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的哒哒声与车轱辘的吱呀声很是默契的交织成了一首催眠曲,随着车身的摇摆很是让人昏昏欲睡。虽然自穿越后,从来不缺睡眠,但物极必反,睡得越多便越想睡。车外一声马嘶,马车便停止了行进。
左瑨的声音在车帘边响起:“夫人,到了。”
坐在我对面的妇人原本佝偻的身子闻言一下子挺直起来,眼中难掩急迫,这便是三姨娘了。
眼前的天牢似乎与我想象中的有些差别,虽然建造的很是威武霸气,但是门口那个靠在墙壁上表演小鸡啄米的门卫是怎么回事?
左瑨皱了皱眉,显然对这样的画面有些不满意,抬腿便将脚边的石子踢了过去,正中那门卫的面门。
“唉哟!”那门卫一下子惊醒,揉着额角就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待看见左瑨一脸冷峻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腿脚便开始打哆嗦:“左……左统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快请进!”说完发觉不对,又赶紧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不是……不是,小的是说您有何吩咐?”
左瑨从袖中甩出一个玉牌,简略道:“探监,李学士之女李慧茹。”那门卫却看也不敢看那玉牌一眼,便点头哈腰让我们进了牢门。一路走进去,便是畅通无阻。
三姨娘看着牢中腌臜的地面,一张张受尽折磨了无生气的面孔,眼泪便留了一路。待狱卒将我们领到了左进第三间牢房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道:“这便是了。”
三姨娘一个踉跄跑过去,看着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污垢蒙面,看起来只有出气没进气的人,一下子哭嚎起来,比之在丞相府门口的功力又精进了几分,我直觉天牢的天花板都跟着抖了三抖。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到是角落里的阴影中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娘?”一个人影从阴影里显露出来。
三姨娘这才发现认错了人,自己的女儿除了有些消瘦之外并没有受什么皮肉之苦。李慧茹见到自己的亲娘很是激动,从角落里跑出来扑到牢门上,待看到三姨娘身后的我时显然更加激动了,虽然这激动里带着愤恨。
“嗨。”我首先打了招呼。
李慧茹很给面子的还了我一声:“呸!”直接忽视了三姨娘的劝告,开始表达自己的愤怒:“贱人你还好意思来看我?!”
我看着三姨娘纠正道:“要来看你的贱人不是我。”
李慧茹显然没料到我的自觉性如此低,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接口。不过这不妨碍她继续表达对我的仇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啊呸!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不让你去这个贱人去死?!”
我实话实说道;“已经死过了。”
李惠茹瞪着我,大概觉得我跟她实在不能好好说话,便先无视我转头和三姨娘哭哭啼啼去了。
我看她们说一句哭三句,便插嘴道;“先别忙着哭了,李慧茹你快跟你姨娘说,我可没有办法救你,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李慧茹立马炸毛:“谁要你救了?!别来假好心,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说话间瞥到我腰间,蓦地眼里似要蹿出火来,猛地伸出手在我腰间一拽:“你居然有脸把这个荷包带在身上?”
我看着被李慧茹狠狠拽在手上的荷包,很是感慨了一下此女的手法比之其母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荷包便是我上次回府得来的,被苏墨抢走后,又被我偷偷找机会拿回来了。
我有些心疼道:“你别用力拽,会拽坏的。再说这是我的荷包,我自然想带就带啊。”
李慧茹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很是不可置信道:“柳香雪,你不要脸都到这种程度了?这明明是我的荷包!”
我很不服气:“这明明是我绣的!”
李慧茹瞪着我,双腮鼓得呼呼作响,一时似是被我堵得连话都说不出了。耳边突然传来翠翘弱弱的声音:“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刺绣了?奴婢记得你连贴身的丝帕都是奴婢给绣的呢。”
这……尴尬了啊。
我摸了摸鼻子,无辜道:“翘儿,不就是连累你倒了一个月的泔水嘛,居然连连拆我的台。”
李慧茹终于顺出一口气,继续愤恨道:“哼!先是抢走我的心上人,现如今又来抢我的荷包,你可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我好奇:“你的心上人是谁?”
