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吉迪恩和我只有片刻的时间说话。我低声告诉他，在海神公司大西洋分部经理的海滨住宅里可以找到大卫·克雷肯。他点点头，对我眨了眨眼睛，就离去了。
这天晚上我不能离开军校的校区，不过鲍勃还没有用完休假。一吃完晚饭人就出发到海滨船库去，和吉迪恩和大卫·克雷肯讨论事情。
鲍勃出去了将近4个小时。回来只比熄灯号早了几秒钟。
“事情很顺利，”他边匆匆地铺床边对我耳语道。“吉迪恩把钱带来了。”
“多少？”我问。我尽量压低声音，如果值班军官听见我们讲话，就会给我们记过。临近学期末了，谁都不想在这时候被记过。
“足够了。9．7万美元，杰姆！他带来了现金。我还没有看见过这么多钱。”
黑暗中我点点头。“9．7万美元，”我重复了一遍。“有趣的数目——”我迫切地小声说：“鲍勃，我们必须赶快把事情搞定！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我叔叔是欠债才凑了这笔钱的——他正在欠贾森·克雷肯一个人情。如果事情搞糟的话——如果我们不能帮助克雷肯，他将会遇到麻烦。”
“当然，杰姆。”鲍勃已经躺在床上了。“吉迪恩明天去萨加索堡，”他小声说，“去提出标书，以便使我们的报价生效，时间已经很紧了。”
“你有没有告诉大卫我遇到拉迪·安吉尔？”
停顿了几秒钟。“我——我忘了，杰姆。再说我并没有很多时间。我只在那里呆了几分种。”
我从床上坐起来。“只有几分钟！可是，鲍勃，你出去了好几个小时！”
他的声音是在道歉——而且很紧张。“我，嗯——被耽搁了，杰姆，我，嗯——”
我们都听见了外面走廊上值班军官的脚步声。
这一来中止了我们的谈话。不过我直到临睡时还隐约地感到奇怪——如果鲍勃出去了4个小时，只在海滨船库呆了几分钟……其余的时间他做了什么？
海洋乐团奏起军校校歌，各班迈步接受检阅。
一学年结束了。
鲍勃·埃斯科和我现在是高班学员了。
而且今天是舰队要拍卖的巡洋舰的密封报价开封的日子——我们将知道我们是否会拥有“杀人鲸号”。
鲍勃和我跑回营房迅速换上不当班时穿的白制服朝大门走去。警卫们仍然肃然站立着，不过当我们在门房前停下领取通行证时，其中一个警卫弯下腰朝我们笑笑。“学员们，现在是你们的自由时间了！”他咕哝道。“好好乐一乐吧！”
我们点点头走了过去——
不过只走了几步远。
“鲍勃·埃斯科！杰姆！"
我们身后有一个声音喊着我们的名字。我们转过身去，不过即使不回头我也知道他是谁。
拉迪·安吉尔！他的面部很严肃也很坚决。他小跑着赶上我们。
现在，当我们最担心他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来了！
他在我们面前停住，轻轻地喘息着。
“杰姆，”他大声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和我们？可是——拉迪——”
他摇摇头。“不，杰姆。和我争也没有用。我想过了，我不会错。”他微微一笑，还是很严肃。
“所以，这个秘密已不是秘密，杰姆，我已经想出来了。”他热情地咧开嘴笑笑。“所以，让我去吧，杰姆，”他说，“让我们一起去看那个失踪的、你们在秘密碰面的朋友——大卫·克雷肯！”
在午后阳光下呈现品红色的电子光束钻了出来，在我的脸上扫射着。“你们可以进入。”电子警卫的身上发出一个声音，门轻微晃动着开了。
我们沿着微弱的光线指示的小径，走过仙境般的花园。自从修理了电子警卫后再没有出现麻烦。当然，那一次已经足够了。
“真有趣！”鲍孰·埃斯科在我背后说。
“什么有趣？”
“嗯——”他迟疑着。“罗杰·费尔夫。他说了那么多他父亲如何如何控制着海神公司，可他却不能在这个住宅里自由走动。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杰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的父亲真的是一个那样大的人物，他父亲公司的大西洋分部经理为什么不让罗杰使用整个住宅呢？”
