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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4、卦摊

自幼生长在昌江上游饶州古城的三先生,一走进吴城这个花花世界,自然是眼花缭乱,分不清东西南北。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稀奇古怪。幸好身边有个腰圆膀粗、一脸横肉的张蛮子跟着,才让他有了几份胆量,才不觉得惶恐。于是就随着张蛮子在麻石街上乱蹿.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没有来吴城之前,三先生做梦也没有想到吴城是这个样子。尽管在万盛烟行的账房里,他也多次听人说到过吴城,说到过吴城的繁华。当时他总认为是那些人在吹皮,在卖弄自己见多识广。现在看来,当年听到的那些关于吴城的话并不假,那些人并没有吹牛。

已经是中午了,早晨只是在船上喝了两碗稀粥,但是三先生并不觉得饿。他可是一门心思地走在前头,似乎想要一下子把整个吴城街从头至尾走一遍。

但是,张蛮子这时可不答应了。别看张蛮子手上有几斤气力,但他那一双矮矮的罗圈腿却架不住他那身一百七八十斤的膘。一开始是他走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的说个没完没了。到后来,他就慢慢地拉下来了,嘴巴里的话也少了。到了后来他却是不知不觉地落到了三先生的后头了,就是紧赶慢赶也跟不上三先生的趟,只是在挤来挤去的人群里头直喘气。现在眼看实在支撑不住了,肚子里又在叽哩咕噜地直叫唤,逼得张蛮子不得不大声叫了起来:

“三先生,你这可是要到哪里去啊?这吴城可不是饶州府,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走得完的。我们吃点东西再走行不行?”

三先生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就停下脚步站在街当中东张西望起来。因为他的肚子里这时也有动静了。刚好街旁边有一家小吃铺,一块油渍斑斑的招牌上写着“包子铺”三个字。三先生便说:“就到那里去吃包子怎样?”

反正是饥不择食,主要是能有个地方坐下来歇一歇。张蛮子二话没说,就抢先朝街边的那家包子铺走去。

这是一家小本经营的小店。两张八仙桌,几条长凳。靠墙一块案板,上头有大大小小的几摞蒸笼,还有一坨和了的面粉和一些盘盘碟碟。剩下的肉馅还有小半碗,也搁在案板上,几只苍蝇在上头乱飞。

店门口站着一位老板娘,胖乎乎的腰身就像一袋面粉。一条围裙涂满了面粉,已经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老板娘面粉一样的腰身被围裙带子勒出了一道浅浅的沟,胸前勒得紧紧的,绷得两只乳房鼓鼓的,快要撑破衣裳了。这样子,倒是这家包子铺一块上好的招牌。她一见生意来了,连忙满脸堆笑,大呼小叫地连声说:“两位大爷屋里请,大包子小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

三先生刚到门口就想退出来。谁知抢在前头的张蛮子一双色眼早已盯上了老板娘那鼓鼓的胸脯,就眯着一双水泡眼笑着说:“好,我就是来吃你的肉包子。”说着一只手迅速地顺势伸了过去,在老板娘的胸前结结实实地抓了一把。

老板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看就知道来的是什么客。便也趁势在张蛮子的脸上拧了一把,大声说:“死鬼,老娘的包子拿崽吃,没有你的份!”

张蛮子好像占了大便宜,便笑嘻嘻地一头撞了进去,在靠墙的长凳上坐下来,笑着说:“老子不先吃饱,你哪来的崽!快点,老子饿死了。”

老板娘这时不再同张蛮子斗嘴了,便转过脸来招呼三先生:“哎哟,这位小哥,看长得多俊,一脸的福相,是老板吧。来来来,老板,快请坐。”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围裙,又是掸凳子,又是抹桌子。这一下可把三先生弄得进退两难,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在老板娘掸过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好了好了,先上两笼小笼包子,饿死了人你得尝命。”张蛮子一只脚踩在另一条凳子上,又在叫。

老板娘说:“看你急得猴样。”然后才朝后头大喊一声,“小包子两笼!”

一会儿,一位伙计端上了两笼包子,这些包子还热气腾腾地直冒气。

包子一上桌,张蛮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叉开筷子,夹起一只就往嘴巴里塞。不过,这包子倒的确是不错,嫩嫩的馅,一咬一包水。张蛮子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自己的一笼包子就下肚了。而对面三先生的一笼,还没有吃到一半。张蛮子吃得性起,便索性解开腰上的罗布巾,脱下外面的蓝大褂,光着腕子叫道:“老板娘,上大包子来,老子吃得不过瘾!”

