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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凌凌的溪水(3)

李玖妍以为关上了门窗,门窗上又糊了旧报纸,就可以像在家里一样点着灯洗澡了。所谓灯,其实就是一只小玻璃瓶和一根铁皮管子,铁皮管子里面插了一根用草纸搓成的灯芯。小玻璃瓶里的柴油是她自己买的。屋顶上盖的是草苫,因为时间久了,已经变成了酱黑色。泥巴墙也是酱黑色的,有几处还泛着斑花的白硝。李玖妍无意中看见黑乎乎的破墙缝里有什么在闪动。是不是一颗栎树籽呢?沙口村的女人会用栎树籽做栎籽豆腐,她见过她们用溪沟里的卵石捶栎树籽。栎树籽圆溜溜的,表面透着一抹油光。可是栎树籽怎么会一眨一眨,跟人眼一样?她看见它眨了一下又一下。她的汗毛就奓起来了,身子也一阵阵地战栗起来。她张了张嘴,喉咙却缩得紧紧的,像被什么箍住了。她用双手抱住胸脯,又将身子侧过去,腾出一只手去抓脱在澡盆边的衣服,用衣服掩住胸脯。她又把裤子抓过来,朝柴油灯扔过去,她想灭了那盏灯。可是裤子松垮垮地飞过去,一小半搭在桌面上,一大半挂在那儿。灯也只是忽闪了一下。她又抓起毛巾扔过去,毛巾也偏了。她没办法了,手上只剩下一件衣服,她用衣服包着上身,光着屁股从澡盆里跳起来,跑过去把灯吹灭了。

虽然灯灭了,她还缩在那里不敢动。她不知道那只眼睛还在不在。后来她哭了。她越想越怕。以前洗澡时有没有那只眼睛呢?他是谁?她的哭声就像一只萤火虫,划着一道忽高忽低、闪着黄绿光亮的线条飘到了蔫瓜老婆许凤英面前,许凤英光着薄脚板啪哒啪哒一路响亮地跑过来,在外面用巴掌砰砰地拍那扇用毛竹片钉成的门。

“是你么李玖妍?李玖妍你哭什么呢?是不是有没长脚的东西钻到屋里去了?”

许凤英说的“没长脚的东西”是蛇。李玖妍齆齆地说:“没什么。我没哭。”许凤英不停地拍门:“咦,我明明听见有人在哭呐,那是谁在哭呢?”

第二天李玖妍把所有掉了泥的地方都用报纸贴住了。她故意请许凤英帮忙,叫她端来一小碗南瓜粥当糨糊。许凤英心疼南瓜粥,粥是端来了,却十分不情愿地说:“不就是掉了点泥嘛,贴它做什么?”李玖妍说:“我怕漏风。”许凤英说:“屋里的墙漏什么风?”她眨巴着眼睛看一阵子李玖妍,忽然明白过来,脸色便沉下去了。许凤英说:“莫不是怕有人觑你吧?莫非你昨晚上哭就是因为有人觑你?”李玖妍不吭声。许凤英说:“谁觑你呢?”

许凤英的瘪脸越拉越长,下巴都快掉下地了,听见猪在外面嗬啰嗬啰地叫,她便挲着手转身走了:“要贴你自己贴吧,猪在叫我呢!”

许凤英那张脸从此就冷下去了。她不警告蔫瓜和三个儿子,甚至都不暗示一下,却在李玖妍面前冷着脸。李玖妍不但要看她的冷脸,还要面对蔫瓜和那三个儿子。李玖妍知道,一定有一个人。她怀疑那个脸上疙疙瘩瘩地长着骚疮的十七岁的老三,他那张竹床就贴靠那面破泥墙,还有一张黄渍渍的烂蚊帐罩着。

这件事李玖妍不但在信里没说,对谁也没说。这种事在乡间很多,所以李玖妍不跟外人说也是对的。一盆污水浇下来,脏了别人更脏了她自己。可是没过两天,那张刚贴上去的报纸又被人戳了一个洞。她只好在墙上钉一个钉子,将一个草帽挂在那里。再洗澡时她穿着衣服,把毛巾伸到衣服里去洗,一边洗还一边心神不定地盯着那个草帽,盯完了草帽又盯着墙上的白硝,结果就在离草帽不过半尺的地方,她又看见了那只乌亮的、像栎树籽一样的眼睛。好在她准备得充分,除了穿着衣服,还在澡盆边上放了一只小凳子,灯摆在小凳子上,噗地一口就将灯吹灭了。

