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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人们最基本的原则

针对孩子们爱哭闹的问题,我已经啰嗦过甚至重复许多了,但还是需要强调一点的是,从孩子能够开始说话时,绝对不许鼓励孩子们用哭泣的方式,来表达他们自己的意愿。当孩子们学会说话以后,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不要教给孩子们讲虚假的客套话。

虚假的客套话就像是咒语一样让孩子们着迷。有些贵族式的家庭在教育里过分地强调礼仪的教育,给孩子们规定了种种的辞令,在这些词令里充满了虚伪和傲慢。在这一点上,我宁愿让我的爱弥儿讲粗话,也不愿意爱弥儿以傲慢的口吻和他人讲话。我想重视的不是措辞,而是措辞背后的那些含意。

当一个孩子哭着要这个或是要那个时,我们应该怎样办。这个问题在之前我已经说过,现在我只补充一点,那就是从孩子用说话的方式来索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以后,如果他还是要用哭的方式来索取的话,在这个时候,不论孩子是为了想要更快地得到那件东西,还是为了他人不给自己,都应当干脆地加以拒绝他们。如果他们确实有需要,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我们就要弄清楚他们的需要到底是什么,并且立刻照他们的话去做;但是,如果我们一看见他们流眼泪就给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就等于是在无形中鼓励他们哭泣,是在教他们怀疑大人们的好意,而且还会以为向大人们硬要比温和地索取更加效果。如果他不相信大人们是出于一片好心,他转瞬间就会变坏;如果他认为我们大人们很软弱。他马上就会变得性格强硬;因此,较为重要的是,凡是我们不打算拒绝给孩子们的东西,则一看见他们要,就应当立即或马上给他们。不要动不动就加以拒绝给他们,但一旦表示拒绝之后,就不应当回头心软了,再又表示答应。

大人们要特别地注意,不要教孩子们学习一套虚假的客气话,因为这种话可以让孩子们在需要的时候将它们当作咒语,使孩子周围的一切都听从他的意志的指挥,使孩子可以立刻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多数有钱的人们就实行了过分讲究礼仪的教育,因此,必然使自己的孩子变得较为文雅,他们甚至给孩子们制定了一套辞令,好让孩子们说得谁也不敢反对,因此,使得这些孩子们说起话来既没有求人的语气态度,也没有求人的心理;他们求人的时候也好比命令人们一样地表现出许多的傲慢,甚至还要更加过分,好像非要他人服从自己不可似的。

我们先是发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句话,从他们口中讲了出来,意思就是在说“我就是要这么做”,“我请求你,你也必须要答应我”这句话,意思就是“现在就是我在命令你”。看起来是多么客气的话,对他们讲来就都改变了意思,而且还只能是以命令的口吻而不能是以其他的方式来讲!至于我,我不担心我的爱弥儿讲话粗鲁,但是我担心他说话傲慢,我宁可让他在请求他人的时候说“你去做”,而不喜欢他在命令的时候讲“我请求你”。我所重视的不是孩子们使用什么样的措辞,这个在之前我也说过。

有些人表现出过分地严格,有些人则表现出过分地放任,这两种情况同样都是需要避免的。如果我们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就可能会使他们的健康和生命遭遇到危险,使他们在眼前受到许多的苦楚;但是,如果我们过分地关心他们,一点苦都不让他们品尝,就会使他们在将来遭受到更多的苦难,将使他们长得十分娇嫩,使他们不坚强,使他们总是会表现得多愁善感,从而使他们脱离了成人们应当拥有的地位,但是,这种地位,不管我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孩子们终有一天还是会达到的。我们为了不让孩子们受到大自然给予他们的一切痛苦,结果反而给他们制造了许多大自然不让他们遭遇的灾难。也许说我曾经责备过那些比较可恶的父亲,因为那些父亲为了永远达不到的未来而牺牲孩子们眼前的幸福,而现在我自己又成为这样的父亲了。

