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又有林飞红专门请了假来照顾，楚千寻觉得自己在那里也有点多余了，也就干脆赌气不去了。
这天下午，老张说家里有事没去上班，楚千寻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这些天积下的报纸。办公室只订了一份香水县报和一份市里的日报，这还是上边硬派下来的，可是都没人爱看，送报员送来就扔在靠门的一张闲置的桌子上，然后过一段日子就会找收废品的来收掉。现在那桌上又积了厚厚的一大摞了，楚千寻就拿了一些坐到自己的桌前翻着，可当他看完五份报纸，看完市里关于春耕春播的有力措施，看完县领导亲自在植树节种树的新闻，看完一个孝顺的媳妇二十年如一日照顾瘫痪的公公，又看完一个寻找失踪儿童的追踪报道，还看到一个女人出轨被丈夫撞见，并发生了血拼的消息，心里就突然烦躁起来，他把报纸扔在一边，站起来往窗外看。
文艺辅导站的办公室是在文化馆这座大楼的二楼，窗外有一棵高大的雪松，正好严严地堵住了窗户，也挡住了人的视线。楚千寻从雪松一侧向外看，天空亮蓝，一只鸟在鸣叫，可是没见它的影子，楚千寻猜测它可能呆在楼下的某一棵玉兰树上。那些玉兰是紫红色的，钟形的花朵已经开了好几天了，不过楚千寻不太喜欢，他喜欢白色的玉兰，那肥厚洁白的叶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女人美丽的肌肤。
还有，那个叫白兰的，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的女孩子。
一想起她，楚千寻的眼里不禁又溢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去想，他仰仰头，让泪水又流回心里。
他又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的写作，他非常赞同作家余华说的那句话，余华说：写作确实会改变一个人，会将一个刚强的人变得眼泪汪汪，会将一个果断的人变得犹豫不决，会将一个勇敢的人变得胆小怕事，最后就是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作家。
但楚千寻有些不明白的是，究竟是因为写作把他变得这么敏感多疑，优柔寡断了？还是因为生活环境的改变让他的性格也改变了？
其实说起来，楚千寻到现在还是对自己没能上大学感觉有些不甘心的，他一直觉得自己上的学太少了，一个真正的作家不但要有丰富的生活阅历，还要有一定的学识才行。可楚千寻高中只上了一年就辍学了，家里连供一个考上大学的哥哥都供不起，怎么还能让楚千寻继续上呢？
楚千寻清楚地记得那年哥哥考上了大学，那是个夏日的正午，蝉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高声地鸣唱，楚千寻抱着一本小说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的阴凉里看着，门口响起了邮递员的吆喝声，还跟着几个来看热闹的邻居，楚千寻飞奔过去，从邮递员手里接过哥哥的录取通知书，母亲也从屋里跑出来，他们双手颤抖地捧着那张薄薄的，却能改变哥哥命运的纸，高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没想到他们脸上兴奋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悲伤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正在村里帮人盖屋的父亲一听说自己的大儿子考上了大学，是全村唯一的大学生，一高兴时，却失足从屋顶上跌落下来，腰不偏不倚地落在一块大石头上，人也一下子昏迷了过去。大家赶紧把他拉到香水县城医院，命是保住了，但却再也干不动重活。那个夏天，望着卧床不起的父亲，和只知道哭的母亲，还有一脸懵懂的哥哥，才十七岁，马上就要上高二的楚千寻突然间觉得自己长大了，趁着一个晚饭的时间，他故作轻松地对大家说：“我一点儿都不想上学了，我要跟七叔到青岛去收废品。”
哥哥有些奇怪地问：“你不是说将来要当作家吗？不考大学，怎么当作家？”
楚千寻的心里又一痛，却还是说：“作家并不是大学里教出来的，你知道有个作家叫刘绍棠吗？他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写出来的文章就选进教科书了，后来考上北京大学，可上了不到一年就退学了，他觉得大学里的课程对写作根本没多少帮助，完全是浪费时间，他要到社会上去体验生活，只有深入生活，才能写出好的作品来。我也学他，不想在学校里浪费时间了，我要尽快地融入到社会生活中去，好尽快地当上作家。”
“你呀，真是妄想。”哥哥耻笑他。
