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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名师高徒法脉流长

张继先天师除了才华过人、道法高妙外,还培养了大批道教人才,这些人才为道教的发扬光大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张继先天师高徒中知名的有王道坚、石自方、祝永祐、萨守坚、卢野,李德光、吴真阳等人。

一、 编纂《政和万寿道藏》——王道坚

王道坚的事迹在《汉天师世家》、元明善编纂的《龙虎山志》、娄近垣编纂的《重修龙虎山志》、张宇初《岘泉集》中均有记载。王道坚,信州贵溪人,上清宫道士,乃张继先天师的高足。在元明善编纂的《龙虎山志》以及娄近垣编纂的《重修龙虎山志》记载的宋代“高士”中,王道坚均排名第一,足以见得他的重要性。宋政和年间,徽宗征召张继先进京,张继先称病推辞,推荐自己的高徒王道坚代自己进京面圣,这可以看出王道坚在道法修行方面非常优秀,以及虚靖天师对他的器重。王道坚进京后,受到高规格的礼遇,被安排在太乙馆居住。之后,王道坚得到徽宗皇帝的召见,徽宗问:“什么才是轻举延年之术?”孰料王道坚久居山野,方正质朴,不懂得官场上的迂回含蓄,他的回答却让徽宗大吃一惊。他说:“清静无为,是黄帝之所以能够治理天下的根由;而多欲求仙,是汉武帝劳而无功的原因。轻举延年之术,不应该成为天子您追求的事业。”毫无掩饰,丝毫没有给徽宗面子,徽宗虽碰了个软钉子,心中却暗暗赞同他的观点,也喜欢上了这位憨厚迂直,敢于直来直去的道人。

宋政和年间,由于宋徽宗对道教的全面推崇,道士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朝廷专门设置了道阶二十六品等(即封号,不给俸禄),另外,又设置了道官十六等,跟朝廷的官员一样,由国家提供俸禄。受封的道士根据职务的大小,或者主管一座道观,或者主管一方道教,或者统领天下道教。徽宗同时授予王道坚道阶和道官职位:道阶为“太素大夫”,道官职位为“凝神殿校经”,“校经”的职位相当于当时“直阁”的阁职(地位非常荣耀,进士才能担当,“一经此职,遂为名流”),号凝妙感通法师。徽宗重用王道坚就是希望他为自己编纂一部名传千古的《道藏》。

众所周知,徽宗真不愧是“道教皇帝”,即位伊始就开始不遗余力搜罗天下的仙经道书,将这些书交到书艺局令道士校定,并汇编成《道藏》。由于宋徽宗搜求道经的心情非常急迫,甚至下令将搜访到的道经,投放到急递铺(相当于今天的快递),像紧急公文和情报一样快速传递。宋开国后,曾先后多次收集整理道经,编纂《道藏》。宋真宗大中祥符初年,宰相王若钦统领道士编成《宝文统录》4359卷;此后,张君房校修,编成《大宋天宫宝藏》共4565卷;后来就是徽宗时期,搜访天下道书,编成的《政和万寿道藏》共5481卷。此次的《政和万寿道藏》就是由张继先的高徒王道坚和另一名道士元妙宗详加校订编成,后送龙图阁直学士中大夫福州郡守黄裳役工镂板,成为道藏的木刻本的开始。

且说,王道坚初次面圣时,徽宗隐隐感觉到国家将会遇到麻烦,于是请王道坚在京城举行法会来帮助他消灾解厄。王道坚同样不改其迂直本色,他答道:“修德可以回天,禬禳之事,不敢误国。”并力请皇上恩准他返回龙虎山。他的看法跟虚靖天师是一样的,德能禳灾,徽宗到了这个时候,只有靠自己修德行善了,到了这个时候斋醮科仪已经为时已晚。

宋绍兴初年(1131)宋高宗闻王道坚之大名,派遣使者召他进京,就在京城使者抵达的头一日,王道坚击鼓召集大众,当众吟了一首诗:

无心曾出岫,倦翼早知还。为报长安使,休寻海上山。

诗的内容大概是总结了自己的一生,并厌倦了为皇帝驱使。似乎是告别道众,说自己要先行一步,并借此劝勉高宗,不要学秦始皇和汉武帝,过于追求长生不老,而忘记了皇帝自己以天下苍生为念的本分。等到京城的使者抵达的时候,王道坚已经坐化了。王道坚真不愧是张继先天师的高徒,两人不仅劝谏皇帝的方式一致,甚至连离世的方式几乎都一模一样。