但她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在小溪边洗衣服时,跟詹少银商量,想和他换房东。詹少银答应了。他们提出换房东时,许凤英很吃惊,问李玖妍:“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呢?是我许凤英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吗?”许凤英的意思是这样一换她就吃了大亏,上面虽然有口粮分下来,还有伙食钱,但男女吃起来不一样啊,男知青吃得多,女知青吃得少,况且是抓过阄的,怎么能说换就换呢?她坚持要李玖妍说出理由来,否则她是死也不肯换的。李玖妍觉得许凤英是欺负人,是谅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便咬咬牙,直通通地说:“理由就是不方便。”许凤英瞪大眼睛问她:“怎么个不方便?你要说清楚!我们还要在沙口村做人呐,我的儿子还要娶老婆呐!”许凤英竟不依不饶,还撒起了泼,她一屁股坐在门口,巴掌在地上拍起了一团黄灰,非要李玖妍说清楚,不说清楚老娘就不活了。幸亏那个矮树墩似的小队长黄跃春出面,跟许凤英说了半天好话,最后自己做了詹少银的房东,李玖妍才得以从蔫瓜家的小披屋里搬了出来。

李玖妍这一走,伙食钱和口粮都是别人家的,吃到嘴里的肉都飞掉了,许凤英想起来就心疼。她吱呀一声关上大门,从蔫瓜到三个儿子,一个一个问,是哪只鬼?三个儿子都说自己没做这样的事,许凤英说莫非是我?许凤英一把撩开泥墙边发黑的蚊帐,指着墙上那几个洞说,我抠的,是我抠的吗?许凤英照着老三脸上就是一巴掌。老三说不是我抠的,是原先就有的。许凤英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许凤英说原先有的你就看人家?我说你就是一个畜生呐!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细伢子一边笑一边大声学她,―你就是一个畜生呐!许凤英急忙打开门,细伢子们哄一声四散飞逃,许凤英青着脸对三个儿子说,这下好了,你们都不要娶老婆了!

在这段时间里,李玖妍在给家里写的一封信中夹了这样一句话:看来向贫下中农学习也不能一概而论,不能什么都学,因为他们头脑里也有很不健康的东西,甚至是很肮脏的东西。我爸读信时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就像做一个眉批,他说:“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就是有,也不要轻易说出来嘛,口无遮拦,不知道藏奸哪。”

李玖妍的新房东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了,小女儿叫黄花萍,那年才十六岁,李玖妍以后就跟黄花萍一起睡。第二年过国庆节,李玖妍还把黄花萍带到我们家里住了几天。黄花萍用橡皮筋扎着两根粗辫子,辫梢有点黄,进门时怯生生的,又容易害羞,见了我爸妈,脸红得像一只熟番茄。我爸妈对她很客气,叫她小黄,拿油豆泡烧肉给她吃。她好像不习惯“小黄”这个称呼,脸红得更厉害。李玖妍白天带她上街看游行,晚上带她去广场看焰火,临走前又和我妈一道带她逛了一趟百货商店,给她买了一块白底碎花布料和一双尼龙袜子。尼龙袜子是刚刚时兴的东西,就袜子而言,这是棉纱时代和涤纶时代的交汇点。我都没穿过这种袜子。我穿袜子纯属浪费,所以我穿的全是李玖妍穿烂了的袜子。我妈把李玖妍的烂袜子补一补,就是我的袜子。

我猜李玖妍和詹少银的爱情大约就是从换房东这件事开始的。李玖妍为什么要换房东,詹少银想必是心知肚明的,在这件事情上他们很默契,而爱情说到底就是两个人达成的某种默契。当然以上只是我的瞎猜,对他们的爱情我知之甚少,我甚至还不如黄花萍。

前些年的五月间,我终于去了一趟金竹,见过黄花萍。这个当年扎着两根粗辫子的红脸蛋姑娘如今已是个五十出头的正在发福的女人,我见她时她早不在沙口村了,而是坐在金竹镇街边的一个小摊后面,摊子上撑着一把大大的遮阳伞,伞下摆着一堆低档皮鞋和一些花花绿绿的廉价服装。她不认识我了,我也看不出那就是她,但我知道是她,别人指着她说,那个女人就是黄花萍。我的朋友小鸡公便把我推到她的小摊前,她看看我,又看看我的轮椅,再看看站在我后面的小鸡公,脸上有些迷茫。她大概已经看出来了,我们不是来买她的东西的人,她的顾客都是些当地人。