老板娘一听,立即眉笑眼开,连忙说:“好嘞!,客人慢待,只要你有量,老娘会让你好好过把瘾。”

老板娘说完,便亲自到后面的厨房去,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一个个圆溜溜的又热又烫。

张蛮子一见,伸手就抓住一个往嘴里塞。原来这是一盘糖包子,张蛮子一口咬去,里面的糖水就顺着张蛮子的手一下子流到他的肘弯上去了,烫得他嗷嗷直叫唤。张蛮子一边叫一边抬起手臂,用舌头往肘弯上去舔。哪知他的手臂往上一抬,手臂上的糖水又滑溜溜地流到臂后去了,一直顺着臂膀流到了后背心,烫得他直跺脚。他的一只短手本能地向背后弯去,但无论如何也挠不着。老板娘一见,也开心地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说:“原来只听人家说乡巴佬吃包子烫背心,硬是不信。没想到今天总算让我真的开了眼界。”

说归说,笑归笑,老板娘最后还是走上前去,用手中的围裙揩去了张蛮子背上的糖水。这时,张蛮子才停止了叫唤,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把那一盘包子吃得一个都不剩。

吃完了包子,付了账,张蛮子才和三先生抹了一把油嘴,又出门往街上撞。临出门时,张蛮子还是忍不住对老板娘说:“包子倒是好包子,就是太烫了。下一次来,我可要吃你那两只冷包子。”

老板娘也笑着说:“你敢!老娘那两只更烫。”

出了包子铺,三先生又一直往前走。张蛮子抱着一包衣物紧随其后。来到一家肉铺门口,张蛮子就是不肯走,在看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屠夫在卖肉。

只见一位顾客来买肉,说是要买一斤二两。那位屠夫一听就一刀斫下去,也不用秤,拿在手里掂了掂就收了钱。又来了一位顾客,说要买两斤肉,那屠夫又是一刀,说了声“两斤,钱拿来”,同样不用秤称。那位顾客不信,硬要往秤上挂。屠夫说:“你要挂可以,让我先割一块下来。”

屠夫一边说一边割下一块肉,然后往秤上一称,刚好两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只听到那位顾客说:“倒霉,让你割下了一块好肉。”

旁边看的人都在笑。只听到有人说:“哪个叫你不信邪呢?”

张蛮子在一边看着,心中暗暗称奇,想不到这位屠夫竟有如此的手段。

三先生走了一段路,回头不见张蛮子,便又折回来,见他还站在肉铺前不走,就说:“张蛮子,这有什么好看的,回头我们也斫两斤去,带到船上熬着吃。”

张蛮子一听,嘴巴吧唧巴唧地舔了两下说:“三先生,你不要骗我哟。”

三先生说:“我几时骗过你,回来斫就是了。”

张蛮子说:“好好好,我们走吧。”

他又随着三先生往前走去。两个人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最后,他们竟挤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来到一个看相测字占卦的地摊前。

说起他们眼前的这个卦摊,在吴城可有些来头。

卦摊的摊主姓潘名遇求,外号“潘半仙”,祖上世居吴城。究其根底,说来也算得上是大家之后。其祖上原是吴城有名的商号——“赣茂粮行”的老板,当年的生意倒也红火了几代人。但是到了他父亲手中,吸上了鸦片烟,又赌又嫖,小老婆姨太太不计其数,结果便家道中落,一座红红火火的“赣茂粮行”,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弄得一家大小也作鸟兽散。潘遇求一家便由此沉沦市井,落魄江湖。

常言道“大船烂了也有几箩筐钉”——显赫一时的“赣茂粮行”倒了,但在潘遇求小的时候,他的家里还是有几个余钱。他过的虽然不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也还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潘遇求长在这样的人家,一不事桑稼,二不理俗务,只会一门子“子曰诗云”。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他的父亲见自己不争气,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从书中求个功名富贵,图个青云前程。“赣茂粮行”已经不在了,儿子日后能有个“千钟粟”也就不错。谁知风云变幻,江山易帜,皇帝老儿不再考什么秀才举人了,结果让潘遇求一肚子的锦绣文章都沤作了大粪。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从此可害得他稂不稂莠不莠,谋生无术。

父母双双亡故之后,功不成名未就的潘遇求依然孑然一身,守着祖上留下来的几十间破屋和一堆破铜烂铁过日子。他每天是高卧隆中,日上三竿之后才拎只破香炉或一把旧扇子,到当铺去当上几钱银子,几块光洋,然后就去坐茶馆,听戏。再然后就是沽上一壶烧酒,用荷叶包上几两猪头肉,外加几个包子,回到家中。面对孤灯,形影相吊地喝上两口酒,吟上几句“举杯邀明月”或者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喝着吟着,吟着喝着,最后便一醉南柯。

