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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追击

周仆向新上来的连队介绍了三连的经验,帮助做了动员,然后就回到指挥所里。

这次到三连去,一方面,使他受到强烈的感动,对自己的部队增强了高度的自信;一方面,也使他对陆希荣的可耻行为愈加愤慨。这个动摇怕死的家伙!几几乎使整个的战役行动落空,几几乎使数万的杀人犯从眼前溜掉。局面虽然挽救过来了,但却使部队遭到了多大的损失!带着未愈的战伤赶到鸭绿江边的团长,又再次负伤;遭受两面夹击的郭祥,至今生死未知;还有许许多多人,为他的行径付出生命和鲜血。想到这里,他真想把陆希荣叫来,痛骂他一顿,叫这个怕死鬼明白他犯下的是什么罪。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他是政治委员,他没有任性行事的权利,同时,紧张的战斗情况也不允许。他只好抑制住满腔的怒火,来策划当前的战斗。

这一夜,围歼战打得十分热闹。陷入包围的美军第九军的主力,包括美二师、美二十五师、骑一师一部和土耳其旅,拼命地抢夺有利阵地,企图混过这个难挨的长夜;而出现在公路两侧的我第二军和第三军,却利用这个难得的黑夜,大施身手,向敌人展开了猛烈的进攻。枪炮声,喊杀声,以及令敌人丧魂落魄的呜呜哇哇的小铜号,此起彼落,有如阵阵狂潮,在几十里长的山谷里回旋激荡。越来越多的汽车、坦克被击中起火,仿佛一条长长的火龙。周仆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命令本团的第二营、第三营立刻发起突击,集中力量歼灭由南向北增援的敌人。

至拂晓时,这部分增援的敌人,已被周仆的团队消灭在山谷里。整个的围歼战又打了一天一夜,已经歼灭了敌军的大部。枪声逐渐稀落下来。十一月三十日傍明,师长来了电话,说一部残敌正向西面安州方向逃窜,命令部队即刻转入追击。

周仆的团队即刻撤离阵地,沿着山沟小道向西北方向插过去了。

三连这时只有二十三个战斗力,加上司务长老模范所率领的八名炊事员,一名运输员,总共只有三十二人。但他们这支短短的小行列,在整个大队里,情绪仍然十分高涨。暂时代理连长的乔大夯,扛着一支步枪,一个劲地在前面传话:“三连,跟上!跟上!”

刘大顺今天特别显得与众不同。别的战士们穿的是焦一片煳一片的棉衣,他却在棉衣上套上了崭新的单军衣,脖子上围一条崭新的白毛巾,脚上也换上了崭新的球鞋。这双球鞋,同志们只在过年的时候看见他穿过一次,以后就收到小包袱里去了。他背上的背包也不见了,只背着一个炒面袋,一个水壶,一双新鞋。他的这身穿戴,无疑引起了同志们的注意。

“刘大顺,你的背包呢?”走在他后面的小罗问他。

“出发时候,我,我……找不到了。”他含含糊糊地说。

“你干吗穿这么新哪?”小钢炮也问。

“我,我……”他没有回答出来。

“说呀,大顺,”小钢炮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走亲戚去呀!”

刘大顺被大家问急了,板起脸,愣乎乎地说:

“我,我冷得慌!”

大家看他话音里露出不满,也就不往下问了。

调皮骡子瞪了小罗和小钢炮一眼,用教训口吻说:

“嗐,你们这些新兵蛋子!见什么都觉着稀罕。像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们动动脑筋不就明白了吗!”

在薄明的山路上,部队飞快地行进着。大约走出二十多里,就听见前面闹吵吵的,说有的连队已经抓到俘虏了。乔大夯怕他的“红三连”落后,带着人们一个劲地朝前钻。前面是一座四五百公尺高的大山,山头正罩在旭日的玫瑰色红光里。大家喘着粗气,拼命地向山顶上爬着。

快爬到山顶的时候,乔大夯让大家隐蔽在下面,自己先爬上山顶进行观察。太阳虽然出来了,但是早雾很大,山谷里白茫茫一片,背坡的积雪也有些晃眼,看了好大一阵子,才看见山脚下小树林附近有三个敌人,好像是坐在那里吃东西的样子。乔大夯叹了口气,咕咕哝哝自言自语地说:“追了半天,还不够塞牙缝子!……唉,抓几个就算几个吧!”

