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兰若香兮芜荽散,风舞流兮溯雪还。”
对于师父,印象最深的便是这句话,师父将之题写在书桌后的墙壁上,不过可惜,我那一把火将其燃烧成灰烬。
我是个弃婴,被师父从狼嘴里救下来,师父说遇见我的那一天,一只丧子母狼正把我往窝里叼,若不是师父出手救下我,现在的我……大概……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吧……这种事,还是不想的好。
我不知道师父的年龄有多大,有记忆以来师父一直戴着一个银制的半截面具,从未摘下过。
师父是个温柔的人,他从未呵斥过我,但他又是个冷淡的人,即使是我,也不曾听师父一次讲话超过十八个字的……直到,师父重逢那个人。
我不太理解师父这一生所做的任何一个选择。
第一个,便是在知道实情的境况下,为了一个利用自己的人被人挑断脚筋,毁去容颜,并且十年之内不得归乡。
事中巨细我不知晓,只是听他人之语拼凑当年之事。
师父的本名叫做雪无尘,有些像女子的名字,听说师父以前的容貌绝代无双,但如今却只得埋于面具之下。
我无所谓师父的模样,于我而言,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归属,他便是我的家,他离开,我便是流浪了。
师父的医术很高,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曾见到师父救不了的人,师父的武功……也许很高吧……
钱付雪说我的轻功是上乘武学,很像是传说中的轻功——雪落无尘。
我想师父教我的应该是雪落无尘,因为钱付雪看到的我使用的轻功,是掺杂了另一个人所教轻功的轻功。
师父说我在武学方面很有天赋,但是医术却是难以精湛了,当时我不知师父是何意,不知师父为何叹息,现在想来,许是他预见,我将来杀的人比救的人……要多的多。
师父不曾带着什么武器,他给我的匕首是一个前来治病的江湖人赠予的。
一般,师父每日都会埋首于药材与与医书之间,偶尔我有不会的地方,他便将自己的笔记递于我看。
但是每一年的冬至日,师父却会在深夜里,独自一人在雪中吹箫,每一年都不曾间断……究其缘由,只是为了那人无心的一句话,可是师父,却记了一辈子……
师父是个极其重承诺的人,只要是他说过的话,应过的事,都会做到,哪怕失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佩服师父一生未曾失信于人,但也叹息师父太过执拗,生性温和的他却偏生了一颗倔强的心。
如果师父不是那么守信……
如果师父不曾误来俗世……
如果师父不曾遇见她……
如果师父……如果师父还活着……只要师父活着,只要他不曾离开雪山……我宁可不被师父救……也不要师父因为那么痛苦的过往而来到北方……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谁,都有逃不开的宿命,躲不开的人心。
【贰】
九岁离别白青后,我就埋头于医学的研究,那时我不知道师父的十年之限已经到期,师父本可一走了之,可是他却专心教了我三年的医术,同时,我也学了三年的武功。十二岁那年仿佛是离别之年,教我武功让我报仇的那个人旧伤发作离开人世,白青和慕容决合葬东延帝都城外的白头坡,雪城失了约不告而别,师父留下一把匕首,在雪夜里离开……也许,这便是我不喜欢十二这个数的缘故吧……
钱付雪听了我的解释,嗤之以鼻。
“那小爷我呢!没记错的话,我就是那年认识你的吧!”
“你,不在考虑范围内。”
“凭什么?!”
因为不算相遇,就可以不必离别。
我和钱付雪离开东延帝都后花费四个月来到了无曦国的兰若城。
钱付雪说,这里曾有过魂谷的痕迹。
我的本意是寻找魂谷,找到那个叫辙的人,却不曾想到,在兰若城中首先遇到的,却是师父。
师父不似往常的一袭白衣,而是一身青衣,那三尺青丝已变作满头华发,最让我惊讶的是……师父不需要轮椅了。
师父站在树下,看到我之后并没有情绪变化,仿佛早已知道我会出现。
“师父……您……”
“阿木,你终究还是来了啊……”
当时我不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直到我再次见到那里……我才……才记起……记起那段如同梦魇一般的日子……
师父什么也没有同我解释,我也没有问。
平静的日子让我恍惚以为回到了茅屋,只有我和师父相依为命……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夜里,师父背回一个女子,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而师父本人也是重伤,师父撞开我的房门,便与背上的女子一同昏迷了过去。
我连夜为他们治伤,并用钱付雪教我的法子联系他来,天未亮,我们就将师父和那个女子转移到城墙边钱付雪买下的小院子里。
第二日钱付雪悄悄返回到客栈,虽然表面没什么事情发生,但是一夜间,街道上多了些陌生人,这些人的言行举止虽然经过改正,但却还是可以看出并非寻常百姓。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却认识那女子身上佩戴的玉佩是三天前客栈对面的玉铺卖出的上等玉,而买者……是无曦国的洛贤王爷。
听到王爷两个字,我便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了,幸好离开的够早。
“啧啧,没想到,你个木头居然开窍了!”
钱付雪风尘仆仆的坐在桌前喝茶,这空挡还不忘调侃我一番。
“不过,木头,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我听说……洛贤王爷北冥佑遇刺,现在生死不明……你明白吗?”
钱付雪难得认真的看着我。
“他是我师父,那个女人……不知道,师父救回来的。”
我低头收拾着药箱,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噗——你师父!”
钱付雪一口把茶喷出去,十分激动的抓着我双肩。
我莫名其妙的抬头看着钱付雪。
“他教的你轻功不是吗?!”
“…………”
从在东延帝都见识过我的轻功后,他就一直死缠烂打的想学,可是师父不同意便不能教,所以我同他说过只要师父应允我就教,这么长时间了,我都快忘了,他居然还记得。
在我和钱付雪设法避开搜查和监视中,师父和那女子渐渐醒来,同时,钱付雪也打听到北冥佑已死。当时我以为那个女子是师父所爱之人,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一切的一切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