明代全祖望在《宋龙虎山门道正王道坚牒跋》中对王道坚拒绝为徽宗斋醮禳灾之事发出了感叹:“道君之好道甚矣,此三敕皆蔡京所奉行也。当是时天降魔君,无以禳之,而反昵于魔,沦胥及溺,自贼之不暇,何以度人?岂知上清世界,盖在五国城边,待君久矣。”全祖望撰,朱铸禹汇校集注:《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731页。认为“道君”宋徽宗乃是天降魔君,遇到这样的魔鬼君王,就算是张继先、王道坚这样的高人亦无法禳解,可见靖康之难根本就是人祸,宋徽宗本人才是自己和大宋国的掘墓人。

龙虎山有三派三十六院,三派分别为紫微派、灵阳派、虚靖派。王道坚虽然师从张继先天师,得到朝廷的赏识,然而若从他刚入道的法派师承关系来看,他并不属于龙虎山的虚靖派,而是属于紫微派。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的《诒善亭记》涉及紫微派的传承情况:

吾山上清宫之寮院,凡三十有六,其源同而支异,故毁而复兴者,有先后焉。至正、辛卯宫灾,越数年,延焰而毁者,更新之。紫微李君仲冶,作旷逸堂于丁巳冬,己巳岁复构亭堂之南,友人周君孟启,为额曰:诒善。仲冶揭扁于上,请记于予曰:吾鼻祖都监洪公,始得于浙之紫微阁,因号曰微叟。宋天圣间(1023—1031)入道于吾山。嘉祐间(1056—1063),知上清观事,度弟子王太素等。时徽庙崇道益笃,太素尝侍天师虚靖君,领祠事于朝,宠赉有加。及易观为宫,赐田亩、蠲赋税,筑圜靖通,庵成而院亦就,因曰紫微者,示不忘也。派火益盛,五传为冲靖刘公,道著孝光宁理间,宫赖以显重。见《岘泉集》。

据张宇初的记载,龙虎山紫微派始于洪公(微叟),洪公传王道坚(太素)。王道坚得到朝廷的重用后,协助张继先天师修筑靖通庵,同时建好了紫微院,以此来纪念自己的老师洪公(微叟)。后来龙虎山紫微派越来越兴盛,经历宋孝宗、宋光宗、宋宁宗和宋理宗四朝皇帝(约1162—1264)大约一百年时间的发展,高道辈出,第五代传人为刘冲靖,龙虎山紫微派成为当时非常著名的法派,到了明代亦传承不绝,请张宇初作记的李仲冶亦是龙虎山紫微派的传人。

二、骂贼以死——石自方

一直以来石自方的身世不明,人们对石自方的了解,主要依据《汉天师世家》、娄近垣编纂的《重修龙虎山志》“石自方”条,以及《三十代天师虚靖真君语录》中收录的石自方跟虚靖天师的诗歌酬唱。笔者从《洞霄图志》和《嘉庆余杭县志》发现的史料中才真正揭开了石自方的身世之谜。此外,日本《如不及斋别号录》卷十二“道士:浑沦道人”条,引用了《洞霄图志》上介绍石自方的内容。

据《洞霄图志》的记载,石自方,字元矩(《三十代天师虚靖真君语录》中称“元规”),自号浑沦道人,饶州番阳人,身材高大魁梧,浓眉毛、大眼睛、大耳朵、高颧骨、胡须飘逸秀美、声如洪钟、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用今天的标准来衡量也称得上是美男子了。石自方不仅外美,而且内秀,称得上是博览群书、饱学之士,尤其酷爱老庄之类的道家书籍;除了会读书,石自方还善思考。更重要的是他才华横溢,琴棋诗文无不精通,堪称百年难得一遇的道才。石自方性情淳朴,自号浑沦道人,所谓“浑沦”是指气形质具而未相离,万物相浑沦而未相离也。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追求返璞归真,回到最原始最本真的状态,也就是“道”的状态。这种浑沦的状态是天生的,不是通过学习就能得到的,这也是张继先非常喜欢和欣赏他的一个重要原因。由于欣赏石自方,张继先天师甚至将自己在龙虎山戏珠峰修建的一处靖室,命名为“浑沦庵”,并在浑沦庵写下不少诗篇,其中《西源好》十二首就生动描绘了此处宛若仙境般的风光。石自方的一生既传奇又悲壮,宛如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炫人眼目,他是美男、才子和烈士的混合体,他杰出的才华和悲壮的故事不禁让人扼腕叹息。