但楚千寻没敢多说什么，他怕一说多了就会忍不住哭出来。他也没敢让自己犹豫，第二天一早就拿着七叔的地址去县城车站买了车票，直奔青岛而去了。而家里的地让五叔帮着种着，打了粮食要分给五叔一半。
楚千寻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他十七岁，身高才一米六二，体重才一百一十三斤。从那时到现在近二十年过去了，他先是收废品，后来又在建筑工地干小工，还到东北林场伐木头、打松子，然后又是当编辑，再就是来到了香水县文化馆。他的个子长高了，体重增加了，但心也沧桑了。
打工的日子有多苦有多累，现在楚千寻都忘了，他只记得自己一门心思地挣钱，一发了工资，除了留下自己的饭钱，剩下的就一部分寄给家里让父亲治病，另一部分就寄给哥哥供哥哥上学。等父亲的病好了，等哥哥有了工作，楚千寻又用打工挣来的钱帮哥哥在那个城市买了房子，结了婚。虽然哥哥并没像当初许诺的那样把父母接去跟他享福，但楚千寻还是很高兴，毕竟哥哥有了自己的好工作，好生活。
现在，父母年纪大了，几年前楚千寻就把父母从老家接了出来，一切开支又都是楚千寻一个人出的，可是钱从哪里来？楚千寻每月只有一千四百块钱的工资，就连维持正常的生活开支都很勉强。何况楚千寻还喜欢抽点烟，喝点酒，喜欢买几本书，没办法，楚千寻只好拼命多写点稿子，挣点儿可怜的稿费了。而这些报告文学之类的东西虽然是最令楚千寻不屑的，但也是来钱最多最快的。虽然内心里也很为自己这样做感到苦恼，但他还是选择了面对现实。
唉，说到底，包括他的离婚，一切还不都是因为没有钱。
楚千寻正这样想像着，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
“请问，楚千寻老师在吗？”那个女孩子问。
“我就是。你是？”楚千寻打量着这个个子不高，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女孩子疑惑地问。
“哇，你就是楚千寻老师啊？你天天走我们公司门口，我天天都看到你的，没想到你就是作家。”女孩子却一下子跳到楚千寻面前，抓住楚千寻的手惊叫起来。
楚千寻被女孩子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找我有事？”
那女孩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动作过于唐突，就忙松了手说：“我是你的粉丝啊。看过你的那本《隔水舞蹈》，非常非常崇拜你，就是想来看看你长得什么样。”那个女孩子认真地说。
楚千寻不禁笑了：“吃了鸡蛋，觉得好吃了，还非要看看下那只蛋的鸡长得什么样？”
那女孩子却认真地说：“对呀对呀，我就是想看看那只能下好吃的鸡蛋的鸡是什么样的，它是怎么下出那些好吃的鸡蛋的。”
楚千寻说：“现在见到了，是不是对这只下蛋的鸡很失望？”
女孩子忙摇头：“没有，没有，跟我想像得也差不多。”
那女孩说着放开楚千寻的手，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过头来看着楚千寻问，“你的那些鸡蛋都是在这间屋里下出来的啊？”
“有一些是，有一些也不是。”楚千寻又被她的比喻逗得笑了起来。
“我说嘛，这么一间破办公室，怎么能写出那么好的小说来呢？我猜你家的书房一定很大很有品味吧？”
女孩子一边在办公室里踱着步，一边用手比划着：“这边是一整面墙的大书橱，靠窗户这边是电脑，电脑对面的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墙角放着漂亮的绿色植物，你的窗外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很多花，那些花全都开着，五颜六色的。是这样吗？”
看着女孩子这么没头没脑的样子，楚千寻笑道：“是你希望有这么一间书房吧？”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说道：“我见过一个画家的书房，就想你的书房肯定跟他的差不多。”
楚千寻猜想这女孩子肯定也是个文学爱好者，于是问：“你也喜欢写作吧？”
女孩子果然说：“是啊，我也想当作家，从小就想当，可我没有基础，写不好。”
“你还小，慢慢来，只要多写多练，将来一定会写好的。”楚千寻安慰她。
女孩子却叹了口气，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怔怔地望着办公室窗外的雪松看了半天才说：“我觉得将来很遥远，我都不知将来在哪里。现在我整天都很迷茫，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会说迷茫，楚千寻心里有些想笑，就问：“你现在上学，还是工作了？”
“我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现在就在你们文化馆旁边的那个广告公司里。那天从我们公司的书架底下翻出一本你的小说集，听人说你在这里上班，就想来找你，可一直鼓不起勇气来，觉得你是大作家，应该架子很大，没想到一见你，就像见了自己的大哥哥一样，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怕。”女孩子一口气儿地说。
