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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当晚,两个人瞒着乾罗,将蝙蝠精的尸体装在麻袋里,由凉今扛出去埋了。经过城门的时候,值守的护卫打算上来开包检查,凉今正紧张得腿脚发软,连翘便开了口,“我说,你们确定要打开吗?什么时候起混杂着排泄物的泥沙也需要这么严格把关了哦,早点这么尽职的话,今天那只该死的蝙蝠精又怎会混进浴场神不知鬼不觉地纵火行凶呢?”

护卫被堵得脸色一阵青白,只好开路放行。走出老远,凉今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疯了?”

“没……只是,第一次发现,你便便的过程也跟普通的猫一样,是刨开泥沙然后进行的哦……”男生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随即被猫骑士打了一下头,痛得直哼哼。

“很晚了,你快点回去睡觉吧。”连翘踮起脚轻轻扣一下地面,一跃跳上了屋顶。

凉今只好回到百里团堂大叔的住处,抬手敲门。等了好一阵子,门打开后重新关好的瞬时,一个庞然大物铺天盖地地朝自己压了下来。他吓得魂飞魄散,仔细辨认之后发现,竟然就是百里大叔本人。

百里大叔把两个手指捏在下巴:“你看起来……还挺受(中间穿插了扫兴的打嗝间断音)的嘛!”

“啥……你、你喝酒了么?”凉今瞪大了双眼看着对方无限拉近的五官,嗅到了一股扑鼻的香醇的酒精味道。

“咳,我是说‘受……欢迎’!对啦,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开心吗?”百里大叔的嘴角扯出一丝寓意不明的笑容。整个体重呈压倒性地压在了男生身上。任凭他扑腾着手臂喊着“喂喂喂,醒醒吧!”也无济于事。

就好像被一座巨型的壁钟压着,动弹不得。难道悲剧的他今晚只能这样入睡么?苍天啊!

“皮肤愈发光嫩了。我是在梦里吃了唐僧肉吗?”百里大叔喃喃道。

“你怎么也知道唐僧肉……”

“我上辈子是个屠夫。”看凉今信以为真的模样,他又兀自笑了起来,“好了,骗你的啦。快扶我起来,准备睡觉了啊……”

“你那么重!”凉今憋得整张脸成了西红柿,好不容易才将他架起来拖至床上。

“真没用啊……话说到了一半,还是失败了……”百里大叔浅浅的一声叹息,终于阖上双目,沉沉睡去。

而倒是凉今,被莫名其妙不明就里的几句话搞得晕头转向,那种莫名的情绪像茧丝,将他层层缠绕其中。

可是他最终还是累坏了,转过身呼呼沉睡到天色大亮。

此刻,凯蔚正坐在自己的卧榻上摆弄着宝剑,当听到属下报来蝙蝠精的死讯时,细长的双眸中投射出憎恶的眼色,冷峻的嘴角牵起阴笑的弧,“乾罗……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宠儿。可是你已经被潮流所抛弃。等着吧,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饱尝弃婴的滋味。”

很快,他便向乾罗发来了挑战书。战书上写明,只要乾罗这边有谁能通过他布置的七个夺命关卡,他就愿意缴械投降。并且他还叫嚣道,不约束闯关者的人数。假如从第一关进入的是一万人,那么第二关就绝对剩下十个不到!

“第一次如此正面和光明正大地对我们发出挑战,说明他早已经准备妥当,而且信心满满。”卡冰分析道。

乾罗背对着所有议员,淡淡地问,“那么,这次你作何打算?”

“殿下准允的话,我想亲自去一趟。”卡冰颔首抱拳。

萧宝的声音从入门处远远传来。“抱歉殿下,我们几个来晚了。”

随之一齐逆光出现在众人视野的还有凉今与两大骑士。

“谁知道呢,如果你是去和所谓的敌方交流机密的话,那我也就不怀疑你此次越俎代庖申请出战的动机了。”

“熊骑士是在怀疑本人的立场?那又何必说得如此婉约。”卡冰的脸色难掩愠怒。

“还是我来说吧,”连翘棱角分明的肩探出与他人平行的直线,眼角抬起,声线凌厉,“殿下还记得前日纵火的蝙蝠怪吗?在她死前我和另外一个在场的小孩——凉今一起看到了她留下的线索。”