我朝她点点头,说:“你是黄花萍?”她犹豫着说:“你们是……”我笑一笑,说:“其实我们认识,我是李玖妍的弟弟,我叫李文兵。”她愣了愣便赶紧站起来,脸忽然笑大了一圈,像个盆子,嘴里不停地哎呀着:“哎呀呀……是你呀,李、李李……”她耸起眉头用力想着。我说:“李文兵。”她像老母鸡拍翅那样,响亮地拍一下大腿(一听就知道大腿上的肉很厚实),说:“对对,李文兵,兵……兵子,是吧?兵子!”我笑着点点头。她却在摇头。她一边摇头一边感叹:“我怎么会想到是你呢?想不到的啊,做梦都想不到的。有多少年了呢?”她一边说一边掐着指头算年头,算来算去把自己吓了一跳:“二十年?不止不止,快有三十年了吧,哎呀,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黄花萍也说不清李玖妍和詹少银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她说大家只是觉得他们谈得来,却没见过他们怎么个好法。也许他们是背着人偷偷好的,就是好,也没好多久,因为詹少银很快就参军走了。詹少银参军以后,经常有信寄给玖妍姐,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他们怕是在谈恋爱吧?那个又高又瘦的乡邮员老麦,每回骑一辆绿色的自行车来送信时,总是用一只脚点在田塍上大声喊,李玖妍,部队上来的信!玖妍姐便脸红红地跑去接信。大家便笑老麦,说老麦你怎么光说部队?是部队上的谁呢?老麦说我只知道信封上盖了部队上的三角章,我知道是谁呀?大家说哦呵,小李子,那到底是谁呢?玖妍姐呢,脸更红了,红得都看见血在脸上跑,接过信就飞快地揣进兜里,像怕人抢去似的。大家又笑闹一阵子,说小李子你看信哪,怎么不看呢,想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看哪?

我问黄花萍对詹少银是个什么印象?黄花萍想了想说,人还算过得去吧,嘴巴严,为人也还好,可是,—黄花萍忽然变得谨慎起来,边说边拿眼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见我脸上没有动静,她才接着说,—人心隔肚皮呐,他究竟怎样我哪里说得清呢。我接住她的话头说,他阴?喜欢打肚皮官司?黄花萍稍稍迟疑一会儿,说老弟,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这叫我怎么说呢?我们平头百姓哪里知道什么,知道的也是听人家瞎说的。看来黄花萍这个人有点狡黠,一面顺着我的心思说话,一面又对我存有戒心。她撇开刚才的话题,又跟我说信的事,说好几回看见玖妍姐躲着她给詹少银写信,她好奇,伸头去看,刚瞄到“亲爱的”几个字,玖妍姐就警觉了,红着脸,双手把信捂得严严实实,不让她看。她偏要看,玖妍姐便趴在桌上,用身子把信压住,说去去去,小丫头装什么疯?

我开玩笑似的问黄花萍:“除了亲爱的,她还在信里写了些什么呢?你没有偷偷地看过吗?你一次都没偷看过吗?”黄花萍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莫说玖妍姐不给我看,就是给我看我也看不懂,我是个半文盲,不认识几个字的。”她想想又说:“再说,我怎么能偷看呢?我不是那样的人,人家给我看我就看,不给我看呢我是绝不会偷看的,这个规矩我是懂的。做人要守本分,凡事都要讲个分寸嘛,你说是不是?”

金竹镇就是一条长街,街上新铺了水泥,两边的房子显得有些零乱,但也都是新的,看得出都是这些年陆续建起来的。街两边不是小摊就是小店铺,酒店音像店服装店都有,连洗头店按摩店洗脚屋都有了。街后是山,街前也是山,溪水―除了漂着几个或红或白的塑料袋子,似乎还是“清凌凌”的―就在街前的山脚下流淌,看过去闪闪发亮。空气很清爽。阳光从南边照过来,参差不齐地落在街面上。街上一半是阴影一半是阳光。一只母猪领着猪崽哼哼唧唧地横过街去,在黄花萍的小摊边留下了几泡屎尿。猪屎不臭,但猪尿很臊。黄花萍一边说话一边盯着还在冒热气的猪屎猪尿,皱着鼻子骂:“挨刀的!”又扭头对旁边小摊上一个年轻妇女说:“看看这些炒辣椒的瘟猪,它往哪里屙不好!”她骂了猪又顺便问候我爸妈,她对当年到我家做客还记忆犹新,还记得那块布料和那双尼龙袜子。我说我爸还健在,我妈过了,翘了辫子了。黄花萍大约不懂“翘辫子”,但她知道什么叫“过了”,她眨巴几下眼睛,眼睛就有些湿红了,她感叹地说:“伯母是个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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