“哦？以为我很可怕？”楚千寻笑笑问。
“现在不了。”那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又说，“听别人说你以前也是打工的，因为写得好，才被县长点名要到文化馆里的。我以后也不想再回农村去了，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想要是我也会写文章，说不定将来也能留在城里。”
女孩子的话却让楚千寻心里一阵惭愧。说实话，自己从一名打工的农民，一跃成为县文化馆的一名专职文艺辅导员，难道真是因为自己写得好？因为县领导慧眼识珠？说到底，还不是许一辉帮的忙？许一辉做了县宣传部长的女婿后，瞅了个机会跟岳父提起了楚千寻的事，正巧那时楚千寻的一篇小说获得了一个全省小说比赛二等奖，许一辉的岳父看许一辉的面子，就以招聘专职文艺辅导员为由，跟县人事局要了个名额，把楚千寻特招进了文化馆。有时候楚千寻就想，如果没有许一辉，就算自己写得再好，就算自己获得了全国大奖，能进县文化馆吗？也许根本就不可能。他就知道一个写诗写得非常好的文友，获得了全国十佳青年诗人的称号，可至今还在一个工地上干建筑工。所以说，有很多事根本就是不可复制的，可这些楚千寻怎么能跟这个女孩子说？就算说了，她能理解得了吗？
楚千寻只好笑笑，说：“写东西需要的是爱好，要是功利心太强的话，怕是写不好的。”
“功利心也是一种动力啊。其实我是真的喜欢写作，我上学时就在我们学校的校报上发表了好几篇作文。我到现在还经常写日记，也看很多书。这是我前两天写的两篇文章，你给看看。”女孩子说着，递过两张打印纸来。
楚千寻拿过来看，是两篇小稿子，一篇题目是《我的同桌多多》，写的是怀念初中时的同桌，另一篇《看桃花》是写春游的事。楚千寻粗粗地看了看，觉得她的文笔虽然不错，但写法还是比较幼稚，就是小学生作文的样式，不过为了鼓励她就说：“还是不错的。不过你也不要急着写，要多看书，多看名著，两年以后你再写，自然就能写好了。日记要坚持写，见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只是不要太刻意就行。”
女孩子似乎有些失落，又转头望着窗外的雪松说：“可我真不想等到两年后啊。张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来得太晚的话，快乐也不怎么痛快了。我真不想那样。”
“想出名也不是什么坏事，但你起码得有作品才行啊。”楚千寻说。
“你教教我行不行？教教我该写什么？”女孩子又迫切地说。
楚千寻苦笑一下：“我刚才已经教你了啊。”
女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楚千寻不知该说什么，低头又看了看她的文章，见上面署名断翼天使，就问：“断翼天使？这是你的名字？”
“是我的笔名。”那个女孩子顿了顿，又说，“我小时候我爸跟人家干建筑摔断了腿，我妈嫌家里穷，就跟我爸离婚了。我跟我爸过，没有完整的家，没有完整的爱，所以叫断翼天使。”
楚千寻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天真烂漫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不幸的童年，于是安慰道：“苦难有时并不一定是坏事，特别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更是这样，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是写不出厚重的作品来的。”
断翼天使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我只是想成功，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别心急，慢慢来吧。”楚千寻说。
许一辉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断翼天使还没走，许一辉对楚千寻说：“有空吗？一会儿喝酒去，我叫上绿萝了。”
前几天在医院里时，楚千寻碰到过绿萝，楚千寻心里很激动，但绿萝的态度看上去很是冷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绿萝反复无常的表现让楚千寻很迷惑，心也不觉又凉了，心里偷偷想，那天人家约他出去玩，不过是刚刚失恋，想找个人陪一下，自己怎么就那么傻，竟然动了心呢？而且，她可以跟自己单独出去，说不定跟许一辉也会单独出去，许一辉却不会跟自己那样老实吧？这样的女孩子，也许并不是很适合自己的。
