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久衰工不艺，人物尤难到今世①。
每摹市井作公卿，画手悬知是徒隶②。
吴生已与不传死，那复典刑留近岁③。
人间几处变西方④，尽作波涛翻海势⑤。
细观手面分转侧，妙算毫厘得天契⑥。
始知真放本精微，不比狂花生客慧⑦。
似闻遗墨留汝海⑧，古壁蜗涎可垂涕⑨。
力捐金帛扶栋宇，错落浮云卷新霁⑩。
使君坐啸清梦余，几叠衣纹数衿袂。
他年吊古知有人，姓名聊记东坡弟。
——《子由新修汝州龙兴寺吴画壁》，《苏轼诗集》卷三十七〔注释〕
① “丹青”二句： 绘画衰落已久，艺术技巧也不高明，人物画品尤难留存到今天。这是说画师的水平不高。
② “每摹”二句： 每每临摹市井之人作为公卿，可以料到画手原是徒隶出身。
③ “吴生”二句： 吴道子已经不在人世，他的典范之作很少留到近岁。
④ “人间”句： 现在人间只有几处吴道子画的西方变相。变西方，指西方变相。西方，指佛教的极乐世界。凡画佛家故事，都称“变”或“变相”。
⑤ “尽作”句： （吴道子绘画的风格）完全像大海翻腾的波涛。
⑥ “细观”二句： 仔细观察吴道子所画人物面部四肢体态转侧的神情，像是神机妙算一样，一毫一厘都与自然天性契合。
⑦ “始知”二句： 我方才领悟真正的放逸原本出于精微之中，根本不是那种随兴而发的狂花（不按季节开放的花），生于浮泛不实的小聪明。
⑧ 汝海： 指汝州（今河南临汝县）。
⑨ “古壁”句： 古老的画壁上，到处都沾着蜗牛斑驳的涎水，叫人心痛掉泪。
⑩ “力捐”二句： 你（子由）出力捐献金帛来维修殿宇，我仿佛看到寺中壁画上错落的浮云舒卷，出现雨后新晴的景色。
“使君”二句： 你汝州太守（使君指苏辙；绍圣元年，苏辙以尚书右丞罢知汝州）在清梦之余坐吟长啸，衣服起了许多皱纹。这是形容子由心情寂寞。
苏辙《栾城后集》卷二十一有《汝州龙兴寺修吴画殿记》一文，称：“绍圣元年四月，予以罪谪守汝阳，间与通守李君纯绎游龙兴寺，观华严小殿，其东西夹道皆道子所画，东为维摩文殊，西为佛成道。比岐下所见，笔迹尤放。然屋瓦弊漏，涂栈缺弛，几侵于风雨。……时有僧惠真方葺寺大殿，乃喻使先治此，予与李君亦少助焉。不逾月，坚完如新。”又《韵语阳秋》载：“汝州龙兴寺，吴道子画两壁。一壁作维摩示疾，文殊来问，天女散花；一壁作太子游四门，释迦降魔。笔法奇绝。子由曾施百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