我让我的学生们享受的自由大大地补偿了我让他们所遭受到的一些轻微的痛苦。我看见雪地上有几个淘气的小孩子在那里玩耍,他们的脸和嘴唇的皮肤都被冻紫了,手指头也冻得不能灵活运动了。只要他们愿意的话,就可以去生炉子的地方暖和暖和,可是他们就是不去;如果你硬要拉着他们去的话,也许他们觉得我们这种强迫的做法,比他自己寒冷还要难受上一百倍。我们有什么可以发牢骚的呢?难道说是我们让孩子们,受到一些他们情愿忍受的轻微的痛苦,就算是将他们冻惨了吗?我要他们去选择自由,就可以使他们在目前过得很高兴;我给他们以锻炼,使他们能抵抗他们必然要遭受到的痛苦和灾难,从而就可以使他们在将来过得好。

如果要他们来选择做我的学生,还是做你的学生的话,你想孩子们会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呢?想想,除了强壮的身体以外,谁还能够寻找到什么真正的幸福呢?如果要给孩子们免除人类的种种痛苦,这岂不是等于叫他们舍弃他们自己的身体?是的,我是这样认为和看待的,为了要使孩子们将来感到巨大的快乐,就需要他们现在体会一些微小的痛苦,这可以说是人类共有的天性。如果身体太舒服了,精神就可能会败坏。没有真正体验过痛苦的人,就不能够真正理解什么是人类爱的厚道和同情的温暖;这样的人势必会形成心如铁石,不与他人相往来,他将会成为人类中间的一个怪物。

你知道用什么方法,保准可以使你的孩子受到折磨吗?这个方法就是:一贯使孩子要什么东西,我们就让他们得到什么东西。因为我们拥有种种满足孩子欲望的便利条件,所以,孩子的欲望总是会无止境地增多。最终有一天,你会因为不能满足,而表示出拒绝。由于他们平常没有受到过大人们的拒绝,忽然觉得碰到了这个钉子,这个时候,将会比他得不到所希望的东西还会感到痛苦。起初,孩子想要得到是你手中的手杖,转眼之间他又想要得到你手上的手表,接着,他又想要得到空中的飞鸟,想要得到天上闪烁的星星。他看见了什么就想要什么,这一切表明除非我们是上帝,否则,我们怎么能够满足他们的欲望。

我们回过头来谈谈原始的自然法则,大自然之所以创造了儿童,是为了使他们受到帮助和爱护;难道大自然是因为要人们服从或是惧怕他们才造出儿童吗?难道是大自然要他们长成一付盛气凌人的面孔,粗暴的声音和凶狠的目光,好使唤他人的德行吗?我知道狮子的吼声使其他的动物感到恐怖,它们看见狮子头上的鬃毛就感到战栗;但是,如果说人们曾经看见过一种又令人好笑又鄙俗讨厌的情景的话,那就是一大群官员身上穿礼服,跟上他们的上司匍匐前进在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面前了,他们用严肃的话语向他长篇大论地谈一阵子,而婴儿呢,只是会哭叫几声,就算是将自己全部的话都说完了。

我们再来说说原始的大自然法则。大自然的法则是为了帮助和爱护儿童的。人类的孩子比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的后代都要可怜和柔弱。但是,我们却将他们的自由给无情地剥夺了,总是让他们受到不自由和束缚,这难道不是一种野蛮和不明智的做法吗?想到那些傲慢的孩子们,那些害羞的孩子们就更加可怜了。

自私原本就是人类的天性。霍布斯曾经说:如果满足欲望的方式和方法都能够随心所欲地来增加,那么,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自然界万物的主人。如果一个孩子拥有这样的想法,而我们最后无法满足他时,他就会对一切都怀恨在心……等到孩子们踏入社会以后,却发现原本可以随意支配的世界完全变了个样子,迎接他们的是将是屈辱、嘲笑和轻蔑。他们表现出来的只有畏缩和懦弱,从高贵到卑贱的转变将使他们无法承受。

我有很多次强调,不要根据孩子的需求来满足他们,同时,他们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为了服从大人们的意志,如此“命令”和“服从”这两个词将被“力量”“遏制”和“需要”几个词所替代。在孩子知晓人情世故和懂事以前,他头脑里所产生的第一个不正确的观念,将成为他滋生恶习和错误的根源。

大多数的人相信洛克的理论,以理性来教育自己孩子。但在我看来,理性教育只能教出更愚蠢的孩子。如果孩子已经明白和懂得了一些道理,那么,接受教育就没有那个必要了。我认为洛克的错误是本末倒置,将目的当成了手段。我来举个例子,便于大家更形象地来认识和理解。

老师:你不应该做那样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呢。

孩子:我为什么不应该做那样的事情?