楚千寻想到这里，心下释然，但一转眼看到断翼天使，心思一动，就想带了她去，一是想看看绿萝的反应，二也是不想在许一辉面前认输，从来都是许一辉带女孩子去，让他做陪，现在他也自己带了去。
于是就对断翼天使说：“有个朋友约我一起吃饭，你也去吧。”
“我可以去吗？我去合适吗？”断翼天使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瞬间兴奋得起了红晕。
楚千寻有些为自己这种小小的阴暗心理惭愧，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于是说：“去吧，都是写作的，可以多交流一下。”
见楚千寻竟然破天荒地带了个女孩子来，许一辉果然有些吃惊，暧昧地一笑，悄悄问道：“长得不错啊，哪儿找的？”
楚千寻看看断翼天使那么单纯的样子，觉得不想再利用她了，就说：“人家还是个孩子，一会儿别胡说。”
许一辉却满脸坏笑地盯着断翼天使问：“小妹妹几岁了？”
断翼天使却大大方方地说：“十七了。”
许一辉又问：“跟楚大作家认识很久了吗？”
断翼天使说：“没有啊。今天下午我去拜访楚老师才认识他的。”
楚千寻嫌许一辉话太多，就拍了他一下说：“快开车吧。”
到了望河酒楼，绿萝已经在那里等了，楚千寻正要向她介绍断翼天使，许一辉却说：“这是楚千寻的朋友。”
绿萝似乎一愣，但她还是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冲着断翼天使点点头。
楚千寻刚想解释，断翼天使自己却说：“我是楚老师的粉丝，现在拜他为师跟他学写作呢。很荣幸楚老师带我出来见到二位老师，你们也是作家吧。我的网名叫断翼天使，你们叫我小天使好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许一辉朝楚千寻笑笑：“厉害，收学生了。”
楚千寻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说：“作家哪有教出来的。要是作家是教出来的，那大学里不早开设了作家专业了？”
“啊？你不教我写作啊？”断翼天使回过头来望着楚千寻惊讶地说。
“他不教你我教啊。”许一辉却接过话去说，“想当年，我也写过很多文章的，只是后来进了官场，没时间写了。不过你要是想写，尽管找我，我保证教得比你楚老师还认真。”
断翼天使果然像个孩子，一点都听不出许一辉的玩笑话，高兴地说：“真的吗？那我有两个老师了。”
断翼天使的话逗得大家都笑起来，绿萝笑着去说许一辉：“你这是误人子弟啊。”
“善良点儿，怎么这么打击人呢？咱虽然不是作家，可起码以前也写过不少文章，也算是半个作家吧。”许一辉装着很委屈的样子嚷嚷道，又对着断翼天使说，“我说的你别不信，你要是拜我为师，我保证只用一年就能让你成为咱们县里最有名的女作家。”
断翼天使将信将疑地望望许一辉，又回过头来望楚千寻，楚千寻笑道：“你别听他的，他哄你玩呢。”
许一辉也不在意，自己坐下后，又朝断翼天使招招手：“来，小天使，坐到我这边。”
断翼天使看一眼楚千寻，走到许一辉旁边坐下，楚千寻只好挨着断翼天使坐下，绿萝就坐在了楚千寻右边，正好跟断翼天使坐了个对面。
这时菜上来了，许一辉拿了一瓶酒，边给大家倒边问：“噢，对了，小天使，你喝什么？酒？饮料？”
“绿萝姐姐喝什么？我跟绿萝姐姐一样就行。”断翼天使说。
“你绿萝姐姐跟我们一样，喝白酒。你是小孩子，我还是让服务员给你拿瓶饮料吧。”许一辉说。
“谁是小孩子啊？怎么能这么看不起人啊？我也喝白酒。”断翼天使白了一眼许一辉。
许一辉看着楚千寻坏笑道：“人家可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啊，要喝白酒了。”
楚千寻想去阻拦，也不好意思了。但断翼天使的酒量却不是很大，才半杯下去，就有些醉意了。
“不能喝就别喝了吧。”楚千寻劝道。
“没事，我没醉，我还能喝。”断翼天使酒劲上来，却不听劝。
楚千寻皱皱眉头，抬眼一看，旁边许一辉却趁着给绿萝劝酒，一直紧紧抓着绿萝的手，而绿萝竟然也没有拒绝，双目含情地注视着许一辉。这情景不禁又激起了楚千寻心里无名的火，于是就想故意表现给绿萝看，他夺过断翼天使手中的杯子，一下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再喝就醉了，我替你喝吧。”
断翼天使却误以为楚千寻真的是为她好，于是也满眼含情地望着他。这下楚千寻不禁又后悔，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件错事，让这个天真的小女孩误会他了。
喝完酒后，许一辉还想去唱歌，断翼天使自然是双手加双脚地赞成，但楚千寻坚决不去，绿萝也不想去，许一辉本来也没多大的兴趣了，只好送他们回去。
楚千寻和断翼天使坐进许一辉的车里时回头看了一下，绿萝也坐在自己的车里正抬头看着他，楚千寻的心里突然一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