直到四十多岁以后,一场大水冲来了一群逃荒的凤阳人,才让他捡到了一个老婆。那天黄昏后,潘遇求又从戏楼中归来,浑浑噩噩地在巷子口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便倒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头,手中的猪头肉散落到三尺之外,几个包子也滚到墙根下。手中提的酒壶幸好是个锡的,破倒是没有摔破,可是里面的酒却已经空了。潘遇求艰难地爬起来朝身下一看,原来是个要饭的靠着墙根躺在那里,被潘遇求一撞,便发出哼哼唧唧之声。潘遇求听出来了,原来是一个饿病了的女子。

不知是读书人的怜香惜玉,还是刚才在戏楼里受到戏文的诱惑,或者是想到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古训,潘遇求最终还是起了恻隐之心。他捡起猪头肉和包子,拎着酒壶,便所这个女子扶到了家里。几两猪头肉和几个包子治好了这个女子的“病”,也成全了潘遇求的终身大事。昏黄的烛光下,潘遇求发现这位凤阳女子虽然面有菜色,瘦骨嶙峋,但一双丹凤眼颇有几份病西施的模样。那一这夜,潘遇求第一次没有醉入梦乡,只是自嘲地把杜甫老人家那联“花径不曾缘客扫,****今始为君开”的千古名句改了一下,改成了“花径已曾缘客扫,****今又为君开”。然后一边得意地吟着,一边把这个女子揽入怀中……

第二天一早醒来,潘遇求就发现枕边的这位女子的脸上有了两点红晕,细细的牙齿也格外的白。同时,潘遇求还惊奇地觉得,尽管自己一夜没有睡好,但却是前所未有的精神抖擞,一向疲惫的身心却显得异常的爽朗。他再也睡不着了,便披衣起床,捡来半张红纸,拈来管羊毫笔,蘸饱浓墨,用尽平生气力,写了一个斗大的“喜喜”字。

一年以后,这间破屋里便有了一声婴儿的啼唱,一位血糊糊的女婴已呱呱落地。潘遇求自然是满心欢喜。中年得了,哪怕是个女孩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潘遇求便脱口而出,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快哉”。躺在床上的那位凤阳女子苦笑着说:“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女孩子哪有叫这个名字的?”

潘遇求想想也觉得她说得在理,就说:“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那你就取一个吧。”

女人说:“你要是万一想不出来,那就让她叫我的名字吧。”

潘遇求说:“哪怎么成呢?要叫也不能叫一样的呀。你是大翠,女儿就叫小翠吧。”

女人点了点头。

有了家室之后,专靠典当过日子也不是办法。无奈潘遇求谋生无术,又别无所长,最后想来想去,还是从楼阁上的故纸堆里,翻出几本《麻衣相法》、《邵子算数》和《推背图》之类的东西,每日去十字街头摆个卦摊,赚些分分文文聊以度日。

潘遇求在十字街头摆摊两年多,日子倒也过得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家中有个女人奉帚着羹,日子也过得像个日子。女儿小翠也渐渐长大,一岁以后,就开始站桩走路,咿咿学齿,小模小样,有眉有眼的,也长得甚是可爱。潘遇求每天傍晚收摊回家,她都要和母亲一道倚门相望。进得屋来,更是绕膝承欢,飞来飞去的像一只花蝴蝶。每当这时,潘遇求总要把女儿抱在怀里,先是亲上一通,然后便教她“人之初,性本善”。舔犊之情溢于言表。融融三口之家,自有说不完的天伦之乐。

两年多来,在街头摆摊的潘遇求在吴城已经有了几分名声。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之人,尽管是半途出家,但有一肚子饱学的功底,自然无师自通。何况这种职业,本来就是歪打正着,神神道道的,就是神仙也不见得就能立竿见影。要是碰上不灵验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前来揭短。中国有句老话叫“心诚则灵”,所以责任并不是哪一个人的。再说那些前来求签问卦者多是失意之人,已经就在四灾八难之中不能自拔,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究别人灵不灵,还不如心平气和地积点阴德,早日消灾弥难为上策。

潘遇求的日子如果能这样的一直过下去,那倒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他女儿两岁多一点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贩子用一包炒花生给骗走了,一去就音讯杳然。小翠失踪后,大翠更是悲从中来。想到当年一场大水,冲走了凤阳的老家,一家人家破人亡。自己好不容易飘落到吴城,险些饿死街头。如今刚刚有个结果,却遭此飞来横祸。在悲伤之中,大翠又不幸身染伤寒,卧床不起。潘遇求虽然也是悲悲切切,但还要求医问药,服侍于床前。有道是酒不能解真愁,药只能治假病。几个月之后,大翠就撇下潘遇求一个,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昔日的三口之家,如今又只剩下潘遇求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这凌乱不堪的破家,潘遇求没有过分的悲哀。他本来就孤独惯了,就把这两年的热闹看成是白捡来的,或者是做了一场好梦。他这样一想,反而觉得好像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心中也就释然了许多。

