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和一对父母说，你们的儿子也许已经死了，不要再找了？或者对一个女儿说，你的父母也许已经死了，不要再等了？不能。韩石想，自己永远不会对老潘和王丽华说这样的话。
老潘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木讷的中年男人，他握着妻子的手。王丽华显然刚哭过，看到韩石他们都关切的望过来，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上车吧，老潘说。他的声音不大，但听上去并不消沉。
一行人就离开了老潘的汽修店。
韩石开车很谨慎，车速不算很快，但也绝不慢。即便有僵尸发现了他们，如果不是特别多的话，也不会有多少威胁。
不过韩石知道自己提防的不是只是僵尸。
为了找潘登和他姥爷姥姥，老潘两口子没少受骗，韩石说。
“这是个互相防备，互相伤害的时代。”他说这话时，语气中蕴藏着危险气息，冷静，甚至还有些冷漠。
聂婧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变坏了。想了想，她补充说：“还是有愿意帮助别人的人的，比如你。”
我是怕你把僵尸引到营地，韩石说。
你就不怕我也是感染者？聂婧好奇的问。
韩石就看了她一眼，说我见的多了，当然知道谁感染谁没感染。
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不过聂婧并不觉得反感。她只是觉得很庆幸，虽然这种庆幸对司马教授和那两个同事而言非常残酷。可这就是现实，感染了病毒，要么变成嗜血残暴的僵尸，要么成为僵尸的食物。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被人杀死或自我了断。相比前两种，这最后的可能反倒更容易接受。
病毒刚爆发的时候，还没这么乱。韩石的语速不那么快了，他说：“那时候大家都很茫然，也很不理解。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生活，说变了就变了。”
聂婧点头说，我也是。
“好些人稀里糊涂就送了命。”韩石说的很平静，仿佛说的是很平常的事：“你也知道，病毒是在半夜突然爆发的。很多人晚上睡觉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自己醒来后会变成吃人的僵尸，或是被僵尸吃掉的食物。”
那是个混乱的夜晚，聂婧回想起自己被司马教授找到的那一刻，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其实韩石还想说，现在和从前的本质没有变：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过他看了一眼聂婧，看到她清亮无尘的双眼，就说不出口了。
“那边有人。”聂婧说。路边的一排门面房外，有七八个人正警惕地望向这边。
韩石点头说我知道。
如非必要，不接触陌生人。这是韩石在大灾变后的处世准则。
车子颠簸了一下，韩石听到对讲机里传来老潘的声音。
“石头！石头等等！”
语气很焦急似乎还有种不太确定的狂喜。
韩石一脚刹车，刚抓起对讲机，就看到老潘已经下了车，向那群人走去。王丽华紧张的跟在老潘身后，脚步踉跄。
“老潘！潘哥！怎么回事？”韩石打开车门，跳下车一边追，一边冲着对讲机喊。
老潘顿了一下，只说了一句这是丽华家邻居之后，韩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公路和那排门面房隔着很大一片空地。看到老潘背着散弹枪，立刻有人喊：“别过来！我们也有枪！”
是我！老潘把王丽华挡在身后，冲着其中一人说：“我！潘志军啊！我老丈人和你们家一栋楼的！锦绣小区！”
对面的人迟疑问：“你后面是不是小华？”
王丽华站出来，激动的说是啊我是小华，张哥你知道我爸妈和我家小登去哪儿了吗？
张哥就从人群中走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老潘和王丽华，说你们还活着？
老潘和王丽华对视一眼，王丽华着急的点了点头，说我们家小登，还有我爸妈怎样了张哥你知道吗？
唉，你们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啊。张哥叹了口气，语气低沉。
王丽华就有点站不稳了，老潘搂住她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张哥。
这时候韩石和杨墨、聂婧也都过来了，聂婧握住了王丽华的手。
张哥说，你妈不在了，当天晚上就没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流到腮边又滴落下来，打在聂婧手背上，冰凉。
不过，张哥又接着说，你爸和小登都没事！
他们在哪儿？老潘连忙问。
张哥摇了摇头，那天晚上以后，我就一直没回去过，也没听说他们去了哪儿。
虽然没找到老丈人和儿子的下落，但这是大灾变后老潘第一次确切的知道他们还活着。至少那个晚上他们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张哥看了看韩石和杨墨，又看看聂婧，对老潘说你们一起的？
老潘点头，挨个介绍。
韩石悄悄的捅了捅老潘，低声说：“这里危险，咱们走吧。”
怎么了？老潘还想多了解点情况，就对韩石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聂婧疑惑的转向韩石，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那群人里有人喊：“僵尸！好多僵尸过来了！”
“这边也有！”惊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韩石拔出双刀对聂婧和王丽华说你们先上车，又对老潘和杨墨说你们跟我来。
那边的人看起来也很有经验，身强体壮的人保护弱小先上车，他们有两辆车，其中一辆也是越野车。一大波僵尸从门面房两侧冲了过来。
也许是开车的人一时紧张，车子没能发动起来。
已经有僵尸冲到了跟前，被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用铁锨劈开了脑袋。然而僵尸却并没有止步不前，反而越来越多。
“呯！”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一个僵尸的肩膀上，它却只是歪了歪身子，仍然伸出僵硬的双手抓来。
他们的确有枪，不过是一把警用手枪。持枪人情急之下又连着开了两枪，那个僵尸头颅爆裂，脑浆四溅！
可是蜂拥而至的僵尸很快就把他扑倒在地，那个用铁锹的壮汉瞥见之后想来帮忙，却被几个僵尸拦住去路。
危急时分，就见一道黑影闪电般跑来，刀光闪动，刺耳的刀锋裂骨声随之响起。
快起来！韩石低吼一声，稍稍弓着腰，敏捷地躲避着僵尸的进攻，两把廓尔喀刀在他手中，犹如有生命一般，灵巧、狠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