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毛泽东没有出国，经常到杨昌济所住的鼓楼东豆腐胡同九号的家中交谈，终于与17岁的杨开慧发生了爱情。杨开慧喜欢书法诗词，不事铅黛，志存高远。有一天，毛泽东问杨开慧最近做诗没有？杨开慧说：“我喜欢诗，但做不好。去年在长沙时，和周南女中高材生李崇英要好，曾赠送她两册精装的诗韵。李崇英买了两盆菊花回赠，我曾写过一首诗答谢”。说到这里，她略一沉思，吟诵那首诗道：“高谊薄云霞，温和德行嘉。所赠娇丽菊，今尚独开花。月夜幽思永，楼台入幕遮。明年秋色好，能否至吾家？”诗中暗示李崇英能早日嫁给杨开慧的哥哥，可是毛泽东听后，却笑着对杨开慧说，“霞，这首诗赠给我不是很合适吗！”杨开慧听后脸红心跳不已。1920年冬天，两个人在长沙结婚了。1921年，杨开慧加入中国共产党，在中共湘区委员会负责机要兼交通联络工作。
1921年春夏之间，毛泽东沿着洞庭湖的岳阳、华容、南县、常德、湘阳等地进行社会考察，新婚离别，夫妻间处于热恋之中，一旦长别就会产生依依不舍。杨开慧在1929年6月20日写的《六岁到二十八岁》中说，她和毛泽东共经历了两年的恋爱生活。其中也曾有一点小小的波折。那时因为她常常把对毛泽东的爱藏在心底，惟恐毛泽东看见她爱他的心。1927年后，杨开慧将这些诗文藏于其家中的墙壁内，1983年老屋翻修才偶然发现。当时，毛泽东深入社会，经常打赤脚、穿草鞋、戴草帽，跟铁路、搬运工人一起在茶馆喝茶聊天交朋友，在路途中把脚走烂了。杨开慧无微不至地关心他的日常生活，亲自给他碾干草药治病。在此后的两年里，两人迎来了爱情的结晶岸英、岸青。
【智读笔记】
毛泽东与杨开慧的爱情是一首永恒的歌，两个人共同走过7年的岁月，虽然很短暂，却是刻骨铭心的。我们不妨回眸此前的历史：辛亥革命失败后，毛泽东“并没有判断学校优劣的特定标准，也不明确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一个警政学校的广告引起我的注意，于是去报名投考。但在考试以前，我看到一所制造肥皂的‘学校’的广告，它不收学费，供给膳食，还答应给些津贴。这是一则吸引人鼓舞人的广告……我改变了投考警校的念头，决定去做一个肥皂制造家……这时候，我的一个朋友成了学法律的学生，他劝我进他们的学校。我也读了这所法政学堂的娓娓动听的广告……我写信给家里，重述了广告上所许诺的一切，要求给我寄学费来……另一个朋友劝告我，说国家正处于经济战争中，当前需要的人材是能够建设国家经济的经济学家。他的议论打动了我，我又花了一元钱向这个商业中学报名。我真的被录取了并在那里注了册……有一天我读到一个广告，介绍一所公立高级商业学校的优点……我认为最好能在那里成为一个商业专家，就又付了一块钱报名……我进了这个学校，但是只耽了一个月。我发现，这所新学校的麻烦之处，在于很多课程都用英语讲授。我和其他学生一样，只懂得一点点英语……我的下一个经历是省立第一中学。我花了一块钱报名，参加了入学考试，发榜时名列第一……我不喜欢第一中学。它的课程有限，校规也使人反感。我读了《御批通鉴辑览》以后，得出结论：不如独自看书学习。”
毛泽东后来住进了湘乡会馆，每天到省立图书馆去读些地理和历史，之后才又考进湖南师范学校。“我在师范学校当了5年学生，并且抵住了后来所有广告的引诱。最后，我居然得到了毕业文凭。”这五六年时间是他一生接受的最正规、完整的教育，也就在这期间结识杨开慧。诗人天生有一股韧劲，在北大担任图书馆助理员期间：“由于我的职位低下，人们都不愿同我来往。我的职责中有一项是登记来图书馆读报的人的姓名，可是他们大多数不把我当人看待。在那些来看报的人当中，我认出了一些新文化运动的著名领导者的名字，如傅斯年、罗家伦等等，我对他们抱有强烈的兴趣。我曾经试图同他们交谈政治和文化问题，可是他们都是些大忙人，没有时间听一个图书馆助理员讲南方土话。”谁知道，正是这个说南方土话的年轻人后来主宰国家的沉浮，而爱情也成为照亮青年毛泽东生活世界的一盏明灯。