李慧茹顿时暴走,牢门上的铁链被她摇的哗哗作响,朝我怒吼道:“你如今装什么傻?!这荷包就是我让你送给苏墨表白心意的,谁知道你居然当众立誓非苏墨不嫁,还不知使了什么阴险手段,竟然让苏墨向圣上求娶你,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愕然,居然还有这么一出?不过看苏墨现在和我的相处情况来看,两人应该并没有什么深交呀。猛然想起苏墨在马背上和我说的话,便道:“他说有非我不娶的理由呢。”
李慧茹一怔,紧接着重重的“呸”了一声,颇为嫌弃道:“那也绝对不是因为欢喜于你!”
这下轮到我发怔了,不是因为喜欢柳香雪的话,他为什么不选择灼罗呢,一个郡主的份量可比一个丞相千金重多了,遑论灼罗可是昭国第一美人。我上下打量了自己勉强有些起伏的身板一眼,难道他就好这一口?
李慧茹发现和我说话实在是自找不快,很乖觉得不再理我,转而继续和三姨娘说着哭哭着说去了。等到两母女哭的差不多了,狱卒也来催了。三姨娘一路哭着来也一路哭着回去,好在她看到李慧茹对我的态度,终于打消了求救于我的想法,只盼着李学士能看在是亲生骨肉的份上稍作周转。
我心下略微叹息,先有芮姬为寒子誉苦等四年,后有李慧茹为苏墨不惜犯下杀人罪过,真不知是女子多情还是男子薄性。
探完李慧茹,三姨娘先行告辞,左瑨便要送我回府。我难得有借口出来一趟,当然早就想好了要乘此机会游玩一番,便对左瑨道:“左统领贵人事忙,怎好委屈你一再护送,我自行回府就行了。”
左瑨微微一笑:“夫人客气了,末将乃将军一手提拔,护送夫人回府也是将军的吩咐,不存在什么委屈身份的事。”
我不死心:“可是前几日我听府里下人说福瑞街新开了一家酒楼,里面的菜肴别具一格,我还想着买几样带回去给苏墨尝尝,这岂不是要耽误你。”
左瑨利索的翻身上马,笑道:“那正好,末将前几日也听同僚提起过那家酒楼,就同夫人一道去尝尝好了。”
我扯了扯嘴角:“呵呵,那还真是再好不过了。”
马车驶到了福瑞街,果真看到一家酒楼前吃客鱼贯而入,生意十分红火。左瑨向酒楼的小二要了一间包厢,点了几样打包的菜肴,又点了几样小菜上桌。这家酒楼不仅菜肴别致,就连包厢也各有特色。我们这一层叫竹园,包厢的地板铺了一层青竹,起到隔间作用的也是一面面竹子编排的竹墙。别致是别致,却没啥隐私性,这不,隔壁客人的对话全部清晰无误的传了过来。
一个人叹了一口气:“唉,这太平的日子怕是过不久咯。”
有一人问道:“李兄此话何解?”
被称作李兄的又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我为何放弃和丽商的走货生意?现在那边可不太平咯,本来丽兹国的王太子和九王子向来不和,两边只顾着内斗,就算向我朝发兵挑衅,那也是小打小闹,可最近听说那王太子一个意外薨了,丽兹王上没几日便封了九王子为新太子,这下丽兹国内局势一下子稳定了,那九王子据说是个有手段有野心的,对我昭国一直虎视眈眈,而且你知道现如今他的太子师是谁吗?”
另一人问道:“是谁?”
李兄的声音压低了些:“就是当年在那位裴将军府里查抄出来的书信上,互通往来的那位。”
有两三人齐齐叹息道:“唉,那位裴将军啊……”。
似乎这个话题有些敏感,他们不再谈论,开始说起了各自的生意。
我看了看默默吃菜的左瑨一眼,好奇问道:“那位裴将军是谁?”
左瑨眼神似有一黯,搁了筷子道:“夫人若是吃完了,末将便送夫人回府。”
我撇了撇嘴,这裴将军还真是个禁忌的话题。
回府后,我挑了几样打包回来的菜肴让翠翘给冷秋送去,没多会,冷秋便亲自来了。我甚是客气道:“冷管家太见外了,不过几样小菜,不用特意过来道谢。”
冷秋剑眉微皱:“我来是告诉你一声,令尊今日在朝上惹得龙颜大怒,被罚跪在景辰殿,因受不得寒凉昏厥在殿中,现如今刚被抬回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