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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大舞祭(2)

宾客们结伴而来,有时三五成群,有时十二个、十五个一同结伴—朋友们约好一起过来,或是路上加入队伍同行。许多舞者走上十五英里来到“恩戈马”。人多时,他们会带上长笛和鼓,于是在大舞祭的夜晚,乡间所有的道路和小径上都回荡着音乐,像是在月亮眼前晃动的铃铛。在舞蹈圆圈的入口,漫步的队伍停下来,等着圆圈为他们打开。如果来者是远方的客人,或是附近头人的儿子的话,他们就会被农场的某个老佃农或是领舞者迎进去,有时也由舞会的安保接待。

“恩戈马”的安保和其他人一样,也是农场的年轻人,但他们要维持舞会的秩序,并且尽忠职守。舞蹈开始前,他们的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在舞者面前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舞蹈变得活跃一些后,他们就从一个圈跑到另一个圈,来维护秩序。他们都武装到位,举着成束绑起的木棍,一头烧着,需要不时地点火。他们敏锐地盯着舞者,无论在哪里发现有不体面的行为,马上就揪住不放。他们表情凶悍,怒吼着刺出整捆木棍,燃烧的一头直接烫在肇事者的身上。受害人被这么一烫马上弯下腰来,但从不吭声。带着这种烙印离开“恩戈马”可能算不上耻辱。

有一种舞,女孩们会端庄地站在小伙子的脚上,紧紧抱住他们的腰,而年轻武士从女孩头两边伸长手臂,双手紧握他们的长矛,时不时举起来,又竭尽全力刺进地里。这画面极美,部落的年轻女人在她们男人的胸膛中得到庇护,免受威胁;守护她们的男人们甚至让她们站在自己脚上,使她们远离地面上的毒蛇和其他危险。舞蹈进行几个小时后,舞者的脸都挂上天使般喜悦的表情,好像他们真的准备好为对方赴死。

他们有另一种舞蹈,舞者在火堆里跑进跑出,领舞人要高高地跳跃很多次,还要拼命地挥舞长矛。我相信,这种舞源于猎狮。

“恩戈马”上有歌手,也有长笛和鼓。有些歌手全国闻名,千里迢迢地被请来。他们的歌曲更像一种节奏朗诵。歌手们都是即兴表演家,当场编曲,舞者敏捷而专注地加入合唱,在夜色里听起来无比悦耳,一个温和的声音起调,年轻的声音固定重复、整齐地呼喊。但随着歌声进行了一整夜,随着鼓点为了效果不时地渐入,它会变得极度单调又折磨人,让你既无法再多忍受一秒,又接受不了它立刻停下。

我那个时期最有名的歌手来自达戈莱蒂。他有一把清亮的嗓子,自己也是个了不起的舞者。唱歌的时候,他会在舞蹈圆圈里拖着长步或走或跑,每一步都半蹲下,他把一只手拢在嘴边,很可能是为了集中音量,但也有种把危险的秘密透露给大众的戏剧效果。他本人的形象就是非洲的回声。他常随心所欲地逗观众乐,或挑起好斗的情绪,要么就引发哄堂大笑。他唱了一首可怕的歌曲—一首战歌,我相信歌手正想象着自己在村寨间奔走,宣告全国备战,并向村民描述屠杀和抢劫的场景。一百年前,这首歌会让白人移民者毛骨悚然,但平心而论,他还不够吓人。有一晚,他连唱了三首歌,我让卡芒提为我翻译。第一首歌是个幻想:想象中整群舞者控制了一条船,正要驶向沃拉伊阿。卡芒提对我解释说,第二首歌是在歌颂老妇人—歌手和舞者的母亲和祖母们。这首歌我听着觉得很贴心,而且很长,肯定细致描述了没牙秃顶的基库尤老妇人们的智慧和仁慈,她们坐在中央火堆旁边听边点头。第三首歌很短,但每个人都笑得手舞足蹈,歌手不得不提高他尖锐的嗓音,他唱的时候自己也在笑。才被大拍马屁、已经开得起玩笑的老妇人们拍着大腿,像鳄鱼一样咧着大嘴。卡芒提不愿意为我翻译,他说都是一派胡言,只告诉我一个特别精缩版,主题很简单:最近的一场瘟疫之后,政府开价收购地区委员上交的每一只死老鼠—歌曲描述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们如何在部落的女人床上避风头,在床上又发生了什么。细节肯定很有趣,我却无从知晓。卡芒提在违心地为我翻译时,自己有时忍不住露出一丝坏笑。