在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之前，毛泽东“读了一些关于无政府主义的小册子，很受影响。当时，我赞同无政府主义的很多主张。”但他为驱逐湖南督军张敬尧奔走呼号，却终以失败结局，这给他很大刺激：“在这以后，我越来越相信只有通过群众的行动确立的群众政治权力，才能保证有力的改革的实现。”其实，这时的毛泽东以为时局是如此危急，求知的需要是如此迫切，没有时间谈女人或私人问题。可革命的爱情一经点燃，就会成为永恒的经典，而真正的爱情素来都是令人“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的。
5.贺新郎别友
贺新郎别友
1923年
挥手从兹去①。
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
眼角眉梢都似恨②，热泪欲零③还住。
知误会前番书语④。
过眼滔滔云共雾⑤，算人间知己吾与汝。
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⑥，
照横塘⑦半天残月，凄清如许。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凭⑧割断愁思恨缕。
要似昆仑崩绝壁⑨，又恰像台风扫寰宇。
重比翼，和云翥⑩。
【语词注释】
①挥手从兹去：挥动手臂从此告别了，见唐代李白《送友人》：“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又见宋代张孝祥《水调歌头》：“挥手从此去，翳风更骖鸾。”
②都似恨：这里指都是离别的愁思。
③热泪欲零：热泪就要落了，“零”与“零落”的零同义，即“落”的意思，见《古诗十九首》：“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④前番书语：这里指前次两人之间信件中的话语。
⑤过眼滔滔云共雾：误会再大也仅仅是过眼即逝的云雾，见宋代苏轼《吉祥寺僧求阁名》：“过眼荣枯电与风”。
⑥霜重东门路：冰霜在送别之门处结得很厚，“东门”之长沙城外的小吴门，古诗词中泛指送别之门。
⑦横塘：指长沙城东的清水塘，因塘东西长且南北窄，故诗人特称横塘，暗用横塘之典，借指妇女居住的地方，见唐崔颢《长干行》：“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⑧凭：这里就是请的意思。
⑨要似昆仑崩绝壁：就如同昆仑山的峭壁倒塌了，诗人用此来表示抛开个人烦恼，参加革命的气势决心和意志。
⑩重比翼，和云翥：指比翼双飞直上云霄，“翥”即鸟飞，这里指的是奋飞。
【抚今追昔】
该词最早发表于1978年9月9日《人民日报》，1973年冬由毛泽东重新改定，目前所见有一幅手书。
毛泽东在党的一大之后，于1921年冬至1923年4月租了清水塘边的一所茅屋，家住兼作中共湘区委员会会址，旧址现为纪念馆。1922年秋，湖南工运和农运迅速发展，建立了20多个工会。毛泽东先后组织安源煤矿工人、长沙泥木工人、水口山工人等进行了10余次大罢工。1923年4月，湖南省长赵恒惕下令通缉“过激派”毛泽东，毛泽东离开长沙经武汉转上海，然后赴广州参加当年6月召开的中共三大。当年9月，他又回到长沙，主持讨伐赵恒惕的斗争。两个月之后，他奉中央通知再经上海到广州，参加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临行前，杨开慧与他离别。