料理了大翠的后事之后,潘遇求又是早出晚归,拎着那把锡酒壶,在十字街头重操旧业。不过,这时坐在十字街头的潘遇求,除了看相测字圆梦卜卦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女儿小翠。他总希望在某一天,自己能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女儿。但是十多年过去了,他每一天都在失望中回到家里。从此,潘遇求出就彻底地死了这份心思,再也不为女儿小翠的生死操心了。他把以前的一切真的都当作一场春梦了,内心又归于沉静。

但是,就在潘遇求心如古井、万念俱灰之时,他的女儿小翠却偏偏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阳春三月的天气,也是在吴城这样的江南水乡,在这样的季节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潘遇求早晨刚一出门,院子里那棵百年老樟树上的喜鹊窝里,就飞出一只喜鹊,吱吱喳喳地在他的头上一路叫过去。一粒白色的喜鹊屎就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的鼻梁上。这粒白色的喜鹊屎让潘遇求打了个愣。他伸手一把摸了下来,在衣襟上揩了揩,自言自语地说:“我难道还有什么喜事么?要有也是白喜事啊!”

他一边说,一边依然往院外走去。

来到十字街头,他又在那老地方支起他那块招牌,开始等人前来开张做生意。就在这时,远远的人群中,一顶花轿挤了过来。花轿到了跟前,许多人都认得,这是四美楼接送“姑娘”的暖轿。四美楼是吴城最有名的青楼,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不要说在吴城街上没有人不知道四美楼的,就是到过吴城的人,也都记得四美楼。不过,四美楼的这种轿子,一般都是在晚上出动,送姑娘到某某阔人家里去唱堂会,或者是到哪位要员的府第官邸去陪夜,用的都是这种轿子。像这样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的,还是不多见的。所以一见这顶轿子来了,街上的行人都在议论纷纷,驻足观看。

议论归议论,这顶轿子还是我行我素地缓缓而来。当来到潘遇求的卦摊前,竟然停下来了。跟在轿子旁边的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就走上前去,掀开软软的绣花轿帘,打开了轿门。轿门开处,走下一位姑娘来。

这时,街上的人更觉得奇了,都涨潮一样的围了上来。许多人心里都在犯嘀咕:难道这位姑娘是来找潘遇求圆梦卜卦的么。当然,大多数人还是眼馋,想看一看这位天仙一样的姑娘。吴城的人都知道,四美楼的姑娘个个都长得像天仙一样,但能有缘一睹芳容的到底没有几个。如今送到眼前来了,哪有不想捡个便宜的。要知道,要是想去四美楼,没有三十两银子怕是进不了门的。

从轿里走出来的这位姑娘长得的确不同凡响。一袭绣花的绸面薄棉袍,墨绿的底托着粉红的花,就像长在她那窄窄的腰身上。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一点都没有走样。手上是手镯,耳上是耳环,头上是一头的珠光宝气,摇摇欲坠,叮当作响。还有棉袍底下的那双脚,小得就像五月端午节的两个糯米粽子。整个人儿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看得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眼睛都放出了绿光。

突然,只见那位姑娘在旁边两位小女孩的搀扶下,径直向潘遇求走去。还没有走到他跟前,就是双脚一跪,一个“爹”字还没有出口,就放声大哭起来。

刚才轿子一停下时,潘遇求就给弄糊涂了。现在让眼前的这个女子一号一哭,反倒让他心中明白了。他只觉得鼻子一酸,两行老泪就无声地淌了下来。潘遇求没有上前来扶起自己的女儿,只是跌坐在卦摊旁的铺地方砖上,老泪纵横地看着这张已经变得陌生的脸。在这张陌生而又娇嫩妩媚的脸上,潘遇求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小翠的半点影子。但是他还是相信,这就是小翠,这就是自己那个失踪了十六七年的女儿小翠。

这时,围观的人们不再那么轻薄,也不再那么张狂了。凡是知道潘遇求的故事的人都在感叹嘘唏,上了年纪的还在抹着眼泪。

女儿虽然是回来了,但是这时的小翠已不是当年的小翠,而是“翠花姑娘”了——如今,她已经是四美楼的一块金字招牌,是老鸨的一棵摇钱树了。至于她离家后十六七年的经历,在这里实在是一言难尽。只知道她是前不久被四美楼的老板花了一大笔钱,从扬州买来的。自从买来了翠花姑娘以后,四美楼的生意更是做得像模像样。到了后来,那条街上的其他几家同行,最后都不得不关门大吉,一家家都倒在“翠花姑娘”这块金字招牌的石榴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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