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嘉祥里——西长安街南侧一条幽静的小巷。在7号院居住着一位知名度很高的老人——中顾委委员、人大校长、中国企管协会会长袁宝华同志，这位年已77岁的老人新近又挂上了一个虚职——《企业家报》首席顾问。
既是本报顾问，我们就不能不常去打扰这位和蔼可亲的长者。
三个月前，也就是1991年国庆节前，我曾和王南桂首次造访。
三个月后，也就是1992年1月8日，我报要在这天下午，在人民大会堂吉林厅举行“质量品种效益年理论征文”颁奖会，这天上午，我们又一次摁响了袁宅那红漆大门上的电铃，目的非常明确而简单——恭请宝华老再次光临会议。同去的有安阳市副市长朱振江、安阳第一橡胶厂厂长杨宪光和本报驻京记者喻晓。
两天前的一场瑞雪，使京城处处银装素裹。步入袁宅，但见满院的花木盆景已成玉树琼枝，丛丛簇簇的草皮地已成一片片墨绿。五针松、玉兰、大丽菊虬枝叠翠，枝杈上夹着点点残雪。花木丛中的砖石小道曲径通幽，整个院落一如往昔，淡雅而静谧，犹如主人清廉淡泊的心境和辛勤议政的追求。可以想见，主人在清风丽日、朝霞暮霭之时，徜徉其间，思索国事，乐此不疲的情景。
袁老这几日偶感风寒，在家中杜门谢客，也婉拒任何外界邀请，静心休憩，我们正为此时打扰他而惴惴不安时，他已来到我们面前。
依然是那副亲切和蔼的面容，依然是那“你好、你好”的河南口音。他拉着我们的手一一让座。不久，袁老的老伴就端过来四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我顺手呈递上我带来的国画——由河北省著名画家全祝明先生绘成的《山坡放蹄图》，那画面构图清新而严谨，青青的草地上六头毛驴在嬉戏吃草，画功细腻，画法采用淡墨渲染，袁老看后连连夸好。
安阳市朱副市长也敬呈了他带来的礼品——殷墟甲骨文拓片及介绍安阳古都的一套丛书。我向袁老说明了下午要在人民大会堂举行“质量品种效益年理论征文”颁奖会，袁老忙说：我一定到会。
接着我们三人就改革的一些深层次问题，请教了我国这位高层次的企业管理者。
在谈到企业集团问题时，袁老说企业集团的优势在于跨行业、跨地区地组织规模生产，但我国财政长期分灶吃饭问题一直解决不好，现在实行分税制，不能再搞分灶制。财政包干的结果是把大市场给分散了。社会主义的大生产把市场集中了起来，搞分税制又把市场分割了。地方要破除既得利益，不解决这个问题就不能使国民经济走上稳定协调发展的道路，上一个项目，或一个新产品，各地都上，一下子都上来了，然后又互相竞争，互相残杀，结果是全垮下来了，谁也成不了气候。
财政包干是不服从统一调控的，必须从体制上进行改革，深化改革是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分灶吃饭相对吃中央“大锅饭”是个大进步，但如不深入改革，副作用也是很大的。
前些时候，产品竞争达到白热化。仅以彩卷大战为例，汕头上，厦门也上，但都背了借贷包袱。唯有保定第一胶片厂好些，我们提倡友好的联合的产品竞争。
在谈到如何搞好大中型企业，深化改革时，袁老指出，越是改革开放，越是会限制我们民族工业的发展，要使改革踏上新的台阶，过去我们在大一统体制下，过惯太平日子，现在就不能过太平日子了。改革就要转换运行机制，人事、工资、劳动用工制度都要转换。一旦我们把大中型企业搞活了，外资企业就感到难了，有压力了。
政府的职能要进一步转换。要彻底改革企业是政府附属物的问题，使企业真正成为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发展、自我完善、自我约束的独立的商品生产者。李鹏总理认为，国家政府机关实行公务员制度条件已经日趋成熟了，在国家机关将进一步推行公务员制度。
改革就是要发展生产力，向传统势力挑战。原来的生产关系，上层建筑在人们的头脑中是根深蒂固的，邓小平讲转变观念是一场革命，这应当是一场方兴未艾的革命。
关于企业内部分配上，这些年过多地向职工个人消费倾斜，后果是严重的。而且消费分配只能高不能低的趋势越来越严重。要转变为尽可能地向企业技术进步倾斜，使企业有发展后劲。
在职工中要提倡艰苦奋斗，提倡勤俭办企业，富日子当穷日子过的精神。要多积累，求后劲、求速度，要大造舆论，克服攀比心理。应当看到，在我国工资收入较高的三资企业毕竟是少数，社会上发横财的也是少数，多数人要在思想上认识到高消费的副作用是很大的。
去年煤炭、石油等能源工业和原材料行业出现全行业性亏损，而加工行业却赢利很多，这是一种反常现象。关键是现行价格不合理，价格改革是敏感问题，要慎重。去年的粮价改革是成功之举，价格改革要小步走。有些价格可放开一些，如水泥（供过于求）价格放开没风险；而木材价格一放开，有些人就高价去林区套购，造成木材市场价格失控。
国家如何调控是个大问题，国家要调控市场，市场要引导企业，企业再进入市场，这是个大三角关系。企业要会围着市场转。企业困难时就欢迎国家调控，要求国家按计划收购，这是旧观念的沉渣泛起，我们不能再走回头路。
在谈到转变政府职能时，袁老认为，海南建省时提出小政府大社会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广东省清远市取消了工业局，只有经委抓企业一直坚持了下来。要呼吁政府机构的改革，不要过多迷信行政机关的作用，要学会用经济手段管理经济。
刘少奇同志早在1964年就提出要各级干部下去搞调查研究，学会管理经济。28年过去了，但总不见效果，总是迷信用行政手段管理经济，这是懒人哲学，我们不能再搞这一套了。
会见结束时，袁老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希望《企业家报》努力宣传党的经济方针，为企业转换经营机制当好参谋。要把报纸办成企业厂长、经理的工作报，真正为搞活大中型企业献出力量。
我回味着袁老的叮咛，心中温暖而凝重，我们一定办好报纸，回报老前辈的关怀与厚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