐乱,赫连一古慢慢停下来脚步,背靠悬崖,将包袱里的水壶打开,递给了气喘吁吁的万俟玄心。
“我们休息一下。”
行了将近两个时辰,虽对方似已体力不支,不过,赫连一古相信,万俟玄心是不会希望就此放弃,因而,劝退之念只在一古脑中一闪而过,就不着痕迹了。
万俟玄心大口灌了几口水,甘甜的水滑过上下起伏的胸膛,缓解了长途跋涉而带来的疲惫。
“我真想把这些山都给炸了!”喝完水,万俟玄心也倚着悬崖,溢满双眼的都是山山山,恶狠狠地放出狠话。
看着万俟玄心额间的细汗和狼狈的喘息,忽而想起对方在山脚说的那句话——松松筋骨,紫眸不由染上笑意。
“一古,你在笑我吗!”眼尖地发现对方眼底的笑意,万俟玄心问道。
“嗯。”
“嗯?”
万俟玄心听见对方认真的回答,鼓着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一看,正好与嘴角勾起完美弧线的赫连一古对视,心弦忙不迭跳快了一拍,猛地收回目光,看着距离他们不过十丈之遥的山峰,密密地长满了绿草,自在地轻摇着。
“一点风都没有,它们怎么晃个没完。”万俟玄心死死盯着远处茂盛挺拔的绿草,僵硬着用手对着微红的脸扇了扇风,嘟囔着。
“那叫薇薪草,风吹不倒,无风却自摇,不随波逐流,自在于心。”赫连一古十分喜爱这种只潜隐生长在荒野深山的植物,坚韧与自得其乐的习性,令它平凡的外在更添世人所不及的光环。
“真的假的?哼,我倒要一试!”
万俟玄心倏地一跃,离开脚底的石片,在万丈悬崖之上翻了一个跟头,贴近薇薪草地之时,掌心运气大量灵力猛地带动一阵飓风,击向那片轻轻摇摆的植被。却不料,掌风的吹袭,反倒是令它的枝叶倏地一震,尔后伫立着,纹丝不动!哪怕靠近万俟玄心的野草被掌风连根拔起,也不肯在他的面前颤抖一下。
“胡闹!”
赫连一古也一同跃起,凌空而上,长臂一伸,揽住对方的腰,即刻将其推回峭壁石片上,自己则只靠着灵力悬空着。
“我就是想试试看……”
“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就该置人于死地吗!”赫连一古低着头,紫眸的笑意尽失,冷冷望着怀中的人,直言质疑着。
“不过是几株野草,你干吗这么生气!”感觉到对方的怒意,腰间收紧的手臂,更是让万俟玄心觉得莫名其妙,就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赫连一古,委屈地开口。
赫连一古一怔,仿佛几世之前的记忆又突兀的涌现,冷漠地看着面前这双天真无邪的黑眸,半晌,松开了手臂,跃至下一块石片,默默不语,朝着前方走去。
渐行渐远的背影,万俟玄心扭头看了一眼因根茎被拔起而松动的黄土,一片凄凉,万俟玄心觉得他的心也空荡荡的,好不难受。
“一古!我以后再也不破坏野草了!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