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月城抬头望去,只见那剑锋极速落下,呼啸的剑气在他身上划开无数的口子,殷红的献血自他的伤口溢出,飘散着朝四周飞散而去,一股奇异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一瞬间,大地为之蠢蠢欲动!
绫月城惊恐的望着四周忽然躁动起来的空气,不难想象在这片贫瘠而荒凉的土地之下,有多少非人的生灵在渴望着他香甜的血液……出人意料的是,身旁叫浮生的女子见状并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难道说,她不是那数以万计的想要夺取他血肉的妖魔中的一个吗?
不待他细思,便觉有一手拍在了他的胸口,那看似轻飘飘的举动,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托起,远远的推出去百米之远。
绫月城凌空飞出的瞬间,目光去寻浮生的踪迹,只见一柄巨大的剑锋从天而降,猛然刺入地面,大地在这剧烈的震荡之中瞬间塌陷,形成一个百米见方的大坑,烟尘漫天之间,似乎将浮生整个淹没了进去。
绫月城忽然感到心头一阵难以抑制的疼痛,在这巨大的震荡之中清醒了过来。
眼前正是他那小院月华居,身上的伤痕不知道什么时候全消失了,碧涯正守在门前,环抱着单薄的身子,碧绿色的袍袖在风中飞扬。他在梦境之中盘桓了数个时辰,可现世之中似乎只是过去了一瞬间,人、事、物都不曾有丝毫的改变。
难道说,那雪魅,枯骨,巨剑,还有那叫浮生的性情乖张的美丽女子,都是他痴人说梦的臆想吗?
可他的心,为何还是感到十分的悲伤呢?
碧涯见到绫月城的身影,急忙迎了上来,牵住他的袖子围着他上下周身好一阵大量之后,才终是松了口气:“小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若是再迟些,奴才就该禀告侯爷发动全府上下去寻了!”
绫月城素不喜与人亲近,面无表情的拂开他往院子里走。
他这小院其实异乎寻常,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何人所建,院后有一池天然温泉,致使这院里气候四季如春。此时虽已是初冬,外间繁华凋尽,衰草连天,这小院却是青葱依旧,与春日里无甚差别了。
他褪下那熊皮大氅丢给碧涯,凉凉的抛下一句:“寻我做什么?死在外面才如了你的心意吧!”抬脚便往自己的房间去。
碧涯被那厚重的熊皮扑头盖脸罩了全身,一时间失了方向,憋闷了很久,才咒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然而绫月城却是已经走远了,丝毫没有听到。
待他甩脱了那熊皮大氅,再去追人的时候,绫月城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房间,“砰!”一声将他挡在了门外。他气的直咬牙,踌躇了许久到底忍住没有拍门,嘟囔了一声:“瞧你得意到几时!”甩袖去了。
绫月城的卧房处于这小院的中心,恰好盖在那温泉的正上方,他生来比旁人怕冷,老侯爷便将这院子赐予他居住,故而他没事总是爱在池子里泡着。
他褪尽了衣衫滑入池中,温热的池水让人放松,不久便觉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先前的抑郁之气也减去了不少。
他趴在池子边上,枕着臂膀,静静的闭上了眼睛,思索着那诡异梦境里的一切。
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确定那梦境的真假。
若一切都是假的,那也太真实了一些;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叫浮生的女子岂不是为了救他而被那巨剑斩杀了吗?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对另外一个人好吗?
不,他才不相信。
他仰头抱着了乱成一团的脑袋,沉入了池水之中。
绫月城自傍晚回来便锁在屋子里,下人备了晚膳去叩门也不得回应,只得候在门前,用炉子温着饭菜。
夜深到极处,门外小童也熬不住困顿伏在炉灶旁香甜睡去,院外雪停风住,一轮月圆高高悬在屋脊上,淡蓝色的月光下,碧绿的藤蔓不知道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整座院墙。
那藤蔓若活物般伸展的蔓延着,攀上高墙,越过门外的小童,穿过门窗间的缝隙,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绫月城的卧房之中,攀在书案上,窥探榻上那人的面容。
绫月城抱着被子侧身倒了榻上,月光下,他玉白色的面容上浮起浅浅的微光。
他似乎是在做梦,眉心紧蹙,闭着双眼,过分纤长的睫毛在空气里微微的颤抖,安静美好恍如一个初生的婴孩。
“睡着的时候倒是挺乖的嘛……”那藤蔓暗暗的想,爬上床榻依偎在了他的身旁。细嫩的叶片拂过他的面容,粗壮的藤蔓蛛网般慢慢纠缠住他的全身,每一片叶子都舒展着全身,缓缓滋养着那些匍匐在他身上的藤蔓。呼吸着自他身上发出的强大气息,发出由衷的沙沙叹息声。
绫月城这个人啊……就如一块肥沃的土壤,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占有,吸干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
许久之后,一道碧色光华一闪,那些藤蔓潮水般褪去,扭曲幻化成一个人形,一袭碧绿长衫,赫然便是那个叫碧涯的少年。
他吸收了一晚上的“养分”显得精神焕发,每一根发丝都透着舒爽,他缓缓靠近,注视着床榻之上依旧熟睡的面孔,眼底慢慢浮现一丝狂热。
一滴血,只要一滴血便可抵去百年的苦修呢……他抬手,指尖化为一根尖锐的藤刺,毫不犹豫的向着绫月城刺去,却见他眉心红光一闪,一股强大的力量将碧涯远远的震飞出去。
碧涯匍匐在地上喘息着,气息震荡久久不能平息,他捂住胸口怨恨的瞪着悬在绫月城眉心的澜玉,拳头愤怒的砸在了地上。
真是可恶!竟然又失败了,那澜玉明明已经气息微弱到快要失效了,为什么还是不能伤他分毫?
是他太弱了吗?
是啊……他说到底,只不过是一只修行了一百年的藤妖呢,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十滴血,他即便是再修行个一千年,也未必能化形……
而正是因为这块蕴含无上妖力的澜玉的守护,他才迟迟不能下手!
他死死的盯着那张脸,困惑而又无奈的叹了声:“绫月城,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能得如此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