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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兰之漪冷饮店

“——兰之漪漪,扬扬其香——”

店门口的扬声器,正播放着兰馨最爱听的歌儿——《幽兰操》。端坐在冷饮店内,兰馨感觉自己像个惟我独尊的女王,靠墙摆放的一溜电话机,是她开掘财富的“先锋部队”;冰柜里的雪糕饮料,是她财源滚滚的“主力战将”;货架上的烟酒零食,则是她搞活经济、拉动内需的“得力后援”。视野虽说小了点,只有十几平方,却是兰馨坐拥的天下,很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

这间兰之漪冷饮店,是兰馨的全部希望。自从初恋失败以后,兰馨的心就灰了,连班也不愿意去上了。好不容易从情感阴影中走出来,爸妈特意为她盘下了一间门面,让兰馨每天有个事儿牵着心神,有利于忘却过去,重新开始。兰馨也很珍惜这次机会,每天的进出从不敢有半点疏忽。

稍有空闲,兰馨的眼睛就忍不住向外瞟。她在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三个月前,店内忽然走进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孩来买烟。他接烟,付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那儿没话找话地跟兰馨搭讪。他说他非常喜欢这首王菲的歌,小店起名叫“兰之漪”,肯定你的名字里也有个“兰”字,对吧?看兰馨讶然默认,男孩笑得一脸的粲然。

此后,男孩每天都会来买烟,然后赖着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兰馨暗暗思忖着,这个看来顶多十八九岁的男孩,是干什么的呢?高中生?不像,学生娃不会这么悠闲,面对女生也不可能这么厚脸皮;打工仔?可他每次出现都穿戴整齐,头发也洗得很干净,还隐约散发着一股古龙水的香味。难不成,是个街痞子小混混?可他的眼睛如此澄澈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邪气。兰馨暗暗告诫自己,管他什么身份,自己最好不要跟他纠缠不清就是了。但是,男孩凝望兰馨的眼神是如此热诚而专注,他大胆地说,我喜欢你。

兰馨脸一沉,你才多大点的小屁孩儿呀,就说喜欢?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孩很失落的样子,涎着脸追问,我真的没机会了么,兰姐?

兰馨逗他说,这样吧,给你个表现的机会。从今天起,你每天在我这里消费10元以上,能坚持到一百天的话,再谈这个话题也不迟。

兰馨想让男孩知难而退。每天消费10元的话,一百天至少也要一千块钱哩,他能舍得吗?兰馨以前的那个男友,结识了另一位家境优裕的女孩,就决绝地跟她提出分手。从此,兰馨再不愿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狗屁爱情。

没想到男孩却满口应允,好,一言为定。此后,他果真每天都来,每次都要买上10元钱的东西。男孩的执着让兰馨不好意思了,她很想告诉他,算了吧,我是骗你的,以后不要再来了。但兰馨又不愿意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只好就这么犹豫着,尽量对他不理不睬,好让他不至于越陷越深。

五天、十天、一个月……到了第80天的时候,男孩忽然没有来,接连数天都没有露面。兰馨暗乐,哼哼,坚持不下去了吧?她庆幸自己摆脱了他的纠缠,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可兰馨还是忍不住要向外望,她已经习惯了男孩的出现。每当她感到乏味无聊的时候,男孩总会陪着她说话或逗她开心,哪怕只是玩世不恭的一瞥,也会给她带来一丝宽慰。现在,内心的失落超过了男孩此前所带给她的负担,想念着结识男孩以来的点点滴滴,她期盼着猛抬头,又会看到那张粲然的笑脸。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她不无担忧地想。

这天,兰馨刚要关了店门回家,一个打工仔模样的陌生人走来,他质问兰馨,你的男朋友脚受伤了,咋不去看望一下?兰馨起初被搞懵了,转念一想,就隐隐地猜到了八九分,她二话没说,就随他来到了附近的那个建筑工地。走进一间简陋的工棚,兰馨看到他正孤伶伶一个人躺在铺上发呆,一条打上夹板的腿,缠着厚厚的绷带。原来,他平时就在这个工地上打工,劳累了一天后,工友们开始叫嚣着赌博打牌,他嫌闹得慌,总是洗漱打扮一番,换身干净衣服出来闲逛,一边感受城市霓虹夜的繁华,一边梳理着烦乱的心事。正是青涩的年龄,哪个心头没有一些难以言说的隐秘呢?

看到她来,他使劲地揉着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继而眼圈一红,淌下了伤心的泪水。他难过地说,对不起,我没能坚持到一百天,让你失望了。我知道,其实就算坚持到一百天,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并非我有意要造成你的困扰,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想证明自己曾经很用心地爱过一个人。可是,老天爷连这点幸福都不肯给我……

听得兰馨心头一酸,埋怨他说,出了这样的事,你咋不告诉我呢?好歹咱们也算认识一场吧?那一刻,兰馨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真诚的大男孩,她激动地走过去,将他的头使劲搂进自己的双乳间,动情地说,我答应你,等你脚好了,以前的承诺依然算数。等到了第一百天,我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真的?男孩见兰馨郑重地点头,不禁破涕为笑。

两月之后,男孩一瘸一拐地朝兰馨的小店走来。老远就能听到王菲那深情款款的歌声,“——兰之漪漪,扬扬其香——”这久违的歌声,唱得他心底蓦地涌上来一丝温暖。这是他自脚伤后第一次走近兰之漪冷饮店。两个月来,兰馨每次做了好吃的,都会亲自送到工地一勺勺地喂他,并耐心地服侍他换药,那个亲热劲儿,像极了心疼丈夫的小媳妇,更像抚慰顽劣小弟的大姐姐,羡慕得其他工友们张嘴瞪眼直咋舌。在兰馨的精心照顾下,他的脚伤恢复得很快。这不,尽管仍未完全康复,他却有些迫不及待了。这天,他悄悄地靠近了冷饮店,想给兰馨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万没料到,迎接他的,却是数名一拥而上的刑警队员,他们迅猛出击将他一下子按倒在地。店内,兰馨捂着嘴巴隔窗观望,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原来,他竟是个在逃犯!他的父母亲长期感情不和,母亲跟别的男人有了私情,父亲得知后,一怒之下砍死了奸夫,随后喊来18岁的他帮忙毁尸灭迹,然后父子二人双双潜逃。他逃到这里后,隐匿在建筑工地打工。前些天,他与兰馨在工地宿舍耳鬓厮磨之际,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并恳求女友保密。兰馨一下子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一番思量之后,她预料着他的腿伤快要痊愈时,悄悄报了案。但她没有将男友的具体住址告诉警方,只说他一定会来店里找自己。最近几天,冷饮店附近总有警察潜伏着,只等他一旦出现立即抓捕。

兰馨不知道,小伙子其实早就想去投案自首了,只因在三个月前邂逅了她,才一直鼓不起这份勇气。他被推搡着押进警车时,挣起身子朝冷饮店大喊:兰馨——,我一点都不怪你!你快出来呀,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

兰馨跑出来时,已经泪流满面。她一字一句顿足立誓:弟!你在里面要好好表现,姐以前的承诺永远作数!我会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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