如果说孔子最喜欢的学生是颜渊的话,那么,张继先最钟爱的学生就是元规(石自方)了。翻开《三十代天师虚靖真君语录》,几乎处处可以看到元规的影子。虚靖天师跟石自方的关系,很难说仅仅止于师徒关系,他们趣味相投,相互欣赏,亦师亦友。虚靖天师不仅跟石自方一起论道、弹琴、下棋、吟诗、饮酒,甚至虚靖天师从京城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石自方。石自方(元规)和张继先天师均在浑沦庵下榻,并吟诗论道。张继先天师在他诗作中毫不掩饰对石自方的欣赏:“喜见石浑沦,忘言意独真。”“倬哉元规翁,斯言迨尽矣。”“莫言酒量全输我,会是诗名数石卿。”“惟有元规能访问,深将此意相闻。”“新文博不繁,披诵已清魂。”此外,《三十代天师虚靖真君语录》还收录了大量以张继先天师所作的,以元规名字命名的诗题:《同石元规讲鲲鹏偶书》、《和元规拜违》、《和元规见勉》、《和元规任从他歌》、《简元规泰定二公》、《送元规游麻姑》、《和元规拂云轩韵》、《元规道人览予心说作颂见寄次韵奉答》、《听元规琴》、《和元规寄杨子寓真岩韵》、《次韵上勉元规》、《翛然元规夜坐酌余德儒所惠酒因成》、《和元规临江仙》、《和元规览杨羲传临江仙》、《用于真人满庭芳韵和元规》、《和元规天和堂更漏子》、《和元规南乡子》等等。《汉天师世家》还记载了石自方跟张继先关于生死的对话:

时石自方从鄱阳来,与之游。一日,语以死生之变。自方曰:吾得全于天,不知好生,不知恶死,奈何得以死哉。答曰:不然,尔谓得全于天,天复得全于何?真宰不明,性识交炽,一真独露,万劫皆空,则天亦无所全。自方有省。

石自方曾经师从冲寂大师孔守容,并被度为道士;后从眉山陆惟忠学丹诀,最后从虚靖天师张继先学道法。张继先天师对石自方极为欣赏和喜爱,宋徽宗第一次召见的时候,张继先天师就带着石自方一同进京面圣。随着张继先天师解州降妖大获成功,名动天下,石自方也随之出名。后来,他返回故居之后,朝廷访求岩穴奇士,再次将他召至京城。由于他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站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这次宋徽宗接见岩穴之士时,石自方引起了宋徽宗的注意。徽宗问:

“你从哪里来啊?”

“回皇上,我从民间来。我并无什么特殊的技能,是使者们让我来这里的。”

徽宗觉得他的回答十分幽默,又十分憨厚老实,不禁哈哈大笑,当天就封他为金坛郎,让他去杭州主管洞宵庵。洞宵庵在宋朝是一座非常重要的道观。宋真宗时,由杭州天柱宫改为洞霄宫;宋仁宗时,杭州洞霄宫排名为天下名山洞府第五位。南宋时,洞霄宫和嵩山崇福宫一道成为“天下宫观之首”。尤其是洞霄宫建筑的内部建制,成为天下宫观的榜样。陆游《洞霄宫碑》称:“临安府洞霄宫,旧名天柱观,在大涤洞天之下,盖学黄老者之所庐,其来久矣。至我宋,遂与嵩山崇福宫独为天下道观之首,以宠辅相大臣之去位者,亦有以提举洞宵召拜左相者,则其地望之重,殆与昭应、景灵、醴泉、万寿、太一、神霄宝箓为比,它莫敢望。”陈垣:《道家金石略》,文物出版社1988年版,第373页。由此可见,宋徽宗派其主管杭州洞宵庵,实际上是对他委以重任。

宣和元年(1119)冬天获封,第二年七月才抵达杭州任职,石自方一抵达杭州的洞宵庵就受到了当地道众的欢迎,大家久仰他多才多艺、博学深思,加上他又是当时高道张继先天师的高徒,一时间跟随他学道的人如过江之鲫,使得洞宵庵非常热闹。可惜好景不长,宣和元年三年(1121),也就在石自方到达杭州洞宵庵任职的第二年,当地的匪盗聚众抢掠,十分猖獗,当地官民震动,纷纷带着家小细软,逃离杭州。石自方在杭州的弟子,考虑到石自方的安危,专门为他安排了一艘船,请求他离开洞宵庵。石自方却拒绝了学生的好意,他说:

“我是天子任命来管理洞宵庵的,为洞宵庵而死,也是我的职责。你们走吧,不用等我了。”当时,匪徒已经逼近,学生们无奈只得离去。待盗匪杀进洞宵庵时,石自方正襟危坐大骂匪徒,最终惨遭匪徒杀害。呜呼!一代旷世道才就此陨落,悲乎!