我耸耸肩。“我们就不必为此操心了吧。”我说。“拉迪，我们到了。大卫在游艇水池上面的房间里等着。”
我担心大卫会因为我们把拉迪带来而生气。
不过我没有必要担心。我们解释了几句后，他就笑了。他耸耸肩膀。“你是个大侦探呢，拉迪。”他说。“说真的，你猜到了我们的事，我真高兴。见到你我很高兴！”
吉迪恩还没有从萨加索堡回来，在他回来之前这里没有多少事可做。大卫在电子厨房里准备了食物。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在起居室的立体电视上看了一场棒球赛，以消磨时间。
这是很久以来我度过的最放松的一个下午。
天色渐黑时我们听见远处大门的扩音器盘问来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我从窗户里看见外面有紫光灯亮起，为来客指示路线。
“一定是吉迪恩。”我说道。“他往这儿走来了。我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
正是吉迪恩，他进来了。进门还没走几步，我们5个人就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向他提问。“我们拿到了吗？快，吉迪恩，别让我们等着！事情怎样了？我们买下了‘杀人鲸号’吗？”
他一声不响地朝我们看了一会儿。
提问声没有了。每个人都在同一瞬间意识到事情有麻烦了。我们呆呆地站在那里，等着他说话。
他终于说：“杰姆，你是不是说过，在萨加索堡你在价时看见了乔·特伦奇？”
“对啊——不错，吉迪恩。他在文件里看来看去，不过我认为他不——”
“你想错了，杰姆。”吉迪恩的黑而强壮的脸变得苍白。他柔和的声音里有一种我很少听到的愤怒。“你还记得那天还发生了别的情况吗？”
“这——让我想想。”我努力回忆。“我们来到军港。那里停着等待拍卖的剩余军舰——‘杀人鲸号’和一堆烂铁似的‘海豚号’。我们检查了‘杀人鲸号’，填写了表格。然后，当我给我叔叔打电话时，乔·特伦奇在文件中看来看去。啊，我们没有抓住他。于是我们填完报价单，就乘深海班轮回到这里。”
吉迪恩严肃地点点头。
大卫叫道：“吉迪恩，出了什么事？我必须得到那条巡洋舰！这关系到我父亲的生命。如果我们开价不够的话一我们也许可以再筹一些钱。不过我必须得到它！”
“噢，报价是够了。”吉迪恩说。“可是——”
“可是什么，吉迪恩？”他叹了口气。“我猜乔·特伦奇是故意的。”他用他那种柔和但又焦虑的语调说，“你们看，他也提出了报价。”
这是个坏消息。
我们互相看看。大卫说话了。他的声音尖而沙哑：“乔·特伦奇拿着从我这里偷去的珍珠，买了我需要用来救我父亲的船只。现在回头再想其他办法已经来不及了。时间已经——”
时间怎样？我在想——可是罗杰·费尔夫打断了他。“是这样吗？吉迪恩？”他问。“是不是特伦奇提出的报价比我们高，所以我们没有得到船？”
吉迪恩摇摇头。
“不完全对，”他说。“特伦奇不光看了那些文件。他还修改了它们。根据他的需要修改了。我让舰长把文件给我看了，很明显表格被涂改过，不过我提不出证据。”他严肃地看着我们。“你们投标的船不是‘杀人鲸号’，”他说，“在特伦奇看过表格以后就不再是了。你们标买的船一你们现在已经拥有了它——是另一条船，一堆废铁，如同你们称呼它的，杰姆一是‘海豚号’。”
海蟒追踪
第二天，大卫·克雷肯和我前往萨加索堡去领取我们的破船。
“杀人鲸号”仍然停在旁边的船台上。很明显它已经陈旧过时了，可是如同它所命名的那只海兽一样，它仍然是健全和致命的。它深深地停泊在水里，泡沫状的小浪来回冲刷着它的发着微弱白光的“压得耐”船体。
“杀人鲸号”旁边，我们的“海豚号”看上去像一条破舢板。