老师:因为那样做是不对的,也是很不好的。

孩子:不好,就知道说不好,有什么不好呢?

老师:因为别人也会不允许你那样去做。

孩子:不允许我也做了,能有什么不好啊?

老师:你若是不听话,将会受到惩罚,别人要处罚你。

孩子:我做的时候,就不让别人知道。

老师:别人会偷偷地注意你的。

孩子:我藏起来还怎么注意。

老师:别人会询问你的。

孩子:到时候,我就撒谎。

老师:不应该撒谎,你应该实话实说。

孩子:为什么不能撒谎啊?

老师:因为撒谎是不对的,也是很不好的……

如此的对话可以周而复始地谈论进行下去。我感到非常好奇,这种教法能有什么用处呢?了解人性辨别善恶,这不是一个孩子需要懂的事情。儿童就要有儿童的天性和样子,如果打乱了这个秩序,最后只能结出早熟的果子,这果子既不会丰满也不会让人们感到甜美,并且很快会腐烂掉。

如果让我来选择的话,我宁愿让他们身强力壮,也不愿让他们有超越他们年龄的理性。当你教育学生们有“服从”的义务时,你的用词中已经是搀和了威胁和暴力的成分,间或还有许诺和阿谀的伎俩。其实,他们和你一样看到“服从”的有利的一面,你却还以为他们是被道理给说服了。这样,只会将孩子们推向我们大人们的对立面,孩子们将表现出来的是虚伪的掩饰。我们要实行正确的教育方法,首先就是要将孩子们的定位搞清楚,使他们不再有越出那个所谓的地位的企图。其次,千万不要使用命令的口气方式,更不要对他们行使大人们的权威。奇怪的是,人们除了向孩子们灌输“嫉妒、竞争、虚荣、猜疑、怯弱和贪婪”之外,竟然不能想象出什么其他的办法和手段。这些思想固执和愚昧的教师,还以为是自己创造了教育上的奇迹。现代的许多教育手段和方法,都被证明是及其错误的,能取得效果和成功的手段只有一个,给他们有节制的自由:

不要对孩子们进行任何的语言上的训斥和说教,让他们从经验中得出教训;

不要对他们施加任何的压力和惩罚,因为他们还不清楚和明白究竟错在什么地方;

不要让他们请求大人们的宽恕,因为他们还没有善良以邪恶的观念,不知道冒犯了大人们这一点是无需争辩的道理:人之初,性本善。人类根本就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邪恶,最多不过只是广义上的自私罢了。自私的作用最后是能够变好还是变坏,完全就看周围环境和如何运用而定。

在照顾他们的过程当中,不管我们是多么小心,他们还是有可能会打碎一些有用的东西。这时,切记不要因为我们大人们的疏忽和大意去打骂他们,也不要说一句责备他们的话,甚至不要让他们觉察到我们的心理感受。如果我们能做到淡然处之,做到一声不吭的话,反而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应当说说我的爱弥儿了,我将他带到了乡间去培养,他的房间同乡下孩子们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他在房间里很少待,我也不用担心他会打烂房间里的一些什么东西,我也不需费心思去装饰它们。噢!我说错了,你们不久将会看到,爱弥儿自己就会去装饰它的,至于他会用什么东西来装饰他,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爱弥儿箴言:

我们教育孩子们一定要避免两种极端,如果他们的身体舒服了,精神就会堕落下去。没有痛苦的体会,就无法理解什么是爱和温暖。过分严格和过分放任都将是不可取和效果不好的。如果我们放任不去管孩子,孩子们的健康容易遭遇生命般的危险;如果我们过分关心孩子们,心疼他们,不让他们接受任何的伤痛体验和考验,无疑将让他们在将来遭遇更大的苦难。我的看法是:为了使孩子们长大以后能够体会到更多的快乐,那么伴随一些微小的痛苦,是非常值得和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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