该词是诗人在广州时所作，直至第二年秋天，他才回湖南搞农运。据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毛泽东之谜》所载，“对杨开慧的过分依恋，毛泽东颇感矛盾，便写了元稹的《菟丝》赠她：人生莫依倚，依倚事不成。君看菟丝蔓，依倚榛与荆。下有狐兔穴，奔走亦纵横。樵童砍将去，柔蔓与之并。”“这首诗使杨开慧产生了误解，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以至毛泽东数次写信解释也难以消除，开慧耿耿于怀，久久不与其和解。”“1923年底毛泽东离湘远行时，开慧不愿他走，要么就把她和孩子带上。这两种办法毛泽东绝对不能接受，由此引起夫妻间的争吵，以至他离家出发时，开慧竟然不去送行……”
此说似乎难以令人信服，而史沫特莱在《中国的战歌》中的记述值得我们参考：“有时他引述中国古代诗人的诗句，或者背诵他自己的诗词，有一首是怀念他第一个妻子的，”这似乎就是该词。后人有诗叹该词曰：“婉丽雄豪铸一词，无端金缕惹人痴。前番书语何须问，乞句唐贤匪所思。”“无情未必真豪杰，铁板红牙兴会兼。不拂离愁堆枕上，长歌大雨落幽燕。”另有《菩萨蛮》一阙云：“昆仑崩壁云横翥，天涯挥手从兹去。击剑问苍天，何时人月圆？问天天不语，还自歌金缕。记否倚楼时，月斜花影楼。”
毛泽东到上海就成了陈独秀的助手。当年5月，马林带着共产国际的指示到上海，要求中共党员加入国民党。这时，毛泽东已经成为仅次于陈独秀的领袖人物，文章频繁地发表于《向导》周报，这时期的他有一半时间是在转战中度过的。1924年毛泽东回到湖南组织发动了当地农民斗争，并取得意料之外的成功，他认识到农民问题乃是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
该词发表后，注家蜂起，李淑一以老友的身分发表体会，称“人有病”乃是指人民在三座大山压迫下所造成的苦痛，“天知否”有唤起人民革命推翻三座大山的含义。
【智读笔记】
该词又是一首咏毛杨之恋的力作。毛泽东与杨开慧间情爱笃深，然而，毛泽东此时已是职业革命家，常常奔走四方，与杨开慧分多聚少。杨开慧深受其家庭传统文化氛围之濡染，情感丰富细腻，对毛泽东爱恋之深无以复加。但毛泽东是不愿意为琐碎所累的伟人：“记得有一次我到一位青年的家里去，他对我说起要买些肉，而且当我的面把他的佣人叫来，同佣人谈买肉的事，然后吩咐他去买。我感到恼火，以后再也不同这个家伙见面了。”故而，诗人说：“我自欲为江海客，更不为呢呢儿语”。
一边是救国救民的伟业，一边是呢喃的儿女之情。毛泽东是深爱杨开慧的，但在国难当头，只好暂且忍耐离别之苦。杨开慧在毛泽东事业前景未明时与之相爱，对其关爱有加，最后因其而亡。爱情是要经受考验的，没有共同经历苦难岁月，没有一同体验坎坷磨难，彼此间的感情就不可能坚固，毛泽东对杨开慧的深情已然。从该词中可以看出诗人的浪漫主义情调和对所歌颂对象的深情，同甘共苦、生死相守、相敬如宾、远离成败得失、名誉权位、物质追求等的爱情为他所深深回忆。
词中对爱人的不舍可见一斑，古人把横塘比作美人窝，诗人在词中把横塘比作杨开慧之所在。从新婚别愁“江海翻波浪”和再别时的“重比翼，和云翥”，诗人丰富的情感世界和开阔的胸襟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古典诗歌中情诗如海，然而，读懂的却也似乎寥寥。因为诗人创作时往往要情不自禁地把自己放入其中，因而，“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翻书语”，也就不必妄加注解。正如苏轼的《西江月·梅花》，表面上句句写梅，实则感慨梅花不屑与桃李争春。但是情诗的美也就在这一层朦胧上，既从感情的抒发中得到暂时的解脱，又维持了两人世界的一份亲密，其情深不可测，其意高不可仰，其革命情怀令人敬服。爱情总是有误会有和解，而汽笛鸣叫催人去，让离别的人肝肠寸断，难舍难分，从此就要浪迹天涯过孤独的生活了。
杨开慧在长沙拉扯着3个儿子，躲避着白色恐怖的威胁。只因为自己是毛泽东的妻子，后来终于被军阀抓捕。何键命令她发表声明，与毛泽东脱离夫妻关系，否则便被杀头。杨开慧勇敢地选择死亡，用生命表示爱之忠贞，“开慧之死，百身莫赎。”