兹引《洞霄图志》“石正素先生”条如下:

石自方,字元矩,饶州番阳人。师冲寂大师孔守容为道士,长七尺余,庞眉秀髯,大耳高颧,音声如钟,庄静淡泊,有深沈之思,经史百氏无不通,尤嗜庄列书。眉山陆惟忠授丹诀,往来西山庐阜,與方外隐逸,以琴酒自适,尝自号浑沦道人。

时虚靖先生作庵于龙虎戏珠峰,先生至即下榻,榜曰:浑沦庵。虚靖先生被召,拉先生偕行,居无何,返故庐。朝廷方求岩穴奇士,部使者以先生闻,强起至京师。徽宗幸宝箓宫讲所,先生在焉。上望见仪状魁伟,召前问:从何来?对曰:草野,臣无他技能,江东使者以臣应诏。即日授金坛郎,主杭州洞宵庵,宣和元年冬也。明年七月至宫,四方学道者翕然从之。冬十月盗起严徽间,明年正月破临安县,官吏散走,其徒亦治舟请行。先生曰:吾被天子命,主此宫守,死吾职也。公等第去。已而贼至,先生正色叱之,遂遇害。门人程用光叩阍,言死事状,上闵其忠,赙钱三十万,赠正素大夫。

制书云:敕故金坛郎石自方,顷者盗啸浙东,侵犯邻壤,而居官任职者往往惊遁,尔典司真馆,秉志不回,叱骂凶徒,遂致蹈难。赐颁赙赉,超进道阶,非独劝死节者之荣,而亦为偷生者之愧。

时东南死事者,财三数人,士大夫以此高之。平生有诗文数百篇,以先生死节洞宵,号石洞宵。曲肱先生熊彦诗作《石洞宵传》。

赞曰:

舍生取义,名教所美。山林闲人,人不望此。宣和东南,啸聚蜂起。望风逃遁,守土犹尔。元矩正色,骂贼以死。玺书褒嘉,永耀青史。

此外,日本的《如不及斋别号录》卷十二的“浑沦道人”条,亦转录《洞霄图志》,但是误把石自方当作了“曲肱先生”。

道士:浑沦道人

石自方,字符矩,饶州番阳人。庄静淡泊,有深沈之思,经史百氏无不通,往来西山庐阜,与方外隐逸,以琴酒自适,尝自号,平生有诗文数百篇。以先生死节洞宵,号石洞宵,曲肱先生。《洞宵图志》。《如不及斋别号录》卷十二,第706页。

《洞霄图志》称石自方撰有《石洞霄诗集》其中诗文有几百篇,另外,曲肱先生熊彦诗还为他作了《石洞宵传》。可惜《石洞霄诗集》和《石洞宵传》均已遗失,否则,我们可以从中找到更多有关石自方和虚靖天师的史料。南宋的汪应辰还专门为曲肱先生熊彦诗题写了《跋石洞宵传》,他说:“刘歆叙《七略》以道家为诸子,神仙为方技。至道家者流有所谓黄帝力牧之书。盖非特不以道家为神仙,亦不以黄帝为道家也。自崔浩清颁寇谦之之说于天下,是后,道家、方技遂合为一。以黄帝为道家且不可,况又变而为方技乎?”

三、龙虎山三华道院传人——吴真阳

有关吴真阳少许的文献在《四明洞天丹山间咏集》中,其中曾坚的《四明洞天丹山图咏集序》、危素的《白水观记》和鲁坚的《石田山房诗序》中均提到了吴真阳和龙虎山三华院的道脉传承。吴真阳,号混朴子,乃张继先天师的高足之一,先在龙虎山的三华院受道,后游访四明山,被四明山的仙道传统、秀美风光深深吸引。四明山乃东南名山,列道教洞天福地之第九洞天,为道家圣地,神仙窟宅,灵迹仙踪不可胜数。唐代木玄虚撰诗云:“四明山名赤水天,灵踪圣迹自天然。 二百八十峰相接,其间窟宅多神仙。”“周乃盘广八百里,古来灵瑞难遍纪。梅福为仙居此山,刘纲作宰妻樊氏。”《四明洞天丹山间咏集》,见《中华道藏》第48册,第155页,第156页。唐朝杜光庭《洞天福地岳渎名山记》载:“四明山,丹山赤水洞天,在越州余姚县,刘樊得道。”梅福曾经在四明山发现了仙人益昌的遗骨,并将其掩埋。汉代上虞令刘纲,字伯经,夫人樊氏云翘,曾在此修道,后刘纲跟夫人辞别亲友,一起登上大兰丘的大杉木上,飞升成仙。传说樊夫人的鞋子不小心掉到树下,随即化为斑斓大虎。据说四明山白水观就是刘纲夫妇飞升成仙的地方。唐玄宗时著名诗人陆龟蒙、皮日休于四明山访道唱和,留下佳句。