原来,当天拿刀架在凉今脖子上的蝙蝠怪只是借助男生的身体在掩藏自己为对方提供证据的细枝末节。与连翘对话的同时,她的脚下沾了融化的冰水,写了三个字,小心卡。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女妖精最后一个字估计还没写完,便力竭而亡,而这成员名字带卡的,也只有我。是这样吗?”卡冰笑得泰然。

“我就觉得奇怪了,前日你并不在堡内,为什么你会知道被杀死的就是女妖精呢?”连翘亦不慌不乱。

“我……我随便说说而已,就能代表有什么特殊含义吗?那么凭什么就怀疑是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你们和她相勾结?她被我们英明神武的乾罗殿下击中要害,还要毫无保留地给你们留下证据,是这样吗?”

萧宝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而乾罗在这时候则清嗓道,“好了!都不要再吵了!或许这是对方使诈用的离间计呢?不过你确实没有出战的必要,这场战斗还是交给连翘她们去便罢。对了,顺便带上……凉今。”

“是啊,好笑到家了。”有了主子的袒护,卡冰得势地喃喃道。

“这。”橙昇侧脸对连翘说道,“这凉今是给殿下施了什么魔法吗?为什么殿下那么喜欢他啊。”

“想培训一个信得过的新人,使他能收为己用并且变得强大,这种心情我懂。”连翘这回没有拒绝满脸受宠若惊的凉今,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

三大骑士,接到了命令,日夜兼程赶往那个叫“龙潭考”的古镇。

“橙昇,你的剑呢!该不会要赤手空拳上阵吧?”淡淡的日光透过葱茏的树枝打下来,凝成树冠形状的阴影,仿佛一切都安逸而美好。

“喏,在那。”橙昇抬起漂亮的下巴,所指方向是队伍前方嘿咻嘿咻走得欢快的男生。

“呃……老牛级别的蛮力啊……”橙昇和萧宝同时发出感叹,看他一人扛着两把高出身体半个头的剑走得不亦乐乎,而后站在一处小型瀑布下接水洗去脸上的汗,再回过头来对她们傻笑着。

“不介意的话,你们的剑都给我背啊……”

“那要是敌人突然出现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去你身上辨认自己的武器?”

“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凉今用袖口拭去湿淋淋的水珠,站得笔直,与背景无垠的绿融为一体。表情认真得无懈可击。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下手中的武器,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呢?看看对方索求的是什么,如果他们刚好想要而殿下又支付得起,做一次和平的交易难道不可以吗?上次蝙蝠精的教训,还不够惨烈吗?原本,原本你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的。”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男生的声音回荡在林子上空。

“我真想把你们的武器,统统都销毁掉。”

“你是负责讲笑料逗我们开心的吗?”连翘冷笑道,“别,天,真,了,小孩。你果然还是不适应这里。”

在骑士的世界里,服从命令是第一要则,不然就好比普通的没有进化的禽兽;可是如果连命令的是非原则都不去分析的话,那连未进化的最低级的禽兽都不如。

就在大家争议的时候,天色突然暗沉了下来,像一块污浊的抹布。

“我说你们啊,还没打仗就要自乱阵脚起内杠吗?”橙昇平息道。

白雾轰轰烈烈由远及近迅速蔓延。

这样伸手难见五指的浓雾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前进一步就像一把切割奶酪蛋糕的小刀在挪进一寸。

一个有着白色的飘逸长发的少女,巨大的脸庞猝不及防地降临在雷电当中。没有身体。手掌温柔地托出,但凡手指所对林木方向,便是雷电的攻击和引燃的篝火。电流如同焰色长尾羽的鸟形,穿过浓雾,林间惨叫的飞鸟皆无处遁形。

“嗯?插翅难飞了吧。特别是水土系的鱼骑士,习惯了清凉的触感,此时此刻是不是浑身灼热难耐呢?真担心你能坚持多久哦……”

橙昇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吹弹可破的肌肤里涌出。热烈的温度让她感觉仿佛血液逆流,体内五脏六腑几乎要与它们分离开来。

“大家冷静,这么庞大的头,是不可能没有受力支点的,她的身体肯定就藏在土里。”

“那就交给我吧,”娴熟于遁土术的橙昇似乎找到了一线生机,眼里绽放异彩应道。而风空系擅长飞行和跳跃的猫骑士连翘,此刻正抓着凉今的手,不断从这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寻找攻击对方眼睛的机会。

密林如同迷阵,突围困难重重。连翘一边跳一边对脸色惨白的男生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和平了吗?臭小孩。”

话音刚落,泥沙纷飞,橙昇突然从地下飞出,摔到几米开外。身上淌着密密麻麻的伤口。

血是与瞳仁颜彩一致的水蓝色。

“糟糕,我大意了,橙昇的剑还在你身上!”

