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光碧油油的,迎风就长作一丈,如火油浇灌,当头洒下,牛精见机的早,向后一扑,倒地就是一个狗刨连滚,只沾了点衣角,那两只虾精可倒了大霉,浑身被浇的到处都是,惨叫一声,冒着滚滚青烟。
这火光唤做碧磷妖火,乃是这头狮子精以本身妖气为引,收被自家所吞的活人小妖,死去时的怨气戾气,练就的一种邪门法术。
“在打仗的时候,无论碰上什么样的妖怪,只要对方会法术,马上就跑!”羊山人的话从脑海中响起,牛精满脸冷汗,刚想不顾这两个虾精,往后逃去,谁料虾丁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满身烫伤,旁边的虾乙早就躺在地上,一抽一抽。
“牛、牛兄弟,这妖怪凶悍,我来拦住它,你、你快走!”虾精勉勉强强举起了长叉,挡在前方。
“好,麻烦虾哥哥了。”牛莽一个调头,转身就逃,却是怎么也都想不通,俺只是平常对你们好上一点,生死关头,为何这么罩着俺,该不会因为虾头里面全是屎吧?
耳边全是喊打喊杀之声,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愤怒,俺小牛一向胆小,怎么、怎么……
“虾哥哥莫怕!俺小牛来助你!”牛莽一个大吼,扬手就把后背刀甩了出去,正好挡住了那狮子精的去势。
“牛兄弟!”虾丁一脸的感动。
“什么叫义气,义在气前,就是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断断不会抛弃自家弟兄的!”牛精一脸的大义凛然,心中却在大骂:“牛莽你这个杀才,傻头傻脑贱骨头,真是蠢笨如猪狗!”
“好,没想你这头牛这般讲义气,我老狮倒是小瞧你了,刀给你,我们再来打过!”对面狮子校尉讶然,随即一脸的佩服,把厚背刀有丢了过来。
牛精一愣,没想到讲义气竟还有这般的好处;那狮子校尉斩山刀一振,复又冲了上来,二妖斗做了一团。
牛精哪里是这位道行三百年的老狮子的对手,仗着气力悠长,守了十来个回合,对面又不知施了甚法子,红光一闪,那门板一般的大刀凭空长了三尺,往下一拍,牛精只感到有万斤巨力压身,脚下泥土一陷,小腿都没在了土地中,后背刀的刀锋直接被打钝了去,双臂又酸又麻,使不起劲。
“小牛精,到了阴间可莫怪我老狮子!”
那斩山刀就要迎头砍下,牛精一脸的绝望,俺的小命今日便要丢了么?娇娇菩萨可还没再见……
“懒牛,楞着啥?”一声尖嗓子把牛精唤醒了过来,只见那小钻风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一只狼牙拍散着点点星光,正与斩山刀纠缠在一起,‘铛、铛、铛’的响声连成一片。
“统领大人——”牛精差点都哭了出来,这位哥哥来的太及时了,自家只差一丝丝就小命不保,义气真是害死人。
“拿起刀来,与我做了这头狮子精!”
只听得牛莽大喊了一声:“好!”半晌无有动静,小钻风回头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只见那懒牛一手扛着一只虾精,猥琐的向后跑去,留下一个屁股一扭一扭……
“你这小妖做甚!”黄风大王见这头牛精都快跑出了战场,厉声喝问。
“大王啊!呜呜呜……”牛精泪流满面,跪了下来,捶胸顿足,“俺的两个弟兄被对面的妖怪打成了重伤,奄奄一息,请让俺送他们最后一程,再来报仇!”
这牛精演的太真,黄风大王一时间被噎的无了话语,只能眼见这头奸牛越跑越远……
“胳膊都快捏肿了,”牛精嘀咕了声,躲在一座小山丘后,把两只虾精放了下来,虾丁倒还好,那碧火油只浇到虾壳上,那壳子却是虾精一身上下最硬的地方;而虾乙就惨了些,浑身上下全是烫伤,油泡一个接着一个,进气多,出气少,那嘴角还‘嘟嘟嘟’的起着泡沫,看来是离死不远了。
牛莽暗叹了一口气,这虾精虽有些一根筋,却是个极讲义气的妖精,比自己要好多了,死了实在是可惜。
偷偷摸摸的爬上了山丘,只见两里外的群妖乱斗,已经是接近了尾声,翠云山的一众妖魔鬼怪被打的丢盔卸甲,逃了大片,好在有个黄风大王压阵,见势不妙下,连忙拔出葫塞,葫芦里一下放出一股狂风,吹的树倒草飞,黄沙漫天,那黑熊精本还想趁势追杀一番,见状只得鸣锣收兵,关起了山洞。
翠云山群妖连逃带跑了二十余里,方被各个小首领聚了过来,一点数目,只有四百来个,足足减了一半;更惨的是,四健将之一的豹将军也被对面的一只白熊掏了心肝,惨死当场,只得安营扎寨,再做打算。
“你这懒牛,见你家统领为了救你,和别的妖精打架,你不但不帮,反而偷偷溜走了,是何道理!”小钻风一手提着牛精的耳朵,一边怒骂道。
“哎呦,哎呦,小统领,小统领,你且听俺讲,是这么一回事……”在牛精的信口开河之下,本是牛小妖临阵逃离,却被说成为兄弟泪洒战场,含辱受屈,暂且脱身。
“哼!这事先记着了!”小钻风半信半疑道,虽然这不符合这头懒牛一贯的作风,但关键时候,牛精挡了上去,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巡山校尉的事儿也多,还要走营扎寨,收拢人手,安排巡视,尤其是在战败之后,时间也不能都耗在这牛精的身上,是故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这个给你。”小钻风头也不回,丢来了一个小皮袋来,牛精打开一看,尽是些心儿肝儿的玩意,还冒着血水。
“这场仗打的不错,这是大王的奖赏,知道是些什么玩意吧?”
