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见面就碰了一鼻子灰,齐诸侯对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兰先生少了几分好感。
不过对方是先生,他心中也没有太多怨恨。
兰先生指着地上的青砖道:“你以后住在这个院子,有什么家眷可以带过来,这青砖你自己铺好,三天之后我会过来看。”
说完,她竟然直接走了,留下齐诸侯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铺贴青砖的工作显得十分乏味,第一次进入讲武堂还不知道讲武堂规矩的齐诸侯选择按照先生的话做。尽管那些青砖看上去很多,尽管,这个院子的土层显得格外坚硬。
第二天刘半山就将吴素送了过来,二人之间的交流很少,巫仇天是觉得尴尬,吴素则是心里有疙瘩。
吴素进入讲武堂,不像是个伺候齐诸侯的家眷,反而像个姑奶奶。
每日吃食都是齐诸侯准备的,她可以睡到日上三竿,齐诸侯在院子里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她在阴凉的地方喝着酸梅汤,日子过得惬意非常。
三日后,兰馨如约而至。
将一捆厚厚的书籍放在台阶上之后,她冷着脸离开了,这次,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给齐诸侯。
看着兰馨离去的背影,齐诸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走廊上的女子则是笑靥如花,仿佛看到齐诸侯吃瘪是她最开心的事一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半个月,青砖铺贴完毕,书籍阅读完毕,兰馨好像一直就在暗处盯着一般马上就出现在齐诸侯面前。
齐诸侯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双手抱拳行礼:“先生。”
兰馨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还算不错,脑袋算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就看完了我给你的书,人也还算能吃苦。待会去补给处领衣服,明日开始正式授业。”
说完,她转身又要离开。
这次,齐诸侯没有让她就这么离开,一个闪身拦住兰馨去路,目光灼人:“敢问先生,补给处在何处?”
兰馨冷冷道:“你会不会说话?会说话难道自己不会去问?”
一句话被这么堵回来,齐诸侯不由为之气结,连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这时,吴素清冷的声音传来:“先生没有个先生的模样,看来这大汉的讲武堂,也不过如此。”
兰馨闻言朝吴素看去,眸子里满是寒冷,吴素也看向她,如果眼神是实质性的东西,齐诸侯敢肯定,两人的目光现在已经出现了火花。
正想劝劝二人避免事情闹大,每次和他见面都好像有人欠钱一样的兰馨竟然笑了:“你的资质算不上上乘,本事也只是一般,天下青年才俊多不胜数,你只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不过你有一件事做得不错,西秦龙帝城百万军民百不存一,对大汉来说,这是你的功绩。”
这一刻笑靥如花,将齐诸侯看呆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在兰馨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吴素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扶住吴素,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几句,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杀掉龙帝城百万军民,并非他所愿,但是战场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的。不杀那百万军民,或许自己手下的数百弟兄会成为龙帝城守军炫耀战功的工具。
战争,从来都没有情面可讲。
只几个呼吸,吴素便恢复了过来,她同样似笑非笑地道:“都说汉国的女子一个个温婉可人,今日一见,原来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汉国的女子。”
兰馨不为所动:“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西秦的人死得再多,我也不会掉哪怕一滴眼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我想你这个蛮夷女子是不可能懂的。”
大汉之前,西秦才是中原正统,但是大汉崛起之后,西秦龟缩西北,国境内有不少胡人,皇室又不禁止通婚,所以很多西秦人的血统都并非纯正的中原血统了。
可站在兰馨面前的吴素不同,她是纯正的中原血统,而且她是一个仰慕大汉文化的西秦女子。
这话一说,吴素再也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挣扎着朝齐诸侯怀里倒去。
齐诸侯抱住吴素,见他已经昏厥,抛给兰馨一个歉意的微笑之后,他抱着吴素转身朝房子内走去。
不管吴素对他有多大的敌视,她终究是她的第一个女人,而正巧,他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兰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喜欢一个人不是错,可千万别养虎为患呐!”