“土下面都是尖锐的树根在攻击,根本无法前行啊。”橙昇哀嚎着发出警告。

“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得逞的。”巨大的面孔依然无比的温柔,温柔得仿佛随时可以融化。甚至让凉今想起邻家还未懂事的小妹妹的容颜。可是与其背驳的是,出手之快,攻击力之猛,却步步紧逼。

“我没不让你吹嘘,至于让我趴地什么的就看你本事了。”连翘剑芒毫不示弱,改从对方攻击密集度小的脑门背后进行攻击。

“啊哈,各个方面都很突出这种特点,在庸者面前可以称之为全面发展,在拔尖之辈面前就变成了一无所长。”

对方的银色长发骤然变长,像柳枝一样收缩自如,想要缠住连翘的身体和武器。几乎是半秒钟时间,凉今的耳朵就捕捉到土地里传来咕噜如水池冒泡般的声音。接着整个土堆蠕动起来,像一条雷速潜行的大土蛇,钻过脚底又掉头攻击回来。整座云雾缭织起的森林仿佛摇摇欲坠。

凉今不得不为自己方才那番话而懊悔。那仅仅是他第一次看到,连翘她们如此吃力地对付着一个敌人。神情一丝不苟,不敢有半点恍惚。

萧宝忽然叫道,“大家听我说!这火根本没多大威力,她要制造的,是充当障眼法起迷幻效果的浓烟!”

于电石属性的她而言,如果敌方错过了她曾经浴火犹生的故事传奇,那真是太可惜了。

被识破后,大脸巨怪少女直接改为用手,见招拆招。

与连翘交换了彼此的眼神,她们一前一后,举着巨大的剑反攻,身体是平行于对面的形状。不过相对于攻击性骑士连翘来说,防御骑士萧宝对付对方的剑法显得越来越吃力。

背靠树干养伤的橙昇,此时此刻突然直线飞起,身体呈倒扣形状,剑尖指着对方的头顶!

那个,分离滋生出银发的,唯一没有任何掩护的,空白的漩涡。剑身没入半截之后,对方张牙舞爪的发丝突然化成了碎纸屑般的断絮,随风四散。

光线重新由四面八方团团照进森林,驱散浓雾。

“叛离组织,乖乖受罚不就好了,垂死挣扎什么的,全都是徒劳。”橙昇为自己看破对方的要害,而做了一句漂亮的总结陈词。

“我方才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这附近的空气那么潮湿,可树木都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有凉今接水洗脸的那处‘瀑布’,水流都那么小。原来,是大部分都被这家伙吸聚过去了。”

这个妖怪正是由无数封印了思念戾气的白色水滴而化,没有实体。攻击性与防御性都一样的强。抽刀断水水更流,刀剑无法改变水的流态,所以她得以变幻无数。

水导电,所以她引来山脉和大地的电流,变成攻击的手法。树根们因为急切地渴求水源,必须听从她的指挥。所以,橙昇在遁土时困难重重,还被打成重伤。

“没有存在于别人共同记忆里的人,对世界而言,就是死了吧。”

虚弱的月光,游离的流质。水滴纷飞从天而降,战败少女遗落下最后一句惘然的空音。

“如果你们有幸能活到最后,见到凯蔚真人的话,麻烦问一问他,是否还记得一个叫璎珞的女孩。”

凉今双膝跪落在地,眼泪从指缝里汹涌而出。

“对不起,我差点害了大家……”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雄性生物的英雄主义——有时候如果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他们就不惜使得女人变弱小。所以,不要做徒劳的牺牲。”连翘没有理会他,而是淡淡地对身后伤痕累累的两位伙伴们说道。

“不管是他,还是我们,始终避免不了要大战一场的,凯蔚。”

伸出手接住最后一粒水滴,暖暖的,像眼泪的温度。

银色的瞳仁,重新被映亮,连翘扬起脸庞,头发被风吹动,音色铿锵:“让我们为了曾经不离不弃的浪习,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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