该诗真情流露之深切，伤感忧虑之真实，被诗人表达得淋漓尽致。“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与汝。人有病，天知否？”上阕一气呵成，如一棵青枝绿叶开出一朵奇葩。而后“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为事业而割舍个人情感，诗人对将来伟业的信念明确，看来，革命家在忠、爱之间也是难以两全的，这一点就不得不理解。
6.五律挽戴安澜将军
五律挽戴安澜①将军
1943年3月
外侮②需人御，将军赋采薇③。
师④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⑤。
浴血东瓜⑥守，驱倭⑦棠吉⑧归。
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⑨。
【语词注释】
①戴安澜：字衍功，号海鸥，安徽无为县人。黄埔军校毕业，是对日作战中英勇牺牲的革命烈士。
②外侮：来自外国的侮辱，这里指当年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
③赋采薇：这里指戍边抗击外族侵略的兵士历经艰难，在回乡的路上又饱受着饥寒，“赋”同“敷”即陈述，“采薇”为《诗·小雅》中的篇名。
④师：指军队，这里意为国民党第五军第二○○师。
⑤勇夺虎罴威：勇敢地消除了残暴日寇的嚣张气焰，“虎罴”指凶猛的动物。
⑥东瓜：即同古，缅甸南部重镇。
⑦驱倭：驱除倭寇也就是日本侵略者。
⑧棠吉：位于缅甸中部的地名。
⑨也无违：这里指的是也没有违背。
【抚今追昔】
该诗最早发表于解放军出版社1982年4月出版的《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后又见之于1983年12月26日《人民政协报》，根据1943年戴安澜将军追悼会挽联挽诗登记册刊印。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爆发。中国人民为了民族自由独立，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斗争。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次年2月，日本侵略军为了切断盟国援华抗战物资的滇缅公路，以泰国、越南为基地，向当时为英国殖民地的缅甸大举进攻。应英国政府请求，国民党政府派遣了远征军共3个军约10万人赴缅参战。当年3月18日，戴安澜将军率国民党第五军第二○○师与日军第五十五团激战于缅甸重镇东瓜，阻击了日军向缅中、缅北的推进，共歼敌寇5000余人，使得日军铃木联队几乎覆灭。
继“东瓜之战”之后，日军疯狂反扑，于当年4月23日占领棠吉，此后中缅陆路交通要地腊戍沦陷，切断了中国军队的陆路退路，并且用飞机控制了上空，戴军被迫回师缅北踏上归途。孰料路上遇上敌人伏击，戴安澜冒密集炮火指挥作战，与敌人白刃格斗，最后因伤势过重而牺牲，享年38岁。戴安澜曾参加过北伐战争，在国民党军中历任排长、连长、营长、副团长、团长、旅长、副师长等，1939年1月升任为第二○○师师长，当年6月被授予少将军衔。在抗日战争中，曾经参加过古北口、漳河、台儿庄、昆仑关等战役，当他以身殉国后，国民党政府追认他为陆军中将。1956年9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内务部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1942年秋，戴安澜将军追悼会在广西全州隆重举行，远在延安的毛泽东特意撰写了这首挽诗。诗的前面还有挽词：“海鸥将军千古”。周恩来作了一幅挽联：“黄埔之英；民族之雄。”朱德和彭德怀也创作了挽联：“将略冠军门，日寇几回遭重创；英魂卫缅境，国人无处不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