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樱离点点头,便见宦红俏忧心忡忡地坐下,道:“你在这里迷迷糊糊地躺了七天了,听说你曾经有过长睡三年的经验,圣上于是一直担心你会睡三年或者更长时间,他在这里守了你七天,除去上朝,连折子都搬到这里来批。”
宦红俏又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段樱离点点头,又摇摇头,宦红俏道:“他还爱你。”
段樱离微怔了下,便见慕风已经又进来了。宦红俏赶紧站了起来,向慕风微微施了一礼,便出去了。
慕风见药碗还放在桌上,却已经凉了。
便吩咐宫婢再去温一下。
段樱离见他眼眸沉沉,眼下略有些青影,双唇也些微干裂,想到宦红俏说他日夜守着她,又想到卞连玉的话,恐怕自己要命不久矣,一时间百味陈杂,不能自己,扑到慕风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慕风身体僵了僵,终也是将她紧紧地抱住,二人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便听得慕风道:“我想过了,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的。”
他的声音略微谙哑,却透着已经想清楚明白的坚定与决然。
段樱离何尝不想呢,特别是她知道自己的毒无解,说不定哪天就毒发身亡,虽然年纪轻轻故去似乎是上天过于残忍,可毕竟二世重生,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她不敢责怪上天,只想好好的与慕风在一起,多一刻是一刻。
“慕风,以后再也不许放开我的手,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什么样的风雨,我们要在一起。就算你失去记忆,失去我们的曾经,我也不介意,我要跟你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她枕在慕风的臂上,慕风很安静,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也不敢抬头看。他已经将她收拾干净,并且换了新床单,他是如何抱起她,换上新床单的,她一点都不知。
被亲了这一下,段樱离反而又释然,主动地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慕风感觉到了她的主动,一时间,幸福的感觉弥漫心间,之前那对前景灰暗的设想,忽然又闪出一点光明。为了她,他亦是不能输!
她却不知道他在此时,已经在内心里做着重大的决定。
她只希望这一刻能够多停留些时间……
上天没有答应她的请求,很快便听到关静在帐外道:“圣上,该上早朝了。”
原来这一晚,已经过去,天色已现鱼肚白。慕风恋恋不舍地拮住她的唇,又如尝最甜美的水果一样,忘情允着,好一会儿,才肯放开脸颊泛红的她。
“樱离,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嗯……”她精神似乎无法集中,还沉浸在刚才的甜蜜中,却是本能地嗯了声。却又听得有脚步声接近屋子,原来是伺候慕风洗漱的侍女来了,慕风微微喟叹了声,只得起身,又将被角替她掖了掖,“你多睡一会,本来伤就没有好透,昨夜又一番劳累……”
想到夜里的事,慕风心里又颤了颤,真不想上早朝,好好将她捧在手心里爱怜一番啊。他转过脸去,不敢再看她,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收回来。
“我会快点回来的。”
虽然说夜里劳顿一番,这一日,她却觉得精神大好,起身后,便去园子里逛一逛。
竟然巧遇关玉姬,或者说,关玉姬本来就是来了甘泉殿,说不定正好便是要找段樱离的,因为此时,慕风还在上朝。
关玉姬上上下下打量着段樱离,见她一袭素白,因病着便连脸色亦是苍白,更显出一双眸子清冷明亮,一头乌发如同墨染,纤细的身材如西子娇弱,使人怜惜。
这时,段樱离已经向她施礼,“参见皇后娘娘。”
关玉姬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多礼,雾姑娘,今日南诏有贵客驾临,国师大人正在主持招待,本宫忽然想到,雾姑娘也曾是南诏之人,不知今日所来之人有无雾姑娘的朋友,因此便过来请雾姑娘与故人一聚。”
段樱离微怔了下,南诏又来人了。
犹豫了下,她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纵使得见故人,最后终须分别,那也没有什么好见的了。”
关玉姬笑道:“即是如此,本宫也不勉强。”
晌午的时候,慕风让人把午膳送到段樱离的房里,二人一起用膳。
段樱离听闻南诏来人,哪有心思吃饭,试探着问道:“今儿不是有贵客驾临,为何你不陪他们,竟要与我一起用膳?”
慕风将一大勺子米饭递到她的唇边,“你好好的吃完这些饭,我就告诉你。”
她只好张口将米饭吃了,慕风却又递上一筷子菜。
等她意识到,自己这顿饭纯是慕风将她当婴儿一般喂养时,她的肚子已经很饱了。慕风似乎也觉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道:“你身体没有好,吃完饭就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陪那位贵客吃饭。”
段樱离嗯了声,又问道:“来的是谁?”