当然，没有乔·特伦奇的人影。有一阵我猛然转过一个念头，等在那里，看住“杀人鲸号”，直到乔·特伦奇前来认领他从我们手里骗走的船时，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这有什么用处呢？再说也没有时间。大卫说过好几次了，我们只有几个星期的时间。到7月底一定会出事——某种他不愿谈的危险的事。
现在是6月初。我们至多有4周时间来整修“海豚号”，使它动起来，完成在美洲海下的远航，绕过合恩角，因为我们必须摆脱舰队的视线，所以不能走巴拿马运河——来帮助大卫的父亲。
这并不容易……
而且“海豚号”不仅破，还是一条小船。
大卫看看我，苦笑了一下。“好吧，”他说，“让我们登船吧。”
50年前，“海豚号”曾经是一条很棒的、颇有名气的巡洋舰。
我们在萨加索堡的一家旅馆里订了一个房间。这是一个豪华的地方，供迫切想要领略神奇的萨加索海底秘密的度假者和游泳者享受的设施比比皆是。不过我们根本没有心思来欣赏。我们俩人上床后久久没有入睡，思考着“海豚号”的古老铠甲是不是能够抵挡海洋深处的巨大水压……
罗杰·费尔夫把我们摇醒了。
我坐起来，眨着眼睛，然后看了看手表。
才清晨5点。我吐词不清地说：“罗杰！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以为你还在百慕大呢！”
“我刚才在那里。”他焦急地大声说。“我们必须马上来这里，我们乘坐的是从百慕大过来的夜班轮船。”
大卫下了床，站在我们边上。“出了什么事，罗杰？”
“许多事！又是那个乔‘特伦奇！他在篡改我们标买的‘海豚号’的表格时，用的是某个深海打捞公司的名义。碰巧，有人核对了剩余的军舰拍卖的记录——发现这是一家并不存在的公司。吉迪恩已经了解到，今天上午9点钟，一道取消所有成交的命令将发布。
“所以，如果你想用‘海豚号’来帮助你父亲，大卫，在9点以前，也就是命令还没有出来前，我们必须行动！”
我们的时间是不多的！
大卫和我原先希望至少有一天的时间来试验“海豚号”的破旧的推进和压力装置。即使这样，用这条破船承受萨加索堡外面的巨大水压也是极端危险的。
而现在我们只有几个小时了！
“好嘛一感谢上帝，我们有人帮助了！”我们匆匆穿好衣服离开旅馆时，大卫嘴里嘟哝着。“我很高兴吉迪恩从马里尼亚飞来了！还有拉迪。为了把这堆烂铁浮起来，我们中的每个人都是必要的！”
“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对付得了。”我咕哝着。我们跟着罗杰·费尔夫，飞快跑过走廊和楼梯，来到“杀人鲸号”和“海豚号”静静停泊的船坞……
“它开走了！”当我们来到港口的过道时大卫叫了起来。“杀人鲸号’开走了！”
“它当然开走了。”罗杰说，“我难道没有和你说过？特伦奇一定也听到这个消息。这难道不是报应？”他令人讨厌地继续说。“特伦奇是所有这些麻烦事的根源——可是他现在开着‘杀人鲸号’跑了。”
吉迪恩已经在工作了。他在检查“压得耐”的防护膜，脸上很忧虑。当我们走上跳板要去上层甲板的时候，他抬起头。
“你看它能承受压力吗？”我问。
“我看？”他重复了一遍。“不，杰姆。实话相告，我认为不能。我看到的所有情况都不能。它应当被拖出去沉掉。它的‘压得耐’护膜已经有损坏——它的发动机需要100个工时的修理才能让我放心。它的动力系统早在10年前就该更换了。它的一只泵坏了。整个动力系统，包括泵和其他部件，都暴露在热辐射下。照我的意思，我会把整个动力系统拆得精光。”
我盯着他。“不过——吉迪恩——”
他举起手，“不管怎么说，杰姆，”他继续用他的柔和的语调说，“它没有沉。我和这里的海事救险官员谈过，他说它能用自己的动力航行，用自己的铠甲抵抗外面的水压。”
他笑起来，“这些深海船只，”他说，“它们不光是一堆堆机器，它们有生命！这条船看起来只能送到废物场一然而它还在跑，只要它还在跑，我就对它寄以希望！”
吉迪恩转向罗杰·费尔夫：“怎么样？你想干下去吗？或者你认为太危险了？”
罗杰神经紧张地阴沉着脸。“我——我——”
接着他笑了笑。“我参加！不仅如此——还请记住我们的等级！我是我们这里所有人中最资深的学员军官——吉迪思和大卫甚至不是军校生，更不要说军官了，所以记住，我是船长！”