小罗、小钢炮和其他战士都纷纷嚷着说:

“我去!”

“我去!”

刘大顺看见这么多人来争,急得满脸通红,话也说不成句了:

“同……同志们!同……同志们!……”

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因为嘴头笨,说不出来,竟急得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调皮骡子把头一歪,不满地说:

“哎,你们这些人,就不看看人家是什么心情!”

说着,他对乔大夯使了个眼色,把头向刘大顺一摆。

乔大夯会意,接着说:

“同志们别争了,还是把这个任务给了刘大顺吧!”

刘大顺用感激的眼光,望了调皮骡子和他们的代理连长一眼。

乔大夯对刘大顺说:

“大顺同志,我们在山上掩护你,你可要一定完成任务。”

说着,又派了两个新下班的炊事员跟上他。

刘大顺早已看好了接近敌人的道路,就带着两个新战士悄悄地钻进树林里。

这片松树林一直延伸到敌人左边。他们迅速隐蔽地穿行着,踏着积雪下了山坡。看看到了树林尽头,才发现离那三个敌人还有一段距离。那三个敌人正在那里坐着吃东西。有一个人仿佛吃完了,手一挥,把一个罐头盒子当啷啷地扔到旁边。刘大顺提着枪沉吟了一下。他想,如果贸然钻出树林,敌人发现,势必拼命逃跑,也就难得抓住活的。他再一看,敌人后面有一块一丈多高的大红石头。如果绕到大石头后面,从那儿突然出现,这几个家伙就跑不掉了。想到这里,他就吩咐那两个新战士就地停止,瞄好敌人;然后就向旁边悄悄地绕了过去。

他是一个老兵,利用地形地物异常熟练,一切坡坎、灌木丛、小坑小洼都成了他隐身的地方。不一时,就来到大石头后面。由于即将到手的胜利,使他的心兴奋得怦怦直跳。他想,即使你插上翅膀,也逃不出我的手心了。想到这里,他紧握着冲锋枪跃身而起,从大石头后边猛然跳了出去……

啊哈!哪知就在这一瞬间,面前出现了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来山坡上坐着二三百美国兵正在匆匆忙忙地用饭,一见他,发出一片惊喊声,乱哄哄地都站了起来。刘大顺一愣,正要开枪射击,他的枪口已经被一个满脸黄胡茬子的美国兵紧紧抓住。接着慌乱的敌人趋于镇定。他们发现,这个中国志愿兵只不过是一个人,于是发出一阵狂叫,拿着卡宾枪成扇面队形包围过来。

即将陷入重围的刘大顺,一看敌人要来捉他活的,心想,“我是共产党的兵,决不能当俘虏。今天就是死了,也要找几个垫背的!”说话间,他抽出手猛力地向敌人脸上挥了一拳,接着飞快地从腰里掏出一颗飞雷,一拉导火索就投在地上。他的意思本来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没想到脚下是一面斜坡,那颗飞雷咕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接着“轰通”一声巨响,就像落下一颗大炮弹似的。黑烟起处,正在扑过来的敌人和那个满脸胡碴的家伙,不知道他使的是什么武器,掉过头乱吼乱叫地跑开了。

飞雷的浓烟一散,刘大顺看见敌人没命地乱哄哄地向前逃去,精神为之一振。心想:“今天我非削倒你几个不行!”就端着冲锋枪猛扫起来。那两个新战士也赶了上来,他们一面扫,一面追,一面喊:“兔崽子们!哪里跑!”紧紧跟着混乱的敌群,打得十分痛快。山上的同志们也纷纷开枪射击。这时敌人只嫌跑得慢,把身上的东西纷纷丢掉,卡宾枪也扔了。其中一个军官,皮带不知何时丢掉,用一根绳子串着手枪束在腰里。现在他也感到不便,一面跑一面将绳子解开,把手枪丢在地上。这时满地都是卡宾枪,刘大顺干脆把自己的冲锋枪往身后一背,随手捡起一支卡宾枪就打。子弹打完,往旁边一丢再换一支。打得真是万分高兴!心想:“哈哈,连子弹都替我压好啦!今天我就打个便宜枪吧!”