“一个普通的宦员罢了,为了商谈边境贸易之事。”
慕风的回答似有些犹豫,这令段樱离微感诧异。
“你说有事告诉我……”
“今晚告诉你,等我回来。”慕风吻了吻她的额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出去了。
傍晚的时候,段樱离见宦红俏在廊檐下裹伤,段樱离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扯到房间里来,“你受伤怎地不叫太医?还要自己裹伤,外面风大,万一受了伤寒怎么办?”
宦红俏道:“我没有那么骄气。”
段樱离也不管她,将伤药和纱布抢过来,替她裹伤。
宦红俏见她那认真的模样,心中终是有些感动,道:“今日,南诏的人与圣上打了起来,圣上也受了伤。”
段樱离只觉得心微微一沉,“伤得重吗?”
宦红俏道:“伤倒不是重,不过听说是圣上出尔反尔,导致对方很是生气。”
“出尔返尔?在我的印象里,他可不是那么说话不算数的人。”
“是,但是为了你,他总会乱了方寸。”
那天夜里他都已经快要睡着了,忽听得一阵怪异的声音。
蓦然睁开眼睛,发现面前果然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她刚想要大叫,那影子就已经奇快地掠到她的身边,捂住了她的嘴巴,“我是阿沈。”
段樱离一惊,当下便点点头。
阿沈缓缓放开她,“段樱离,你跟我来。”
“阿沈,你的手脚……”
借着一缕月色清光,她已经看清阿沈的手上和脚上都缚着铁链,分明就是一个罪人的样子,不过她武功高强,虽然被铁链缚着,却依旧行动自如。
阿沈目光微暗,“我没事,时间久了就习惯了,若是哪天,忽然没有这东西了,我反而会不自在。”
二人说着话,阿沈已经打开了窗。
从窗口溜出,阿沈托住段樱离的腰,一提气,二人便上了屋顶。
二人小心翼翼在屋顶行进,走了好一会儿,到达一处地方,阿沈轻轻地将屋顶的瓦片取掉几块,往里看了两眼,示意段樱离也往里头看。
段樱离从洞子里往下看去,才发现这居然是慕风的寝殿,此时,慕风端坐案前,案子上还有许多未批完的奏折,而他对面所立之人,修眉入鬓,长身玉立,朗目如星,尊贵气息弥漫周身,一身银白鹤袍,腰间系着玉带,却不是凤青鸾是谁呢?
段樱离只觉得一颗心忽然提了起来。
她可没有想到,南诏来的贵客竟然是凤青鸾。
此时,凤青鸾也坐在了椅子上,二人不知为何事争执,此时拔剑张驽的样子,火药气息浓重。
终于,还是凤青鸾先开了口,“是不是你去信,让我接樱离回南诏?”
这一句话,将段樱离几乎震得要跌到地上去,脑里嗡地响了一下,她努力地让自己镇定,眨眨眼睛继续向下看着。
“这件事我同意了,我要求你放了我的人,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到这里,慕风却忽然沉默了,道:“他杀了人,自然应该受到惩罚。律法之下,即便我是皇帝,也没有办法。”
听得凤青鸾冷笑一声,“慕风,你知道秦家的人为何到了这里?”
凤青鸾接着道:“他们是想要樱离的命,这几年来,我派人追杀秦家余党,便是为了使他们不能够再兴风作浪。如今我的人在这里与秦家的人打斗,误伤你东夏之人,按理说应是一命还一命,但是律法不外乎人情,我做为南诏的天子已经是要放下身份求你,你却仍然还是不放人吗?”
慕风尚未回答,感觉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微感疑惑,用手抚了下被打湿的地方,抬眸往上看去。
段樱离却是抹了把眼泪,及时将身子后仰,而慕风也只见到黑黑的屋顶,并未发现他们偷的那个洞。段樱离不知是如何被阿沈带回房间的,只觉得彻底清醒的时候,阿沈还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
“阿沈,你们这次来……”
“皇上他接到了东夏国主的信,让他来接你回南诏。”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听着阿沈重新复述一遍,段樱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她千辛万苦走到现在,就算他失去记忆,也该感到她的情义,如今竟然叫人来接她走!他凭什么呢?况且,她如此回到凤青鸾的身边,又算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