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宜阳川；一个坐落在关东平原上濒临松花江畔的美丽都市。
程鲲走出车站的出站口，迎面的阳光射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按着提前的约定，他在来省城之前给代霞打过电话。而现在，背着阳光站在接站人群中的就是代霞。
代霞留着齐耳短发，漆黑眉毛下是一对闪亮的眸子，那对眸子像摄像头一样早早就抓住了程鲲的形象。看程鲲走出站台，手搭凉棚遮住西斜的阳光似乎在寻找什么，代霞立刻鸟儿一样扑上。
1米72的鸟儿绝对是只大鸟，确切地说像只鸟儿中的凤凰。张开的翅膀遮住明亮的太阳光，将笑容满面的代霞映进程鲲的视线。
要不是人多，程鲲差一点就想抱住代霞，一刹那间，二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快三年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从外貌看，他们都没有太大变化。代霞没穿警服，她硬领衬衣，板式长裤，平底皮鞋。衣着的朴实，遮不住她的灵秀之气。别看代霞身高体大，但她眉眼之间总流露着女孩的聪慧，举手投足特别敏捷。
说起来，代霞在公安专科学校不算最漂亮的姑娘。可她身材一流，有模特一样的魅力，这同样吸引了不少的男生，吸引了他们羡慕的目光。谁也想不到的是，在学校的警体训练中，她的个人散打竟然无人能敌。程鲲一眼就看出，代霞有功底。果然，个别交流时，代霞告诉他，小的时候她专门学过武术。
也正因为如此，代霞在公安专科学校一毕业就被市局刑警大队要走。这样胆大心细，武艺精湛的女警是执行特殊任务时难寻的人材。果然，代霞到了市局刑警支队才两年，现在已经是支队特情科长。这一次，程鲲到省城也是和她一起参加省厅组织的特情干部培训班的。
青山是个县级局，程鲲只不过是局内任命的刑警大队特情中队长。比起代霞来，他差了不少，可在代霞眼里，程鲲仍然是最棒的男人。
接到电话，代霞准时赶到火车站。这次的学习是个短期的培训班，因此，青山县公安局就来了程鲲一个。
接到程鲲，代霞很高兴，好像是很自然的事，他们握住的手始终没有分开。代霞和程鲲说：“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去报到。培训的地点还是公安专科学校，老地方。”
代霞他们是市局，是这次培训的承办单位，她当然知道一切细节。程鲲乐得有这样的向导，他回答：“那就吃饭，还真就饿了。”
代霞扯着他的手步行穿过站前广场，穿过站前广场前面的铁栅栏，正对一条横道是车水马龙的同志街。想穿过这条同志街，有一条标出来的人行横道线。代霞拽着程鲲站上了人行横道线，他们等待着这川流不息的车流出现空隙，以便在这空隙中走过这条繁华的大街。
突然，一辆银灰色的“宝来”停在他们的面前。电动车窗缓缓降下，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程主席、代科长，上车！”
程鲲弯腰一看，原来正是欧阳秋雪。她便衣简从，瀑布般的长发下是她如水般的瞳仁，含光带笑正注视着程鲲。
一惊之间，代霞松开了她紧握程鲲的手，她嗔怪地看了程鲲一眼。那意思大有不满，不满他将来省城的消息又告诉了欧阳秋雪？
其实，程鲲真没告诉别人，在他的眼中，这是偶然相遇。因此，他不泛热情，高兴地拽开车门就上了欧阳的车：“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行吗？只可以代科长来？”欧阳的话永远是那么尖刻，永远是那么有力量。让程鲲永远地无言以对。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回头一看，原来是代霞站在原地没动。程鲲急忙探头召唤她：“快上车，一会交警来了！”
的确，这个地方是不让停车的，也就是欧阳，在如水般的车流中停下了她的“宝来”。