这些魂不附体的美国兵,虽然个大腿长,拼命猛跑,但他们平常都是坐汽车的,又穿着笨重的大皮靴,哪里有我们的战士行动迅速?不一时,刘大顺就插在了敌群中间。前面一股,后面一股,夹着刘大顺向前猛跑。刘大顺忽然一转念头:如果像这样追下去,还是难得抓住多少活的;说不定敌人还有跑掉的可能,不如先抓住一股再说。于是他陡然返过身来,大喝了一声:“站住!”接着朝天空“哗哗哗哗哗哗”地横扫了半梭子。后面那股敌人就纷纷地举起手来,在稻田里“噗通”、“噗通”地全跪倒了。有些人不知什么时候把皮靴也脱下扔了,光着两只脚。一个一个用充满恐惧的蓝眼睛,望着刘大顺,哆哆嗦嗦像筛糠一般抖个不住。

刘大顺巡视了一遍,见没有一个带枪的,就命令他们放下手来,跟他一起到山上去。但是他的话那些人一句也听不懂,还是高举着手跪在那里发抖。刘大顺没有办法,就走到俘虏身边,一个一个地往起拉,谁知拉起一个,他马上“噗通”一声又跪下了,两支手举得更高更规矩了。刘大顺忽然想起,挎包里还带着一沓子英语传单,也许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立刻掏出来往人群里一撒。那些俘虏惟恐发生误会,一只手捡起传单抖抖索索地看,另一只手还照样举着不放。看完传单,他们高兴了,恐惧情绪有了很大缓和,但是那些人仍然没有放下手站起来的样子。

“老天,这可怎么办哪!”刘大顺在肚子里咕哝了一句。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意外。他左思右想,忽然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会一句朝鲜话,说一说看灵不灵。想到这里,他就比了一个投降动作,把帽檐冲后一歪,向东面山上一指,然后大喊了一声:

“巴利巴利卡[1]!”

谁知这句朝语倒收到了意外的效果,俘虏里有一个懂朝鲜话的,他向人们咕哝了几句,接着就跟着刘大顺喊起来:

“巴利巴利卡!巴利巴利卡!”

眼看着俘虏们呼噜呼噜地全站起来了。刘大顺心里真是惊喜莫名,想不到自己学会的一句朝鲜话,今天竟发挥了这样大的作用。于是他又兴奋地挥着手喊:“巴利巴利卡!”那位会朝语的美国兵,像特别表示友好似的,跟着刘大顺喊。刘大顺喊一句,他喊两句:“巴利巴利卡!巴利巴利卡!”俘虏们就一个跟一个爬上了山坡。

刘大顺和两个新战士在旁边押着他们。他们一只手抓住灌木丛的枝条,另一只手还照旧举着。刘大顺虽然看着别扭,但又无可奈何。俘虏们一面向山上爬,一面偷偷瞅刘大顺,指指他腰里的飞雷,咕咕哝哝地议论着,意思是:好厉害的家伙!他带的究竟是什么武器?

刘大顺注视着那个帮他喊“巴利巴利卡”的美国兵。他苍白而瘦弱,穿着破烂的呢子服,两只赤脚已经在石头上碰破了。刘大顺就把自己背着的一双新布鞋取出来,一挥手扔给了他。他用感激的眼光望了望刘大顺,穿上了新鞋,“巴利巴利卡”喊得更卖劲了,简直像俘虏群里的指挥官一般。俘虏们也走得更快了。

刘大顺在山顶上受到了人生难得的欢迎。同志们像是多少天没有见过他似的,都跑过来跳过来抢着跟他握手。这个说:“大顺同志,你这次可打得不错!”那个说:“大顺同志,你辛苦了!”刘大顺黑乎乎的方脸盘充满了笑意,连嘴也合不拢了,一连声地说:“没啥!没啥!好打!好打!这一回我算彻底摸着纸老虎的底了!”

同志们哄笑着。小钢炮本来吵嚷得最凶,可是他却敞着嗓子,制止别人:

“同志们!我说同志们!你们别嚷行不行啊?你们让大顺同志多少歇一会儿行不行啊?”

小罗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大衣,连忙铺在地上,不由分说地就把刘大顺捺到大衣上坐下了。

调皮骡子的脸上充满得意之色,他以刘大顺积极支持者的身份说:

“看,我这点预见性怎么样!”

