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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雾里夹竹桃花开

/佚名

那些雾中看不透的红的白的花是更招人怜爱的。看得太真太实,反而失去美感,与其如此,不如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或者模模糊糊的去看好。

夹竹桃的得名并非名符其实。《现代汉语词典》载:夹竹桃,常绿灌木或小乔木,叶子条状披针形,厚而有韧性,花白色或粉红色,略有香气,茎和叶有毒,医药上可用作强心剂。可见属只开花不结果之类。夹竹桃的树姿,一概虬曲斜伸,枝端叶片茂密,呈伞状,绝对谦虚坦诚,与世无争,为人作嫁的模样。

夹竹桃花期很长,开够的还来不及谢,新的苞蕾又接着绽放,一树一树。粉红的、白的花像羞涩的少女,将长裙遮住的脚踝及柔软的腰身藏在绿色的伞叶里,只在叶簇缘边点缀出来,露出青春勃发的容颜。品味夹竹桃开放或绽蕾的花姿,当数有浓雾弥漫的早晨。游动的雾缕一条一条如涌动的涟漪,轻柔缥缈,而那朵朵正烂漫的微笑恰似波纹上摇荡的睡莲,若隐若现,虚无朦胧,晃眼之间,那些微笑就在你伸手可及的眼前,而当你未及定睛细看,却又悠然遁去,只给你留下一声可望不可及的短叹。不过,正在你失望之时,挡住你的雾缕又不知不觉滑了过去,像开玩笑似的,再次现出花朵光艳的姿色,等到后来的波纹又一次淹没你视线的时候,忘情之时,你一定会想到那些淡妆羞涩的古代仕女,或者裙裾飘逸的民族少女,犹抱琵琶,艾艾怨怨。

夕阳西斜,雾散烟消,夹竹桃失去了遮掩。虽仍有不减风韵的另一种情调,但那样独立晚天萧瑟秋风的模样却着实让人难以接受,落落寞寞,孤寂肃立,花朵便失去了神秘的幕纱,一览无余得令人心痛大悲。此时,一起涌上心头的就是叶和茎的毒,毒得心里疙疙瘩瘩,毒得可恶。此时,你再也不会从心里产生那些曾让你倾倒和迷幻的联想,一瑕掩瑜,再焕发不出失魂落魄的激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有十全十美的东西,那夹竹桃虽有微毒,医学上不也还可用其毒,作强心剂救人之命么?因此,这平平庸庸夹竹桃终还是可爱。

当然,那些雾中看不透的红的白的花是更招人怜爱的。看得太真太实,反而失去美感,与其如此,不如还是睁只眼闭只眼或者模模糊糊的去看好。

月亮的影子

/佚名

仰望圆月,那遥远的实体近在咫尺,又好似一个虚幻的影子。

最后一线光明随阴郁的远山褪尽,天空里月亮便圆了。

月亮圆了,却又觉到她的陌生。清凉的光惨淡淡挥落,如偶然相遇在远方的陌路,激动不起来,也喜欢不起来,只是一种很宁静很平和的心情。记忆深处的月儿是没有如此完美的,缺欠的弯月似镰却永远让人爱得心痛记得持久。因了残缺,才显出她的转别显出柔弱来。那时的月光不会陌生和清冷,只羞答答铺下来,便觉得到温软的抚摸从头发到四肢到全身到内心,便有一种如细水长流的爱情滋生在四周;而朗月的目光,却像血红的手指含情脉脉地带来痛苦,于是心叶像绿桑被细小蚕子轻轻的咬噬。

仰望圆月,那遥远的实体近在咫尺,又好似一个虚幻的影子。雕塑一般永远与你同行,既觉到她永恒不灭的存在,又不可捉摸。那悬在天空的是月亮的影子吗?真正的月亮又在哪里呢?

或许,寻找完整个一生之后才会发现,月亮其实是没有影子的;月亮的影子,不过是自己心中从始至终做着的一个并不实在的梦罢了;而或许那若有若无、虚虚实实的月亮本身就是一个影子;也说不定,月亮的影子就是我自己的影子呢。

月亮又圆了,那淡淡如烟的影子呢……

伍角零花钱

/佚名

知道她增加5角的原因是用来买报学习,我倒也很乐意。

新学期开学时,晚饭后我正在电脑前闲敲键盘,读小学四年级的女儿过来大咧咧叫我:老爸,明天开始每天多给5角零用钱。我停止手指动作,有些夸张地把眼睛从镜片的上方看过去,故作疑惑地盯着她。