吴真阳留了下来,并将张继先天师一系的龙虎山三华院道法传统传到四明山,使之发扬光大。《四明洞天丹山间咏集》称“其先处于龙虎山三华道院,故广信”。可见,张继先天师一系的龙虎山三华院道法传统在宋元时代有极高的威望和信众基础。南宋高道白玉蟾曾撰有《三华院还丹诗》:“绛宫无事绝尘埃,坎虎离龙战几回。白雪飞空铅苍绽,黄云覆鼎汞花开。龟蛇抱一成丹药,乌兔凝真结望胎。夜半瀛洲寒月落,冷风吹鹤上蓬莱。”白玉蟾,“三华院还丹诗”,见《全宋诗》。由于是虚靖天师的高徒,吴真阳到四明山之后,学道者翕然从之。吴真阳传法弘道极为出色,为四明山增色不少,他的名声传到了宋徽宗的耳中。宋徽宗以凝神殿校籍的职位,征召他进京,但吴真阳一心向道,不为名利所动,拒绝进京。政和六年(1116),宋徽宗下诏扩建“祠宇观”,下令增建玉皇殿,于四明山投金龙玉简,并亲自御书“丹山赤水洞天”六个大字,封刘纲升玄明议真君,樊氏升真妙化元君;授混朴子吴真阳为丹林郎,免除四明山道观的赋税,禁止当地百姓入山砍柴。此后,四明山更是大显于天下。

四明山祠宇观就是模仿龙虎山三华院的建筑风格建成的,“祠宇之系出于三华,而三华世视祠宇则其所处之馆也。”祠宇观(后称“白水宫”)的旁边有座建筑叫“石田山房”,为毛永贞尊师(亦是三华院传人)修建。吴真阳之后,由宋入元,脉络清晰。据《四明洞天丹山间咏集》,龙虎山三华院道脉的传承,张继先传吴真阳,吴真阳传孔容,孔容之后,朝廷批准每年准度道士一名,此后传承不明。到了元代,朱思本(字本初,号贞一)《元诗纪事》卷三十三“道流”。朱思本,字本初,临川人。出家上清宫三华院。有贞一斋杂着。 案:贞一斋杂着游庐山记有“奉诏芘卫玄教,乘传播告江南”云云。传毛永贞(字善钦)、薛毅夫(字茂弘),毛永贞和薛毅夫传吴国珙、潘文信、盛元朴、许用和等人。

《四明洞天丹山间咏集》中有关吴真阳和三华院传承的资料如下:

曾坚《四明洞天丹山图咏集序》

宋龙虎山三华院吴君真阳号混朴子,从虚静张天师学,游历至此止焉。徽宗以凝神殿校籍召,不起。政和六年诏大其观,建玉皇殿,书其榜,而门曰“丹山赤水洞天”,封刘纲升玄明义真君,樊氏升真妙化元君,而混朴子授丹林郎。禁樵采、蠲租赋。高宗丞相张魏公知其徒孔容,因表混朴子为真人,许岁度道士一人,以甲乙传次。嘉熙初元,理宗祷嗣于会稽之龙瑞宫,竣事分金龙玉简藏焉。今毛尊师永贞由三华嗣主之。

危素《白水观记》

《四明郡志》则云:东北百三十里,涌为二百八十峰,中有三十六峰,东西南北各有门,由余姚言之,为西四明,则叙所未书者。宋虚静天师张公之门人吴真阳,学于龙虎之三华道院,号曰混朴子,来游是山,徽宗以丹林郎、凝神殿校籍召之,不起。封刘纲升玄明义真君,其配樊夫人封升真妙化元君。丞相张魏公与吴君门人朱孔容交,表为真人。孔容之后世以甲乙传次。

