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程鹏不以为然。首先他对自己的爸爸没有什么印象，这么多年，他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程万里一个是忙，另一个他在北京还有一个家。那里不但有妻子，还有一个程鹏的小妹妹。爸爸的印象在程鹏的脑海里仅是个印象，他对老爸谈不上多深的感情，这也是程鹏在很多地方不愿意提起他家庭的原因。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在他的思想深处都是很遥远的影子，而且这影子有时叫他难以启齿。
另外，他本身也没看好公安这个职业。他的心中就是想当“老大”，当个“峰哥”这样的人。自由自在，逍遥风流，既可袖转乾坤，也能运筹帷幄。身边有小弟，到处有朋友，慕名而来的有，听名远遁的也不少。咳嗽一声就有反映，说句话就有人给面子。兜里拽出的是钱，手里拎的是“大哥大”，出门开的是“走私车”。
因此，他的脸上没有出现葛红英期待的神色，而是淡淡的说：“知道了，奶奶！”
说着话他从葛红英的身边挤进了屋子，乘葛老太没进屋，他将那三百元又塞回沙发后面的本子里。葛老太从他的身后也进了屋，她没发现鬼鬼祟祟的程鹏在干什么，她仍然是兴高采烈地说：“你得上学校去一趟，档案得拿过去，人还得面试。”
档案？程鹏知道他的档案不值一提，很多学科还是不及格。听奶奶说学校要档案，他说：“算了吧！奶奶，去不去都行。”
“什么？”葛红英睁大了眼睛，像遇到了外星人一样的惊讶。但老太太在这个原则问题上可是不动摇的，她坚决地说：“不行！你必须去。要不我就上你学校找你的老师，让他替你投档。”
看奶奶如此坚决，程鹏也没坚持，他说：“那也行，你就安排吧！”
程鹏本来就无所谓，他也不想让奶奶难过，何况这些事还不一定如何呢！
看孙子的态度，葛红英转怒为喜，她继续说：“你得准备准备，人家可要面试呢！”
“行！”表面上，程鹏是从来不让奶奶为难的。
10
终于，面试结束了，也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程鹏走出校门，葛红英那么大的岁数还在门口等着他。老人家伫立在阳光下，满头白发如绺绺银丝。看到程鹏，葛红英脸上绽出笑容紧走几步迎上前来。程鹏脸色不算好，葛红英没在乎孙子的脸色，她的心中明白，她的孙子是必中无疑，什么面试只不过是形式。
她想带程鹏去吃饭，她正要问程鹏想吃什么。程鹏突然想起，倪峰让他面试之后到他那儿去一下。
程鹏不等葛红英说话，他推了一下奶奶说：“你先走。”
他径自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向惠明路驶去。
到了惠明路，见到倪峰。倪峰坐在他的高靠背皮转椅上，他用一个指甲剪悠闲地掐着指甲，看到程鹏走进，他开口说道：“你今晚和雷雷跟上老大上趟青山，一切听老大的。”
程鹏知道倪峰说的老大就应该是雷雷的老大，那天在“楼外楼”见到的那个。后来，他也听雷雷介绍过：他叫何老大。“雷雷”是做何老大的保镖，他有一套打的很好的迷踪拳，自己说霍元甲是他的祖上。另外的任务就是给何老大开车，他开车的水平挺高。特别是冰雪路面和泥泞难行的道路，霍雷雷的驾驶技术就显露无疑。
“是！”程鹏什么也没问简短答道。
当天，霍雷雷开出一台日产三菱，何老大端坐在副驾驶席。除了他，让程鹏感到奇怪的是还有林春。“春子”很和蔼地向他点了点头，一点没有奇怪的意思。上了车，他们一言不发，直接向东、向着国境线狂驰而去。
何老大也就是三十左右，平头短髯，长相并不出众。只是他的声音有一股特殊的磁性，很有魅力的那种，程鹏听起来非常的入耳。但他在车上却始终没有张口，始终沉默着，一直到达青山。
在这种氛围下，程鹏也是一路无言。
青山县城西面的横岭好像青山的一道天然屏障，三菱车七拐八旋跃上岭峰，青山县城的红砖绿瓦立刻映入了他们的眼帘。时值黄昏，薄暮中的县城似乎有紫气笼罩，模糊中给青山以神秘。这样的氛围，不能不让小程鹏感到某种压抑。
老大终于开口，但话不多：“给于老四打电话，就说我们到了。”
林春应了一声，他掏出了一个砖头般的“大哥大”。电话打通了，林春对着电话说道：“我和老大到了。”
电话里不知说的什么，林春收线后他向何老大说：“老四叫我们直接上富园春。”