乔大夯笑眯眯的,立刻把俘虏清点了一下,然后对两个战士说:

“快把俘虏送到营部,就说刘大顺同志活捉美国鬼子六十四名!”

“不不,”刘大顺急忙站起来,指着行列里一个黄脸皮高鼻梁的土耳其兵说,“我看这个不准是正牌的,咱还是向上报六十三吧!”

人们又哄笑起来。

这一天,各个连都抓到不少俘虏,只有极少数敌人逃到安州。

由清川江北撤回安州的所谓“联合国军”第一军,包括美军第二十四师、英军第二十七旅,以及李伪军第一师,也正由安州向平壤狼狈溃退。因此,周仆的团队没有得到休息,就继续向南追击。

这支敌军害怕遭到与美第九军同样的命运,逃跑得异常狼狈。他们抛弃了一切辎重,焚毁了自己的粮食仓库和军火仓库;汽油用完的汽车,引擎发生故障的坦克,都立即炸毁在路边;他们把大量的将要在圣诞节分发的包裹、邮件,也都投到火堆里。由于他们不断遭到我军的打击,不少汽车被打坏了,他们不得不一部分人乘车,一部分人步行。那些步行的士兵们,一见汽车、坦克,就狂喊乱叫地去追,想爬到汽车、坦克上去,不少人被轧死在公路上。还有许多人,为了走得快些,扔掉了自己的皮靴,随后,北朝鲜的严寒,又逼得他们不得不用破布片缠着他们的脚,这样反而使他们在冰冻的公路上走得更加艰难。他们之中,许许多多的人得了“吃惊病”,只要有一声枪响,就会把他们吓得乱嚷乱叫,呜呜地大哭,发狂地乱跑。当他们被我军俘虏以后,还神志不清,只要有一点响动,就又哭喊起来:“共军!共军!”“中国军队!中国军队!”“我要回东京去!“”我要回美国去!”“我要回檀香山去!”“我不要待在这可怕的地方!”

这就是美国人自称的,美国历史上空前未有的“黑暗时代”,或者叫做“黑暗的十二月”。

然而,就在这个“黑暗的十二月”里,他们对朝鲜人民残忍的烧杀,不仅没有放松,并且创造了“辉煌”的记录。他们为了把不得不退出的地方变成荒漠无人的地带,他们逼迫一切居民离开自己的房子,先把房子放火焚烧,然后把年轻的妇女运走,把其余的居民,用机关枪和卡宾枪杀死在田野里。那些为虎作伥的地主武装治安队们,还编出谎言恐吓人们:“你们退不退?美国人就要往这里丢原子弹了!你们快到三八线以南过自由幸福的生活去吧!”当人们被逼着走出村庄不远,就死在猝不及防的枪声里。有谁能够计算出他们在这次撤退中究竟屠杀了多少善良的人民!在公路两侧,到处是尸体和鲜血,到处是灰烬和大火,向南追击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部队,就是这样踏着血泊,穿过大火向前疾进。

这天傍晚,三连路过一个较大的村镇,想找一个向导,可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出得村来,看见前面一个小山头上白花花的,大家当做是一片没有融化的积雪,也不以为意。当前面的部队刚刚接近山头,霍地黑压压的一大片乌鸦飞了起来。大家心里蓦地一惊。走近一看,原来是被残杀的朝鲜人民的尸体,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一个挨着一个,约有八九百人。不知道有多少战士在这里洒下了他们的眼泪。可是他们不能停下来,他们没有时间去掩埋他们。等部队一过,那一大片乌鸦在天空中打了几个旋子又黑压压地落在那个小山头上去了。战士们回头远望,看见这种情景,心里真像是刀绞一样。有不少的战士哭出声来。他们一面擦着眼泪,一面加快脚步,踏着敌人的坦克、汽车留下的印痕飞速前进。

可是,当大家正着急向前赶路的时候,三连发生了一件相当意外的事情:炊事班的傻五十躺下来不走了。他背着一口很大的行军锅,正正地横躺在公路上。

乔大夯来到他跟前说:

“傻五十,你怎么啦?”

傻五十闷着头不说话,还把脖子往旁边一扭。

“五十,有话你可说呀!”老模范说。

傻五十照旧一声不吭。

乔大夯感到急躁解决不了问题,亲切地说:

“你是不是病了,五十?”他有意去掉了那个“傻”字。

“我没有病!”他硬橛橛地冲出了一句。

“那你为啥不往前走哇?”