鲁坚《石田山房诗序》

余姚州南百里,曰“四明山”,神仙家丹山赤水洞天在焉。后汉上虞令刘纲尝修炼飞升于是。有观曰“祠宇观”,傍屋曰“石田山房”,则毛尊师永贞之所筑也。初三十代虚静张天师以道术授上清宫三华院混朴吴真人,既得其传,居是山。宋徽宗闻贤召之,不起,即所居斥而广之大,故祠宇之系出于三华,而三华世视祠宇则其所处之馆也。我仁皇时天下无事,玄教张吴二大宗师相继在朝,三华院有贞一先生朱本初,亦以博洽文雅见称于卿相间,毛君寔从之游。先生固爱之,二宗师尤器重焉,以教檄归领祠宇观事。《四明洞天丹山间咏集》,《道藏》第十一册。

吴真阳以后,龙虎山三华派传人中,最为杰出的要数毛永贞(亦称毛尊师)了。毛永贞诗文造诣颇深,苦心经营四明山达四十年,名动士林,当时曾经结集发行《〈石田山房诗〉序》,风靡天下,更将龙虎山三华院的传统发扬光大。黄宗羲称“元有道士,名居石田。折骨穷山,垂四十年。文人皆曰,地胜人贤。清词妙句,贲其林泉”《四明山志》,见《黄宗羲全集》第二册,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284页。。元代陈祖仁《毛尊师石田山房》称“四明有神人,遗世宅崇峰。飞游凌倒景,余垢亦奇踪。流风被三华,有士振其宗。诛茅宇峰下,迥若御鸿蒙。琅玕四时秀,灵泉左右通。晨游揖王父,夕驾命青童。惟兹二顷田,苦辛资岁功。南东不尽亩,荦确溢其中。由来仙圣居,服食世非同。白英坚过玉,烹饪奉朝饔。非阙耕与锄,箪瓢糜不充。大盗睨而去,天灾无匮空。虞芮昔已争,干餱咎在躬。宁知不食地,东华早发朦。超摇乐玄虚,宛若因曈昽。绿发方瞳子,长身比赤松”就是赞颂毛永贞在四明山为传播三华院道法作出的巨大贡献。

四、道法高强——祝永祐

祝永祐是张继先天师学生中以道法见称的一位。祝永祐跟王道坚一样,都是贵溪人,于龙虎山出家,在当时两人的名气亦不相上下。祝永祐之所以出名,是由于他侍从张继先天师去解州盐池治妖,张继先天师治妖法力高妙,手到擒来,名震天下。据《汉天师世家》记载,命下即书铁符,令弟子祝永祐同中官,投解池岸圯处。顷,雷电昼晦,有蛟蟹碟死水裔。

祝永祐作为张继先天师的得力助手,灭妖有功,政和间(1111—1117),赐号冲应大师,知神霄宫事,一时声名鹊起。神霄宫乃北宋时期徽宗朝非常特殊的新兴宫观,当时,徽宗听信了林灵素神霄之说,认为天有九霄,神霄最高,神霄玉清王乃上帝之长子,号长生大帝君,而徽宗本人就是长生大帝转世。于是徽宗大喜,下诏令“天下建神霄玉清万寿宫”供奉长生大帝君、青华大帝君。据统计,当时全国的神霄宫至少有四百座。每座神霄宫,“初通拨赐产千亩,已而(道士们)豪夺无涯。西京(洛阳)以崇宁院为宫,据其产一万二千亩”。神霄宫宫内陈设和法式全国统一,地位极为崇高,远远超过了同一时期的其他宫观和寺庙。南宋陆游《护国天王院故神霄玉清万寿宫也废圮略尽而规》写道,“太霄帝君神霄府,一日玺书行海寓。筑宫奔走谁敢后,万牛挽材山作础。步虚夜半落云间,玉磬漻漻鸾鹤舞。帝师丞相领使名,侍晨校籍纷如雨。洛阳临淮小睥睨,御史立奏投裔土。从来桑门喜嘲竞,举国冠巾噤无语。古传东海会扬尘,君看此地亦荆榛。霓旌仙仗空遗堵,甃缺台倾知几春!牧儿驱牛啮庭草,谁记剑佩来朝真?斜阳却上笋舆去,沟水泠泠愁杀人!”陆游对徽宗过度崇道给百姓和国家带来的伤痛进行了鞭挞。不过,让祝永祐管理神霄宫,从侧面反映了其出众的能力,以及徽宗皇帝对他的看重。

此外,《龙虎山志》还记载了祝永祐暗中使用道法调动天兵天将,助信州郡守退盗贼的事迹。《龙虎山志》卷七中称:

祝永祐,贵溪人,本宫道士。与王道坚齐名。政和间,赐号冲应大师,知神霄宫事。时浙东盗起,将及信境,郡守请檄神兵备御。永祐曰:“无庸,盗逾常山当自还。”顷之,盗至草坪,大风昼晦,若有旗幡戈戟出没山谷间,乃霄遁。郡守以闻,加号通妙。后复召,叹曰:“太素公且将归矣,吾何往为?”称疾不赴。

祝永祐退贼有功,朝廷又在原来的封号“冲应大师”上加号“通妙”,全称“通妙冲应大师”。后来,朝廷再次征召祝永祐进京,此时,已经预感到他的师兄太素大夫王道坚即将离世,这也反映出祝永祐修为不浅,他已经能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后来,王道坚尸解成仙,应验了他的预言。受到师兄成仙的影响,祝永祐决意追随虚靖天师和师兄王道坚脚步,故而称病拒绝了朝廷的征召。

此外,张继先和祝永祐解州灭妖的事迹,在《史纂左编》、《日涉编》《日知编》:张继先,入见徽宗,微宗曰:“澥池水溢,民罹其害,故召卿治之。”命下,即书铁符,令弟子祝永祐同中官投澥池。顷,雷雨昼暝,有蛟蠥死于水上。 (继先,字嘉闻,号翛然子,此三十代天师也。宋徽宗崇宁二年,澥州奏盐池水溢,上以问道士,徐神翁对曰:“蛟蠥为害,宜宣张天师。”命有司聘之,十二月十五日,天师入见,即书铁符投澥池,后奏盐课复常出。《史纂左编》)。 和《古今类传》“铁符”:《史纂》张继先,字嘉闻,号翛然子,三十代天师也。宋徽宗崇宁二年,澥州奏盐池水溢,上以问,道士徐神翁对曰:蛟蠥为害,宜宣张天师。命有司聘之。十二月十五日,张继先入见,上曰澥池水溢,民罹其害,故召卿治之。命下即书令,弟子祝永佑同中官,投澥池。顷,雷雨昼暝,有蛟蠥死于水上,后奏盐课复常。均有收录,可供参考。

五、修道壁鲁洞——李德光

娄近垣《重修龙虎山志》有明确载述。其书曰:“李德光,安仁人。礼虚靖真君为师,修炼于壁鲁洞,创崇禧观。随真君北觐。徽宗问道称旨,敕掌河南路道教,改崇禧观为宫,升本宫提点,兼诸宫观事。”娄近垣:《重修龙虎山志》第238页。显然,李德光师从张继先确有此事。壁鲁洞是位于西源山的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洞高有三十多丈,能遮风避雨,是古人修道的好去处。壁鲁洞亦称驻仙岩, 自古留下了很多仙踪灵迹,至今仍有丹井、丹灶、飞升台等遗址。历代不少文人骚客对壁鲁洞大加赞咏,唐代诗人皮日休曾有诗云:

刘根昔成道,兹坞数千年。毵毵被玉体,号曰绿毛仙。

(清)顾嗣立《元诗选》“壁鲁洞二绝”:

南山采药北山棋,把断阆风天不知。试问龛中二三子,烂柯人是向来谁?

万古仙岩两羽衣,一瓢秋水送将归。欲知后夜相思梦,月满空山鹤与飞。

从这些诗中可以看出,最早到壁鲁洞修道的是西汉末年时的西山真人刘根。刘根道法高深却十分古怪:冬夏不衣,不食五谷,身生绿毛二三尺,人称“绿毛仙”。壁鲁洞内有石灶、石床、石几,墙壁上有四句铭文:“天乙北祚神虎书,太乙紫文玉章符,北魁元范在龙虎,得者当寻西壁鲁。”祖天师张道陵就是受白真人指点,在壁鲁洞精思修道,获得了刘根留下的制命五岳摄召万灵和神虎秘文,遂道法大增。据《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江西通志》卷十一记载:“壁鲁洞在贵溪县南八十里,又名西源洞,居绝壁之上,内有小洞,不可入。世传白真人授张天师降虎之法于此,唐皮日休诗:刘根昔成道,兹坞数千年。毵毵被玉体,号曰绿毛仙。按壁鲁洞在西源山半,洞高三十余丈,内有石灶、石几、石床。明永乐时,胡濙梯板而上,得绿蓑衣,以献神仙。不知有无?其事殊幻,亦博闻之一助也。”