在最初的5分钟里，这位船长几乎要遭遇一次反叛。
不过吉迪恩让我们大家都平静下来。
“有什么不同呢？”他用他的柔和、严肃的语调问我们。“让他当船长吧。我们总得有一个船长，是不是？我们都在齐心协力……”
上面甲板传来一阵嘈杂声。我们都跑出军官室去听。
“‘海豚号’！港口办公室的扩音器里传出低沉的声音。“贝克海闸已经为你们开启。一路顺风！”
“谢谢！”罗杰·费尔夫的声音从舰桥的扩音器中传出。我们听到了警报系统的蜂鸣以及舱下引擎的破裂的呻吟声。
我们都奔向各自的岗位，开始了到达海洋深处的第一次冒险。
在我们面前的微波声纳图上，我们看见代表“海豚号”的小小的绿色脉冲信号正在一英寸一英寸地进入贝克海闸。
当船鼻驰人缆绳减震器的活动架时，我们关上了引擎。
内闸门在我们后面关上了。
当外海的高压海水涌入闸门时，“海豚号”来回剧烈地颠簸着。
我可以听见“压得耐”的电场反应堆的转动声猛然提高了8度，以保护我们抵抗可怕的挤压。
旧船的船体在压力的冲击下闪烁着绿色的火焰。
外闸门在我们的面前开启了。
罗杰·费尔夫打铃命令引擎处于最低速前进状态。
我们的巡洋舰驰人了无情的深海。
吉迪恩从引擎间跑了上来。“航向朝海面！”他叫道。“它是条旧船，罗杰，‘压得耐’电场也不够强。让它上去，年轻人！它在进水！”
罗杰脸红了，似乎准备的反驳吉迪恩——罗杰毕竟是船长！但是深海的水压实在是无可争辩的事。他把潜水方位改成全速上升。
“海豚号”扭转船身开始快速前进。
我和吉迪恩一起跑下升降口扶梯去检查泄漏情况。
情况还不太糟——不过当你头上有两英里海水时，任何泄漏都是危险的。只有两块钢板问的一个小缝在喷水，“压得耐”电场没有完全封闭其中的缝隙。“我能够修好它们，杰姆。”吉迪恩一半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将在海面航行，我将把‘压得耐’发生器拆除，船体能够支持——只是我们现在要快点儿上去！”
有两英里的路程要走。
不过破旧的“海豚号”没有出问题。
我们摇摇晃晃地上到海面——从航海技术角度来说这是很糟的，不过我们必须快。接着我们朝东南方向航行，开始绕过合恩角到达南太平洋的漫长航程。在海面上我们无法全速前进。“海豚号”与老式的潜水艇不同，它是为海下设计的。它的圆滚滚的船身适合海下运动。而在海面航行反而不那么得心应手。不过我们可以充分利用时间。
吉迪恩立即着手拆卸受损的“压得耐”反应堆。只要我们在海面上，我们可以用钢板来铺垫“压得耐”电场。一旦吉迪恩完成了工作，我们就可以返回我们所属于的深海了。在那里我们将完成到达汤加海沟的漫长航程。这要绕过半个多地球——因为到南美洲的大迂回将为我们的航程增加数千英里。速度40节——吉迪恩答应我们40节，我们可以在大约两星期内到达汤加海沟。
大卫·克雷肯和我用声纳仪检查了我们的位置后，在导航图上标上了航线。“两个星期。”我说，他点点头。
“两周。”他茫然地看着天空。“我只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克雷肯！伊登！”
罗杰的声音从舰桥传来，激动得声音都变尖了。我们奔出导航室来到他那里。
“看那里！”他指着微波声纳下令道。“你们认为那是什么？”
我盯着屏幕。那里有一个细微的光点——在我们后面很深的地方。至少在下面200米的深处。
我把视野缩小想看得更清楚些。这一来光点更亮也更清晰了
“它来了！”罗杰·费尔夫叫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
光点又变成模糊的一团。不过在那一瞬间，我看清了一个奇怪的轮廓。一条船？
也许是。不过如果它是一条船，那就是一条奇怪的船，一条不可思议的船一因为它有一个奇怪的指挥塔，像一个三角形的脑袋长在一个长长的、扭曲的脖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