齐诸侯身形一滞,没有理会兰馨的话语,继续朝房子内走去。
翌日一早,找了几个路边行色匆匆的学子询问,总算是找到了补给处所在。
负责发放补给的是个没有头发的中年人,如果不是他都上没有香疤,或许齐诸侯会将他当成和尚。
中年人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将两套讲武堂特制的长衫交给齐诸侯之后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例钱二两,讲武堂内不得寻衅滋事,不得打架斗殴,有什么事去校场解决。好了,该交代的交代完了,有什么不懂的问你的先生去,你可以走了。”
从补给处出来之后,齐诸侯不由觉得有些纳闷,从进入讲武堂那天开始他就觉得奇怪,不管是山长江山还是先生兰馨,抑或是讲武堂其他学子,给他的感觉都是奇怪的。
似乎这些人的性子都很清冷,而且清冷得有些不近人情。
走在宽敞的路上,周围不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听到那些人窃窃私语,齐诸侯心中一松,这才找到了一点在人世间的感觉。
“那个人就是齐诸侯,听说他在西北杀了不少人。”
“看上去年纪轻轻,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将来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接近为好,听说他前段时间在雪染坊打了刘全山,哼,估计这小子在讲武堂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你可别小看了他,刘全山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没见过血腥的雏儿,说到底,连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都比不上。这人听说是刘半山的上司,修为惊人。”
“再惊人能比得上兰先生不成?”
“嘘,敢在背后议论兰先生,你不想活了。”
议论的人突然不再说话,大家的目光也不再停留在齐诸侯身上,因为,找麻烦的人来了。
一袭白衣的刘全山一如既往的潇洒,在他身边跟着四五个一桌儒雅的白衣公子,其中有人在大热天穿着长衫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全然不管已经被汗水湿透的后背。
“齐诸侯,山不转水转,你总算是落到我手里了。”刘全山眯着眼睛冷笑不止。
齐诸侯淡淡道:“讲武堂禁止斗殴。”
刘全山道:“讲武堂的规矩不需要你告诉我,既然来了,我有的是办法惩治你,听说你修为不俗,不知道你可敢去校场打一场?”
齐诸侯一些不屑地问:“跟你?”
刘全山摆摆手:“自然不是跟我,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跟你打那是自取其辱。我身边这位乃是师从龙虎山张真人的大弟子,早就听说你在西北杀人的风光,心里不服气得很,想要跟你讨教一番。”
齐诸侯盯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问:“你要跟我打?”
年轻人拱了拱手道:“在下风向北,想跟小兄弟切磋一二,早就向往边关生活,一直没有机会去边关,所以想见识见识边关悍卒的本事。”
齐诸侯问:“有没有彩头?”
刘全山道:“你要什么彩头。”
齐诸侯道:“穷当兵的,没什么军饷,家里有娇妻要养活,边关还有一帮苦哈哈的兄弟要帮衬,不如赌个万两黄金如何?”
风向北神情一滞,道门虽然家大业大,可龙虎山也不可能为了他这个没那么起眼的弟子送出万两黄金。
没想到刘全山一口答应了,万两黄金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不小的数目,但是对于淮南王府的小王爷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一行人去了校场,跟着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心思,谁也没有发现,在人群中,有两个人特别奇怪。
一个是一袭绿衣的兰馨,还有一个,则是补给处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
进入校场,心安理得的让刘全山交了入场费,齐诸侯一个纵步上了高台,双手抱臂看着下面不曾上去的风向北。
被人抢了先机,风向北感到有些不敢,在齐诸侯跃步的地方后退一丈,然后一个纵越上了高台。
“请赐教。”上台之后,风向北干脆利落的拔出腰间长剑,只对齐诸侯说了三个字就提着长剑朝齐诸侯的面部刺去。
齐诸侯站在原地没动,下面很多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有人甚至惊呼出声:“啊!”
就在大家都以为齐诸侯肯定中剑的时候,人群中面无表情的中年人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转身离开,兰馨则是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