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至此,我有点儿惶惑:这就是歌曲中欢唱的“金色童年”吗?不对,一定在哪里出了问题。常言道:人往往容易记住美好欢乐的往事。为什么我的记忆会恰恰相反呢?这样描绘我的童年,对自己和父母都不够公平,我要试着回忆些与数学无关的童年生活。
模糊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钟情于电视上各种京剧折子戏,我却不耐烦于他们慢条斯理的咿咿呀呀,噘着小嘴儿直抗议。爷爷躬下身来,笑眯眯地说,咱们爷俩谈判一下怎么样。
我点点头。爷爷很耐心地向还在蒙昧时节的我,讲述他眼中京剧的魅力所在。我真佩服爷爷那样了解小女孩的心理,他指引着我看剧中艳丽的小姐、丫鬟,华美的裙衣、钗饰。我很快被吸引了。爷爷应该是最早给我有关“女人意象”启示的男人。从此我最热衷的一项游戏就是“角色扮演”。像很多从小就表现出女人天性的小女孩一样,我喜欢把毛巾被、枕巾统统披在身上,再将凡是自以为漂亮的胸针、假花、项链……全部插挂在头发上,想象着自己是仙女、是公主,在镜子前面转啊照啊,乐此不疲。
爷爷似乎每年都要出去游历一段时间,最常去的是老家湖北云梦。每次回来,总会给宝贝孙女儿带十来条甚至几十条款式、色彩各异的连衣裙。他知道我最爱层叠繁复的白色公主裙和简洁活泼的红色背带裙。于是,很早就常听大人们数落我:这小孩儿真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我不懂这个词的意思,他们也向我解释不清,但我能从语气和神态上感觉:这个评判不会是表扬。可是爷爷从来不曾那样说过我,不知道是否因为我还只是小孩子。可是他就从不许姑姑化妆戴首饰。往事已矣,原因对我已不重要。我清楚地记得,走路大步流星的爷爷每每与小孙女同行,必会刻意放缓脚步,即使偶尔走快了也会停下来微笑着等我。他常说,女孩子,不要跨大步走,不好看的。有趣的是,在这点上,爸爸恰恰相反,他希望我无论疾步或慢跑,能赶上他才是好样的。没有谁对谁错,但也许因为天性,我更喜欢爷爷时时刻刻都当我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