此外,《江西通志》,卷一百四还记载:“(张道陵)永平二年中,直言极谏科,拜巴部江州令。弃官隐洛阳北邙山,修炼形术。章帝以博士征,和帝召为太傅,封冀侯,俱不就。杖策游淮,入鄱阳上龙虎山,合九天神丹;访西仙源获制命五岳摄召万灵,及神虎秘文于壁鲁洞。复往嵩山石室,得黄帝九鼎书,及道成闻巴蜀沴气为害,遂入蜀。”张岱《夜航船》称龙虎山,“在贵溪。两石峙,如龙昂虎踞,即上清宫也。世为张道陵所居,上有壁鲁洞,即天师得异书处。”

作为张继先弟子的李德光,他不在道观进行修炼,而是选择壁鲁洞,可以看出他羡仙慕道的追求与决心,避开条件较好的宫观,道野外山洞修行,生活虽然艰苦,但是环境清静,有利于道法的精进,同时也秉承龙虎山高真的修道传统。正因此,李德光修道有成,得到张继先天师的青睐,张天师北山觐见徽宗时,也带上他同行。后来,李德光果然受到朝廷的重用,任崇禧宫提点,并敕掌河南路道教,统辖一方。

此外,蒋抱玄《民权素诗话》和《日涉编》中都提到李德光在宋绍兴九年(1139)四月二十五日,向皇上进献《五帝功臣绘象图》一事,但不知道,这里提到的李德光跟我们所说的张继先的弟子李德光是不是同一个人。蒋抱玄《民权素诗话》:“按《玉海》:宋绍兴九年四月二十五日,李德光上《五帝功臣绘象图》。”日涉编卷四称:“李德光上五帝功臣绘像图(宋高宗绍兴九年玉海)。”

六、张继先一系法脉传承

张继先是法脉传承,除了对上述弟子之传承之外,法脉传承还见诸《重修龙虎山志》、《诸真宗派总簿》和玉溪子李简易《混元仙派之图》。

娄近垣《重修龙虎山志》中专门提到了龙虎山的“三派三十六院”。三派分别为紫微派、灵阳派和虚靖派,三十六院为东十五院和西二十一院。

东十五院

东栖真、精思院、华阳院、洞元院、元隐院(以上为紫微派)。

东隐院、崇东院、内十华、外十华、崇元院(以上为灵阳派)。

玉华东、玉华西、三华院、仙隐院、中和院(以上为虚靖派)。

西二十一院

紫微东、紫微西、西栖真、清富院、迎华院、郁和院、洞观院、混成院、养素院 (以上为紫微派)。

达观院、高深院、凤栖院、明远院、深秀院、太素院(以上为灵阳派)。

崇禧院、内繁禧、外繁禧、崇清院、佑圣院、真庆院(以上为虚靖派)。

其中,张继先的虚靖派在三十六道院中共占了十一个道院。龙虎山虚靖派以“三华道院”派最为著名。

东十五院中,虚靖派为玉华东、玉华西、三华院、仙隐院、中和院五院。

西二十一院中,虚靖派为崇禧院、内繁禧、外繁禧、崇清院、佑圣院、真庆院六院。

此外,《诸真宗派总簿》中有四个字派的法脉传承跟张继先天师有关系,分列如下:

天师张虚静真人,系江西龙虎山信州人。留传天师,宣统元年仲春,重续二十字。

第卅二﹑正乙派

远近资元运久长保巨浮道惟诚可宝德用信为珍

秉教宏丹箓葆真启世人鸿图辇景祚圣泽振昌辰

玉局受经后贵永传灵根青城垂氏派妙法继洪钧

第卅七﹑天师张真人正乙派

守道明仁德全真复太和志诚宣玉典忠正演金科

冲汉通玄蕴高宏鼎大罗三山扬妙法四海涌洪波

第七十﹑萨真君西河派

守道明仁德全真复太和志诚宣玉典中正演金科

冲汉通圆满高宗居大罗武当兴法派福海起洪波

第八十七﹑三山滴血派辈运玄根长(明末清初,华山﹑龙虎山﹑茅山等三派合一)

守道明仁德全真复太和至诚宣玉典忠正演金科

冲汉通元蕴高弘鼎大罗三山愈兴振福海涌洪波

玉溪子李简易《混元仙派之图》《玉溪子丹经指要》上卷有混元仙派之图, 见《道藏》第4册,第404—405页。将张继先归入混元仙派,认为张继先分别传道给林房州、周教授和济阳子。由于材料的限制,以上是否属实,笔者很难考实,姑且列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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