眼看着，那边一个交警正向这里跑来。代霞敏捷地钻进车内，欧阳不失时机地抬起离合器，“宝来”重新溶入了车流之中。顺着后视镜看去，那个交警遥遥指着欧阳，好像在喊叫什么。
欧阳乐不可支，她微笑着一脸调皮相，回头顺敞开的车窗喊道：“我是程鲲！”
对于欧阳的恶作剧，程鲲是毫无办法。
欧阳和代霞不同，她是我行我素，高兴了和程鲲好的让程鲲都摸不着北。不好了，几天会不理睬程鲲，让程鲲莫名其妙。
欧阳是和樊明高联系之后，才知道程鲲到省城来的准确时间。欧阳冰雪般聪明，她早就知道程鲲是青山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特情中队长，省厅要办特情培训班，他能不来吗？
她没问程鲲就是她的心里认为程鲲一定会给她打电话，可没想到，一直快到晚间也没有程鲲的消息，她猛然悟到了什么。这种醒悟使她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很不是滋味，可这种感觉仅存在了一瞬间。她立刻决定，开出了老爸新给她买得“宝来”，亲自驾车驶向宜阳川火车站。
太精彩了，当她亲眼看到代霞和程鲲手扯着手要过马路的时候，她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她立刻一加油门，用漂亮的“宝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此刻，她像抓俘虏一样将她们抓到了车上。从车内的后视镜中她发现了代霞有些沮丧的面孔，她心中有些得意，她大声宣布：“今天中午我请客。”
40
欧阳领他们到了“罗曼蒂”。
罗曼蒂宾客盈门，欧阳一进门，雪娘就迎了上来。她认识欧阳，知道她是程鹏的同学和女友，因此，每一次她都是非常的客气。她上前拉住欧阳的手说：“秋雪是越来越漂亮了，真叫人羡慕。”
雪娘身着白色落地长裙，云髻高挽，玉臂长伸，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的确，一般的客人雪娘是从不接待的，这让欧阳觉得很有面子。她也热情地拉着雪娘的手说：“雪姐，给我们找个静一点的房间，我来了几个姊妹。”
雪娘根本没有犹豫，她吩咐一个服务员：“在经理室放个桌，让欧阳小姐上去。”
服务员一阵忙碌，已经在打开的经理室里放上了餐桌。
程鲲是第一次来到“罗曼蒂”，他也想看一下小弟的办公室。
程鹏的办公室豪华、气派，迎面一幅油画竟然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基督面对犹大，神色忧郁。宽大的写字台上放着罗丹的断臂维纳斯的石膏像，靠着那把高靠背的皮转椅的墙角处是一个巨大的地球仪。高档沙发，纯羊毛地毯，现在上面放着一张临时的餐桌，一切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欧阳根本不管这些，她在沙发上一坐说：“来，哥们，一会咱们来张小照。好久不见，也算纪念。”
代霞微笑着坐在她的身边说：“应该将柴洪水、吕达找来，大家都是好久不见，干脆一起聚一下。”
这都是他们公安专科学校里的同学，现在，他们一个在省厅刑侦总队，一个在市局惠明公安分局。
对于代霞的提议，欧阳还没表态，程鲲说：“好啊，这么久没见真有点想他们，不知道都怎么样？”
欧阳秋雪一点也不买账，她说：“好什么好？什么时间了？要请客早和人家说。这个时间谁没吃饭，你们是照相馆的药水泡人呢！”
欧阳伶牙俐齿，但说得也是实理，看一下表，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这个时间谁还没吃饭？代霞也觉得这个提议有些荒唐，她解嘲地说：“对、对，是我忘了时间。明天吧，明天我安排，把大家请到一起聚一聚。”
欧阳向着她翻了翻眼皮说：“代科长有请，我是肯定第一个到场。不过，今天我是赶上了，要不然我可看不到程主席了。”