有一晚,夜间的“恩戈马”发生了戏剧性的插曲。

那次的“恩戈马”是一个欢送会,是为我去欧洲探亲举办的。我们那年的收成很好,“恩戈马”也办得很隆重,可能有一千五百个基库尤人出席。舞蹈已经进行了几个小时,我临睡前出门再看一眼时,他们为我搬了把椅子,让我背朝仆人们的草棚坐下。我被两三个老佃农逗得直乐。

突然间,一阵骚动蹿过舞者的圆圈,潜伏着惊讶或恐惧的一声怪响,像风吹过一片灯芯草。舞蹈慢下来,再慢下来,但仍没有停止。我问一个老人怎么了。他迅速低声地回答:“马赛拿酷加”—马赛人来了。

消息一定先由信使传来,因为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事发生,很可能基库尤人传了口信回去说,乐意待客。马赛人来参加基库尤人的“恩戈马”是不合规矩的,过去惹出过太多麻烦。我的仆人们都站到我的椅子旁;每个人都看向舞场的入口。马赛人进来时,舞蹈全都停止了。

十二个年轻马赛武士走进来,他们走了几步后停下,等待,目视前方,朝着火堆眨了眨眼。除了手持武器,头戴华丽饰物外,他们什么也没穿。其中一个戴着莫兰战斗用的狮皮头饰。一道猩红色的宽条从膝盖垂直涂到脚背,好像血正从腿上流下来。他们站得笔挺,双腿僵直,头向后仰,安静且异常严肃。他们同时兼具征服者和俘虏的态度,感觉像是被迫来参加“恩戈马”的。沉闷的鼓声越过河传到了保留地,余音袅袅,撩动了年轻武士的心,这十二个人无法抵挡召唤。

基库尤人也很焦虑,但他们招呼宾客仍非常得体。农场的领舞把他们迎进跳舞圆圈,他们沉默地站定,然后舞蹈再一次开始。然而不一样的是,空气现在变得凝重了。鼓声更响,节奏也更快。如果“恩戈马”继续进行下去,我们应该能看到惊人的轧舞,基库尤人和马赛人会互相展示舞者的活力和技巧。不过,这个场面没有发生:即使每个人都有心,有些事还是办不成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莫名其妙地,圆圈就开始晃动了,然后断开,有人在大声尖叫。几秒之内,我眼前全是乌泱泱的人群在跑,有拳打脚踢和身体倒地的声音,头顶是长矛挥起的夜风。我们全都站起来了,即使圆心中间睿智的老妇们也爬到小火堆旁查看事态。

等情绪平静下来,横冲直撞的人群也散开之后,我发现自己正处在人群的正中,身旁挤满了人。两个老佃户走过来,无奈地对我解释:马赛人坏了规矩,现在一个马赛人和三个基库尤人受了重伤,“被切成了碎片”—这是他们的表述。他们继续严肃地问我,是否愿意现在给他们缝合,否则很可能每个人都要被“塞利卡利”—政府—找麻烦。我问老人,斗殴者到底被切掉了什么。“头。”他骄傲地回答,土著的本能就是极尽地渲染灾难。同时,我看到卡芒提举着一枚螺纹长针和我的顶针穿过了会场。我还在犹豫,这时老阿瓦路自告奋勇走上前来。他待在监狱的那七年里学过缝纫,一直在找机会实践炫技,现在他自愿负责缝合,所有的兴趣立刻集中在他身上了。他确实缝合了伤者,他们在他的帮助下有所好转。后来,阿瓦路本人也极为重视这次壮举,但卡芒提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头没掉。

由于让马赛人参加舞会是违法行为,后来我们不得不让马赛伤者在草棚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让白人访客的仆人们见到他。他在这里慢慢康复,最后对阿瓦路连句谢谢都没有就不辞而别。我相信,马赛人打心底无法接受被基库尤人伤害这个耻辱,更何况还被治愈了。

那次的午夜“恩戈马”接近尾声时,我出门询问伤者的情况,发现灰色的晨霭里,火堆仍在闷烧。几个基库尤年轻人围着火堆,在一个很老的农妇—瓦伊纳伊纳的母亲—指挥下,上下跳跃着把长棍戳进余烬里。他们在施咒,阻挠马赛人与基库尤女孩顺利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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