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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墙

胡老大家和胡老二家的院子隔了一道墙。先前,这边煮了地瓜花生会隔着墙头喊一声,踮着脚递过去一碗,墙那边伸手接了,一会儿又递回碗来,这边接来一看,碗里却放了两枚咸鸭蛋,还滚滚地冒着热气。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家子为陈芝麻烂谷子、鸡毛蒜皮的事闹了矛盾,于是,墙这边就是墙这边,墙那边就是墙那边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漆黑的夜晚。

那一夜,胡老二家来了一个飞贼。那飞贼的本领可不小,身轻如燕,翻墙头进院,撬门入了屋子,将值钱东西一并装进麻袋,竟没有弄出一点响声来。无巧不成书。就在这时候,胡老二的老婆闹肚子,咕咚放了一枚大响屁,把个胡老二的脑袋振得一晃荡于是就醒了,这才发现屋子里竟然有一个贼,刚想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却抵了过来:“敢吱声老子废了你!”胡老二吓得赶紧双手护住自己的裤裆——30的人了,还没有给老婆种上呢,这要废了还不断子绝孙?!飞贼见胡老二呆愣在那里,抽身便走。胡老二嘴又张了张,想喊胡老大,他估计,如果和大哥一起来收拾这贼肯定不在话下,可他还是住了口,他和大哥家已经没有来往,况且前天还因为自己家的老母鸡上了墙头,朝他家院子里拉了一泡白头黑尖的鸡粪,让大嫂臭骂了一通,骂自己的媳妇是个骚狐狸,都30了还连个蛋也不下。后来自己和大哥隔着墙头也下了架。你说这要是喊大哥,人家不来咋办?那不是自作下贱?这时候那贼已经到了南墙根,眼看着就要翻墙而去,胡老二心急如焚。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就见从胡老大家的院子里一下飞来一柄铁锤,那铁锤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飞贼的后脖子上,那小子当场昏厥过去。胡老二赶紧两巴掌拍醒了还在翘着大腚狂睡的老婆,一起将那飞贼捆了个结结实实。

胡老二很是感动,心想,毕竟是亲兄弟啊,患难时候就表现出来了。他拉了老婆去拍胡老大家的门,想去表示感谢,同时也觉得应该去道个歉,你说亲兄弟间为些鸡毛蒜皮的鸟事伤感情,值得吗?于是,门拍得更紧了。

听到胡老二一个劲拍门,胡老大惶惶地把老婆叫醒了。老婆惺忪着眼,将右眼角一块指甲盖大的眼屎抠下来抹到床腿上后,说:“老二家来拍门叫阵了?甭怕,我穿上鞋去骂……”胡老大摁住老婆,说:“我惹祸了啊。前天刚吵了架,今天晚上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想啊,既然没有一点兄弟情分,那就彻底断绝来往吧,前些日子咱家盖鸡窝,我借了他家一柄铁锤,干脆还了他,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了。可我不能当面还他去吧,于是披上衣服来到西墙根,侧耳朵没有听见动静,一扬手就把铁锤扔他家院子里去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二婶子可能正蹲在天井当院里撒尿还是怎么着,反正就砸了人了,听那喊叫声,可能砸得不轻。要不他们砸门怎么这么紧呢?!”老婆吓得一哆嗦:“我的个亲娘啊,你这个千刀杀的怎么能隔着墙扔锤呢?这要出了人命可怎么得了?!”

门还是一个劲地在敲。看这架势不开门是不罢休的。胡老大和老婆没有想出个什么好对策,只好硬着头皮开了门。胡老二一步跨进院子来,一把握住大哥的手,连声道谢。胡老大和老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弄懵了,忙问怎么回事。胡老二说:“哥,三千多元呢!要不是你那一锤把那飞贼放倒,我这三千多块就飞了!别看平时咱们打打闹闹的,可关键时候还是亲兄弟啊!”胡老大和老婆这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来自己隔墙扔锤本想赌气断绝来往,可鬼使神差地把一飞贼放倒,避免了老二家三千多元的损失,两个人心里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

第二天天刚亮,胡老二的老婆就隔了墙头喊大嫂,递去一碗刚煮熟的鸡腿,说:“大嫂啊,前几天跑墙头上朝你家拉屎的那只鸡,算算年纪也不小了,留不得了,今天煮上了,我们一起吃吃。”不一会,大嫂又隔了墙头喊“他二婶子,你来”,把碗还回来了。胡老二的老婆接过来一看,碗里却有了十多枚大红枣。墙那边说:“这是俺娘家后山上的血红大枣,最能壮女人身子了。你快吃吃,也抓紧给老二生个娃啊。”

从此,胡老大家和胡老二家再也无墙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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