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愁心千叠山，浮空积翠如云烟。
山耶云耶远莫知，烟空云散山依然①。
但见两崖苍苍暗绝谷，中有百道飞来泉。
萦林络石隐复见，下赴谷口为奔川。
川平山开林麓断，小桥野店依山前。
行人稍度乔木外，渔舟一叶江吞天②。
使君何从得此本，点缀毫末分清妍③。
不知人间何处有此境，径欲往买二顷田。
君不见武昌樊口幽绝处，东坡先生留五年④。
春风摇江天漠漠，暮云卷雨山娟娟⑤。
丹枫翻鸦伴水宿，长松落雪惊醉眠⑥。
桃花流水在人世，武陵岂必皆神仙⑦？
江山清空我尘土，虽有去路寻无缘⑧。
还君此画三叹息，山中故人应有招我归来篇⑨。
——《书王定国所藏〈烟江叠嶂图〉⑩》，《苏轼诗集》卷三十〔注释〕
① “江上”四句： 用唐张说《江上愁心赋》中“江上之峻山兮，郁崎巇而不极；云为峰兮烟为色，歘变态兮心不识”语意，说画中层岩叠嶂，云烟缭绕，不知是云还是山。
② “但见”八句： 描写画中山石林泉，小桥渔舟等景物。
③ 清妍： 清新美好。
④ “东坡”句： 指苏轼谪居黄州五年。
⑤ 山娟娟： 山色明媚貌。
⑥ 水宿： 指在舟中或水边栖息。“春风”四句，依次描写黄州春、夏、秋、冬四季风景。
⑦ “桃花”二句： 陶渊明《桃花源记》写武陵渔人发现世外桃源的故事。此处翻用其意，说黄州山水清幽，有如人世桃源。又，韩愈《桃花源图歌》云：“神仙有无何渺茫，桃源之说诚荒唐。世俗那知伪与真，至今传者武陵人。”
⑧ “江山”二句： 清空，谓天空洁净清朗。下句说虽去路可寻，但无缘前去。
⑨ 山中故人： 似指黄州旧友。招我归来篇： 陶渊明有《归去来兮辞》，左思有《招隐》诗。作者原有返回黄州之意。此诗表达出作者实有归隐之心。
⑩ 王定国： 即王巩，字定国，长于诗，与苏轼友善。这首诗的题下，苏轼自注曰： 《烟江叠嶂图》系“王晋卿画”。王晋卿，名侁，太原人。为英宗之女蜀国公主驸马，为宋代大画家，工画山水，收藏书画甚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