何老大点点头，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好！”
不管是林春还是倪峰都对何老大十分尊敬，总是一口一个老大的叫，有时也要叫“大哥”。程鹏对他很有好感，从心中有一种偶像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天性，有人愿意追星，程鹏追求的却是何老大这样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他在何老大的面前也是感受到一种威严，感受到一种压力。这威严和压力来自何处，是他不苟言笑的表情还是他湖水般平静的瞳仁？程鹏说不好，反正他在何老大的面前有点不敢轻举妄动的感觉。
霍雷雷在他面前可以胡吹乱侃，可何老大在车上一坐，从宜阳川到青山他竟一句话没说。此刻进了青山县城，他问老大：“大哥，往那儿走？”
何老大向他作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向左拐，三菱车开始大回。最后，三菱车在何老大的指挥下停在了一幢楼下。没有保安，可有一块停车的地方，霍雷雷顶着橱窗停好了车。橱窗里亮着交叉的灯管，上面是不干胶贴的字：生猛海鲜。
停车一看是一座饭店，门楣上有一副对联：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当门一个汉子，身着西服内套圆领衫，他一脸笑容握住下车的何老大的手说：“老大亲自来，这趟生意一定顺利。”
可能是看程鹏太小，那人也没特意和他打招呼。其他人，看来都是老熟人，握手寒暄中依次被让进了饭店。霍雷雷拉了程鹏一把，他也就紧随其后进了灯火辉煌的饭店大厅。
看来饭店老板和那人很熟，一进门，老板就告诉那人：“四哥，你们在楼上4号厅。”
程鹏在这些人眼里没有说话的份，可他偏偏机灵，众人一落座他立刻站起给所有人倒水。一个县城的饭店，服务档次稍差，真还就没有服务员倒水。程鹏的这一举动得到了何老大的赞许，也使那个叫老四的注意到了程鹏。他问：“这个小弟是谁啊？”
林春说：“对不起，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峰哥新收的小弟程鹏。你就叫他大鹏吧！”
老四伸出手来，程鹏握住感到很宽、很厚。林春又向程鹏说：“于老四，你就叫四哥。咱们青山的交警，在青山有什么为难，四哥一句话全是绿灯。”
程鹏恭敬地坐在了靠门的座，他知道这虽然是个圆桌，这里是末座。
何老大掏出烟来，刚刚叼在嘴上，小程鹏已经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将跳动的火苗送上。何老大再一次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全是鼓励。
老四是这里的常客，服务员和他也很熟，一口一个“四哥”的叫。不一会，菜就上齐了。谈不到生猛海鲜，可也是酒海肉山。何老大不喝酒，他勉强倒了一杯啤酒。其他人都是白酒，轮到小程鹏，他瞅了一眼何老大说：“我就一杯吧！”
没人勉强，他倒了一杯。
酒席宴上也没说什么，全是哥们俩好之类。这让小程鹏很舒服，他就愿意听这个。人生在世就要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你看老大，这才是老大。不管走到哪儿，一句话，一个电话就有人接风洗尘。这于老四不但要给他接风，酒席完后又领他到了一个歌舞厅。老四一句话，立刻上来一群油头粉面的女子。所有的人一人一个，小程鹏同样不例外，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挤到了他的身边，紧挨着他坐在沙发上。
有了白雪的经历，小程鹏这次不太紧张了。况且，这么些人，这么一个灯红酒绿的场合，他也放松一回。
于老四又是一挥手，服务员川流不息地端上了果盘和啤酒。于老四用两个啤酒瓶子一碰，“呯”的一声，瓶盖飞到了天花板，手中的啤酒泡沫飞扬。程鹏身边的小姐一阵故作姿态的惊叫，身体一歪整个身体扑在了程鹏的怀里。柔软的肉体压向了他的大腿，刺鼻的香水味直入鼻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