“就像是白水涧的那头花皮虎的心脏?”
“对,吃了对你有大好处。”
“小统领,你说这血肉大补,能否治好那虾乙的伤势。”牛莽连忙追问道。
“那虾妖我也去看过,伤势太重,只有三百年大妖的心头肉才能救治,你的这些玩意道行太浅,无多大用处。”
牛精摇了摇头,三百年道行的大妖,也就是四健将的水准,任一一个都能轻易捏死自家,看来这头虾精只好闭目等死了。
营中尽是惨叫哀嚎之声,到处都是断胳膊少腿,有些妖怪忍不住剧痛,连人形都保不住了,尽数化作原型,猴儿狗羊的滚了满地;牛精不耐见此等场景,找了自家的兵房,往里面一钻,拉上帘子,声音顿时消了下来。
拎了拎,这袋子倒是有半斤重量,真要计较起来,这头牛精只能算是打了半场仗,其余时间都在磨洋工;为何这么多呢?一则三个妖精专挑落单的下手,着实赚了不少性命,二则吃了败仗,厉害的妖精又死了不少,未免群妖一哄而散,黄风大王只得以厚利相诱,若是平常,该是拼死拼活三四场,才能被赏来的,这牛精算是赚了个便宜。
也不嫌脏,挑了个该是狗儿兔儿的妖怪的小心脏,一口吞了下去,顿时浑身一阵燥热,眼中红光一闪,满嘴尖牙挫的直响,本还稀薄的鬃毛又长出一二分,不像人,更像是妖怪了。
吃了一只,肚子反而更饿了,囫囵吞枣的吞了个干干净净,抹了把嘴角的鲜血,意犹未尽,叹了一声:“真个爽快!”不知是否是错觉,气力好像增了一两丝。
忽的一阵嘈杂声从外面响起,牛精伸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外面又多了一批妖怪,持刀拿棒,扛枪甩戟,立在营外,略略扫了下数目,约有四五百之多,多为鸟类,领头的是一个骑着花豹的乌鸦精,长嘴怪眼,一身黑毛,后背一对翅膀‘扑腾扑腾’的扇着,身披红甲,手持一根八棱长锤,一看就不怀好意。
不知是听谁说了,“……这位是燕子山附近乌巢的鸦王爷,乃是五百年道行的厉害妖怪,据说与那黑熊精有几分交情,说不得就是来包围咱的。”
牛精暗暗摇了摇头,嘀咕了句:“要打早就冲上来打了,加上后面的黑熊精,很是轻易的就能把俺们干掉。”
黄风怪、白鲤鱼精、蛇书生三位妖王迎了上去,那黄风大王开口道:“你这老乌鸦,是来讨伐我们的么?”
“是也不是,”乌鸦大王的声音又哑又涩,果真难听的紧。
“什么意思?”
“黑熊精派人送来一封书信,让本大王派兵,与它一道,一前一后夹击你们三个。”
“什么!”黄风大王又惊又怒,这熊精是怎么提前知道的这件事?
“但本王又想了想,这熊精仗着有六百年道行,又炼就了一身的铜肌铁骨,平时就已经是十分横行霸道,暴虐一方,再给他打败你们三个,岂不是在海岸一带,别无敌手了么,那黑熊的性子,本大王可再也受不了,所以改了个主意,与你们一道,一齐灭了这厮!但是好处本王得占上一半。”
那三个妖王面面相觑,小声的商量了一会儿,时不时传来争论声,最终黄风大王冷哼了一声,转头便走,那蛇书生嘿嘿一笑,伸出分叉的红信子,道了一声——
“欢迎入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