程鲲慌忙和她解释，那边的服务员可就流水一样将菜上齐了。他们正要就座，欧阳的手机突然响了，欧阳看一下号码，她走到了门外才按下接听键。因为，她看清了，来电是程鹏，她不想让程鲲知道。程鹏在电话中说了两件事，一是，她领程鲲到罗曼蒂吃饭，账记在他的身上。二是，有一件事，让她回去和她的父亲疏通一下，贾振中的案子到了检察院，让她的父亲关照一下。过几天，程鹏回来会亲自去拜访她的父亲的。
欧阳明白，一定是雪娘将电话打给了程鹏。她一想，这样也好，她省了钱，还可以装足面子。回头看一下菜肴，确实丰盛。她知道这全是雪娘的安排，她从心里默默地有些感激这个富于心计的女人。
几个人落座，欧阳干脆一客不烦二主，她高声喊道：“贵州茅台！”
她心中有数，这顿饭是程鹏签单，程鲲又是好酒量，她乐得大方。程鲲有些过意不去，他客气道：“不用了，咱们简单吃点就行，你这么破费我们不好意思。”
“我们？那来的我们？都一样！都是同学、朋友，我无非是做把东让大家高兴而已。”欧阳脸色一沉有些难看。
欧阳的语言总是明快有力，她再一次让程鲲哑口无言。还是代霞打圆场说：“欧阳说的对，都是同学，又是好长时间不见，咱们开吃开喝。”
代霞也是性格直爽，不拘小节的人。既然欧阳大方请，何不大方吃呢？代霞也带头举起了酒杯。
到底是中国名酒，气味醇香、绵远悠长。两杯下肚，欧阳已经是脸若桃花，两只黑色的瞳仁像浸在水中的两颗黑宝石。漂亮！程鲲不能不承认欧阳的美丽。
代霞虽然是女生，但她也是很有酒量的一个女生。两杯酒对她来说，不会有任何反应。这相对来讲，就使得她比欧阳显得深沉，坐在那儿，神定气闲，举起筷子挟一口菜轻轻放下。举起杯来很有分量地说话：“这次培训班，我是负责接待工作。听到程鲲要来，我就私下加班单独到车站接他，也算上是同学之间的意思吧！难得欧阳一番盛情，明天我们就开班，欢迎欧阳到学校，咱们找上老同学再聚。”
代霞的这番话，说的很自然，不是故意却是当然地解释了今天的事情。这让程鲲在欧阳面前松了一口气，可也让他有些失落。松那口气的原因，是因为欧阳咄咄逼人态度有所缓解。失落的原因，是他觉得代霞有点疏远他。为什么就不承认他是单独给她打的电话呢？总是用同学借口来使一切合情合理。
那天晚上，不知为什么，程鲲在代霞和欧阳之间酒喝的有点多。对于他，这是从来没有的现象，因为，按照大队的同事说，程鲲是“酒神”，可酒神也有不行的时候。
41
程鹏所托欧阳之事，欧阳并不太在意。她是独生女，是爸爸的掌上明珠，什么话她一说，老爸是肯定照办。
老爸现在是宜阳川市惠明区检察院反贪局长，这个位置上要面对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心理素质非常重要。欧阳不管这些，当天晚上回到家中就缠上了老爸：“爸，我有个朋友的亲戚，案子在你们手里，你得关照一下。”
欧阳平由于妻子早逝，他对这个女儿是骄纵已久，但她提起案件的事还是让他一惊。他脸色一沉，严肃地问道：“谁？哪个朋友？”
欧阳秋雪拽着老爸的胳膊，浑身一摇说：“爸，你别那么凶吗？什么案件还不是可大可小。法院判案还有个三年至七年的权限呢！你们检察院办案就那么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别说，欧阳秋雪也是振振有词。欧阳平不禁一笑说：“姑娘总是有理，那你也得说是谁，是怎么一回事吧！”
欧阳秋雪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就知道是程鹏所托，她就知道案子是贾振中。好在她很聪明，她脑瓜一转说：“我的同学找我，说是他的一个舅舅，名字叫贾振中。”
听到是贾振中，欧阳平说道：“你说的是他啊！群众举报，很多事还没查实。等我们的人查查再说吧！”
冰雪一样聪明的欧阳秋雪听明白了，而且判断道：这是一个没有立案的案件。只不过群众举报，检察院正在插手调查，是个还没有结论的案件。按理说大可不必惊慌，这个程鹏是未雨绸缪啊！看来，他和这个贾振中关系不错啊！
欧阳秋雪再没和老爸纠缠，而是躲到她的房间里给程鹏打起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