傻五十把脖子又扭到另一边去了。

“我知道啦,”老模范和颜悦色地说,“人家五十每天行军,一步也不掉队;到地方还要挑水做饭,也真够累的。来,这行军锅让我背着!”

老模范本来已经替别人背了两个背包,像个小驮子似的,现在他又来抓行军锅上的背带,傻五十把他一推:

“我自个儿会背嘛!”

调皮骡子赶过来说:

“你们怎么忘啦,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呀!看我来帮助你们动员动员,保准一说就灵!”

这傻五十,从小爹娘就去世了,一直在地主家里当小做活的。土地改革以后,分了地,还分了三间大北屋。就是因为缺个心眼儿,闺女们都不愿嫁他。可是傻五十着实地忠诚憨厚。村里动员参军,他第一个报名。他对这一点也很自豪,动不动就说:“我是翻身来的!”他一贯工作很好。但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只要说给他找个对象,就立刻乐得眉开眼笑,一天愁云都不见了。现在调皮骡子又想起这个办法,就往傻五十面前一蹲,有眉有眼地说:

“五十儿!依我看,他们说的都不对你的心坎儿。你一不是病,二不是累,就是有一桩不顺心的事儿。你干脆放心好了,俺们村有一个闺女,也是孤苦伶仃,从小就没了爹妈,托我给她说个婆家,说非要嫁个解放军不行。等打败美国鬼子,咱们回国的时候,我给你介绍介绍,你说行不?”

调皮骡子自料他的这番贴心话,其成功是毫无疑问的;哪知傻五十把眼一瞪:

“去!你这个臭调皮骡子!”

说过,他的脖子扭得更厉害了。

事情不单没有成功,调皮骡子上面还加上了一个“臭”字,这真是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大家真不知道怎样才好。

直属队过来了。政委周仆从队伍里走出来问:

“什么事呀?”

人们纷纷说:

“五十,首长来了,你还不起来?”

傻五十欠欠身子,又不动了。

周仆带着笑弯下腰来,说:

“李五十同志!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给我说说,我来给你解决。”

“你诓我不?”他把脖子扭过来问。

周仆扑哧一声笑了,说:

“我是政委,诓人还行么?”

“我对乔大个有意见!”傻五十把脖子一梗。

“有什么意见哪?”

“我对老模范也有意见!”他又说。

乔大夯和老模范都愣了,想不到扣儿结在自己身上。

周仆连声说:

“好,好,对什么人有意见都可以提。”

傻五十把头仰起来,望着乔大夯质问:

“为啥你们有俘虏不让我抓?为啥你们不让我给朝鲜人民报仇?”

乔大夯解释道:

“这是你没有机会嘛!”

“五十,咱们在伙房也是为了革命啊!”老模范说。

傻五十挺挺腰板,坐起来:

“为啥让别的炊事员下班?就是不让俺去?俺是不是翻身来的?”

问题明白了:原来今天早上,乔大夯找老模范商量,为了加强战斗班,把伙房四个比较年轻的炊事员都调到班里。他直憋了一天气没有吭声,刚才看见被残杀的朝鲜人,就再也憋不住了。

至于说为什么没有要他去,自然因为他“缺个心眼儿”,而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作为正面理由来解释的。因此大家都默然了。

周仆略微沉吟了一下,问了问炊事班确实不需要那样多的人,就说:

“好吧,李五十同志,你就到战斗班里去吧。你是‘翻身来的’,可要好好干哪!”

傻五十笑了,像成熟的石榴那样自自然然地咧开了嘴儿。

“刘大顺是解放来的,还抓了俘虏哩!我,我是翻身来的!”

他说着一跃而起,向政委打了一个敬礼。

“五十同志,”周仆又嘱咐说,“什么时候伙房需要调你回来,你可得服从组织分配呀!”

“行!行!”他慌慌张张地答应了一声,也不管众人,就背起大行军锅飞也似的追赶队伍去了。

周仆出神地望着傻五十背着大行军锅的背影,溶没在苍茫的暮色里。

周仆耳边,是一片欻欻的脚步声,有如横扫的急雨一般,向平壤方向急进。

【注释】

[1]朝语:快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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