女儿的零花钱我是按期固定支付的。早些时候因为她自己不会计划,除去车费,我只在早上临出门时给她两元当天的零花钱。自三年级下期起,妻子说应该培养孩子的自觉意识了,于是零花钱改为每周日支付一次,每次10元。最近妻子借我出差之机再次进行改革,改无偿支付为劳动报酬,打牛奶1元,洗碗2元,收碗5角,所以每次送牛奶的在楼下一叫,她总是飞快提着牛奶桶下楼去,这1元钱比洗碗的2元好挣得多。最初因为女儿养成了每天花光身上所有钱物的习惯,10元到手不过两天,就只剩下几张角票,又回头找我追加。在妻子的监督下,我狠心让她受几天穷,坚决不予追加,所以她也很快吸取教训,有了计划的意识。现在钱到手后,先想想需要买什么,怎样慢慢地花,到周末的时候一般也有了节余。

女儿似乎对我的疑惑早有预料,并不惧怕我显得有些怪异的眼光,成竹在胸地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买一份晨报去教室读。”

知道她增加5角的原因是用来买报学习,我倒也很乐意。我每天早上也要买一张晨报,我说,总之你们也不着急,我晚上下班的时候把早上买的晨报给你带回来,你第二天拿去学校读就是了。女儿坚决不同意,非要我拿5角钱给她,由她自己早上亲自买当天的晨报。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她们班是教改实验班,每天早上课前都要组织学生上讲台说新闻、讲故事等,活动搞得丰富多彩。平时都是女儿叫我们晚上看电视时给她记新闻,现在她自己买报看新闻,我们也乐得偷懒。

转眼秋天就来了,下一场雨,气温就凉一阵。人在外面的小雨中行走,衣服穿得单薄一些就会感受到浓浓的寒意。

那天女儿下午放学后来单位等我,一进办公室门,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抖抖身上的水滴,随手扔下一张当天崭新的晨报。我见晨报还没翻开读过,就批评女儿说,你既然要来办公室,又明知办公室有晨报,为什么还要买一张过期的?这不是乱花钱么。

女儿见我有些生气,嬉笑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今天外头好冷哟,又在下雨,我看那个在学校门口卖报纸的婆婆好可怜,一天了还没有卖完那些报纸,所以就给她5角钱,买了一张旧的,好让她早一点卖完回家去。

“那你平时都是在那个婆婆那里买晨报了?”我似乎有些明白地问她。

“是呀,不在她那里买在哪里买嘛。”

此刻我才明白女儿为什么每天早上不在家门口买,而坚持要去学校门口买晨报,这才是她要求增加5角零用钱的真正用途。女儿只有9岁,但她幼小心灵中纯真的善良让我感到深切的自豪和幸福。

什么最动人

/佚名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微笑才能深入人心,只有微笑才最动人。

世界上找到快乐的同时又能给别人带去快乐最容易的方法是什么?我很愉快地告诉你是微笑。

八年前我还在涪陵工作的时候,重庆到成都没有高速公路,但是涪陵已经开通了经重庆到成都的直达卧铺客车,下午一点出发,走成渝公路,第二天早上到达成都火车北站。春节时候,让人伤透心的铁老大照例拥挤,我们决定带半岁的女儿去成都探望外婆时,不再花高价购买火车硬座,改乘长途双层卧铺客车。

汽车准时从涪陵新车站出发,在黄旗过了渡船,就进入弯弯曲曲的山路。车上彼此都是陌生人,有乌江里面各区县乡镇去成都荷花池进货的商贩,有在涪陵开沙发工厂回成都郊县团圆的小业主,有去部队探亲的军嫂,也有去省城购物玩耍的情侣,还有探家的武警战士,满满当当一车人。女儿年幼,加上中午时间,所以上车就开始顾自睡觉,不管汽车如何颠簸,只管安稳做她的梦。车上的人因为不同职业,来自不同地域,身份混杂,所以谁也没打算理谁。一个人出来的躺在铺上小憩,一家子的就围着说话,说话又怕吵了睡觉的入,所以声音轻轻的,有一句没一句。从涪陵到长寿,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同车共渡的一大车人谁都能感觉出气氛的异常沉闷。

过了长寿,女儿睡醒了。抱起来坐在铺上,她象发现什么稀奇事一样,睁大眼睛四处好奇地看。我们是上铺,她又从铺的缝隙看下铺通道坐着聊天的人,发现一位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在剥一瓣瓣的桔子往嘴里送。那女的有所察觉,也抬起头来看。女儿见有了回应,对着那女的咧了嘴一个劲笑。中年妇女很高兴,送上一个红红的桔子。女儿这下来劲了,双腿一蹬一蹬对着她不住哇哇闹着。本来女儿胖乎乎的样子就挺逗人喜爱,天真的笑容让全车的人一下子焕发起精神来,上铺下铺的人围过来,逗女儿笑,有的给女儿拿来桔子,有的拿来盐茶鸡蛋,有的拿来香蕉,转眼之间,我们的铺上堆满了吃的。女儿被他们抱过去,一个一个的传,整个车厢嘻嘻哈哈的,气氛轻松起来,人与人之间心灵上那堵墙轰然坍塌了。

接下来一路上,车上的人开始彼此热闹地交流起来,做生意的介绍在荷花池哪里可以找到满意的货物,卖沙发的摆老家过年的习俗,当兵的讲在部队的趣事,全然忘却了路途的寂寞和无聊。晚上九点多钟车到璧山,停下来吃晚饭。趁人多闹哄哄吃饭,有当地骗人的就在那里耍起了把戏。送桔子给女儿那位中年妇女也拿出百元钱来去试手气,没想到转眼全进了别人的腰包。骗子人多,七八个男女把她围在中央,叫她再拿几百来把输了的赢回去。眼看她又要掏钱了,我们同车的人都有些着急,但出门在外也不想惹什么麻烦,特别又是这样一个黑夜的途中,可看着她再上当又于心不忍,我们只好催促司机赶紧开车离开。司机饭没有吃完,出来很快发动汽车,我们没吃上饭的也懒得去排队了,全部上车大喊,走了走了。那妇女听到车走了,把捏在手里的几张百元大钞重又放回口袋赶紧回到车上。车开出后我们告诉她不可能赢得了那些骗子的钱。她有所省悟,拍了拍口袋说,差点把回家过年的钱都输了,幸好有你们的提醒。说过便把包里的红桔拿出来一个一个的送。

八年多过去,我还时常为那次旅行感动,女儿稚嫩的微笑带来了一次愉快的旅程。时到今日,每当看到路上行色匆匆的男女,目的地不同坐在同一车上的老少,以及坐在玻璃屋子里表情呆板的上班一族,心事重重地紧绷着脸,我就很想告诉他们,放松一些,笑一笑。

微笑是很容易做到的事,真诚微笑带来好的心情,这份心情又会通过微笑传递给身边熟悉或者萍水相逢的人,快乐像火把被你点燃并轻易就带给了他人,使每一个人都变成你的亲人。亲人回报你的,也一定是真诚的微笑和心灵的愉悦。一个心底里只有微笑的人,就算在他偶尔不笑的时候,表情也是动人的。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微笑才能深入人心,只有微笑才最动人。

脚印

/王鼎钧

当年悠然神往,一心想奔过去看那样高的楼,千山万水不辞远。现在呢,我想高搂不在远方,它就是故乡。

乡愁是美学,小是经济学。思乡不需要奖赏,也用不着和别人竞赛。我的乡愁是浪漫而略近颓废的,带着像感冒一样的温柔。

你,该还记得那个传说:人死了,他的鬼魂要把生前留下的脚印一个一个都拣起来。为了做这件事,他的鬼魂要把生平经过的路再走一遍。午中、船中,桥上、路上,街头、巷尾,脚印永远不灭。纵然桥已坍了,船已沉了,路已翻修铺上柏油,河岸已变成水坝,一旦,鬼魂重到,他的脚印自会一个一个浮上来。

想想看,有朝一日,我们要在密密的树林里,在黄叶底下,拾起自己的脚印,如同当年捡拾坚果;花市灯如昼,长街万头攒动,我们去分开密密的人腿捡起脚印,一如我们当年拾起挤掉的鞋子。想想那个湖!有一天,我们得砸破镜面,撕裂天光云影,到水底去收拾脚印,一如当年采集鹅卵石。在那个供人歌舞跳跃的广场上,你的脚印并不完整,大半只有脚尖或只有脚跟。在你家门外、窗外、后院的墙外,你的灯影所及,你家梧桐的阴影所及,我的脚印是一层铺上一层,春夏秋冬千层万层,一旦全部涌出,恐怕高过你家的房顶。

有时候,我一想起这个传说就激动;有时候,我也一想起这个传说就怀疑。我固然不必担心我的一肩一背能负载多少脚印,一如无须追问一根针尖上能站多少天使。可是这个传说跟别的传说怎样调和呢?末日大限将到的时候,牛头马面不是拿着令牌和锁链在旁等候出窍的灵魂吗?以后是审判,是刑罚,他哪有时间去拣脚印?以后是喝孟婆汤,是投胎转世,他哪有能力去拣脚印?灵魂怎能如此潇洒、如此淡泊、如此个人主义?好,古圣先贤创设神话,今圣后贤修正神话,我们只有拆开那个森严的故事结构,容纳新的传奇。

我想,拣脚印的情节恐怕很复杂,超出众所周知。像我,如果可能,我要连你的脚印一并收拾妥当。如果捡脚印只是一个人最来一次余兴,或有许多人自动放弃;如果实属必要,或将出现一种行业,一家代拣脚印的公司。至于我,我要拣回来的不只是脚印。那些歌,在我们唱歌的地方,四处都有抛掷的音符,歌声冻在原处,等我去吹一口气,再响起来。那些泪,在我流过泪的地方,热泪化为铁浆,倒流入腔,凝成铁心钢肠,旧地重临,钢铁还原成浆还原成泪,老泪如陈年旧酿。人散落,泪散落,歌声散落,脚印散落,我一仔细收拾,如同向夜光杯中仔细斟满葡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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