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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学而第一

1.1子①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②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③乎?人不知而不愠④,不亦君子乎?”

①子:中国古代对于有地位、有学问的男子的尊称,有时也泛称男子。《论语》中“子”的子,一般指孔子而言,学生中只有曾参和有若称“子”。②说:音yuè,同“悦”,愉快、高兴的意思。③乐:与说有所区别。旧注说,悦在内心,乐则见于外。④愠:音yùn,恼怒,怨恨。

孔子说:“学习了而时常温习,不也喜悦吗?有朋友从远方来,不也快乐吗?别人不理解,自己也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吗?”

1.2有子①曰:“其为人也孝弟②,而好犯上者,鲜③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④!”

①有子:孔子的学生,姓有,名若,比孔子小13岁,一说小33岁。后一说较为可信。在《论语》中,记载的孔子学生,一般都称字,只有曾参和有若称“子”。因此,许多人认为《论语》即由曾参和有若所著述。②孝弟:孝,奴隶社会时期所认为的子女对待父母的正确态度;弟,读音和意义与“悌”(音tì)相同,即弟弟对待兄长的正确态度。孝、弟是孔子和儒家特别提倡的两个基本道德规范。旧注说,善事父母曰孝,善事兄长曰弟。③鲜:音xiǎn,少的意思。《论语》中的“鲜”字,都是如此用法。④与:同“欤”,语气词。

有子说:“平时在家既孝敬父母,又尊敬兄长,却没事和上层统治者较劲,这样的人可不多啊!平时不和上层统治者较劲,却非常热衷于造反这一事的人,我可从来都没见过。君子总是专心于最根本的事务,只有根本建立了,才会有治国做人的原则。孝敬父母、顺从兄长才是仁的根本啊!”

1.3子曰:“巧言令色①,鲜②矣仁。”

①巧言令色:巧和令都是美好的意思。但此处应释为装出和颜悦色的样子。②鲜:少的意思。

孔子说:“满口好话、满脸堆笑,很少是‘仁’啊!”

1.4曾子曰:“吾日三省①吾身。为人谋而不忠②乎?与朋友交而不信③乎?传不习乎?”

①三省:省,音xǐng,检查、查看。三省有几种解释,一是三次检查,二是从三个方面检查,三是多次检查。其实,古代在有动作性的动词前加上数字,表示动作频率高,不必认定为三次。②忠:旧注曰,尽己之谓忠。此处指对人应当尽心竭力。③信:旧注曰,信者,诚也。以诚实之谓信。要求人们按照礼的规定相互守信,以调整人们之间的关系。

曾子说:“我一日多次反省自己,帮朋友办事是不是尽心尽力了呢?与朋友交往是不是做到诚信?老师传授我的知识复习了吗?”

1.5子曰:“道①千乘之国,敬事②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③。”

①道:一本作“导”,作动词用。这里是治理的意思。②敬事:敬字一般用于表示个人的态度,尤其是对待所从事的事务要谨慎专一、兢兢业业。③使民以时:时指农时。古代百姓以农业为主,这是说要役使百姓按照农时耕作与收获。

孔子说:治理有能力出一千辆兵车的大国时,应该要谨慎行事以让人民感受到我们的诚恳信实,进而使他们能信赖政府,对国家的财物要节约使用以爱护体恤人民,在需要人民服公役(劳役或兵役)时,要选择农闲的时期以免过度扰民、妨碍生产。

1.6子曰:“弟子①入②则孝,出③则弟,谨④而信,汎⑤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⑥。”

①弟子:一般有两种意义,一是年纪较小为人弟和为人子的人;二是指学生。这里是用第一种意义上的“弟子”。②入:古代时父子分别住在不同的居处,学习则在外舍。《礼记·内则》:“由命士以上,父子皆异宫。”入是入父宫,指进到父亲住处,或说在家。③出:与“入”相对而言,指外出拜师学习。出则弟,是说要用悌道对待师长,也可泛指年长于自己的人。④谨:寡言少语称之为谨。⑤汎:音fàn,同“泛”,广泛的意思。⑥文:古代文献。主要有诗、书、礼、乐等文化知识。

孔子说:“弟子们应该随时随地注意孝顺父母、友爱兄长,对言辞要注重谨慎,行为则要有信用,对于他人亦应以爱心来对待,如能持续地在这些方面努力,就能接近仁了;除此之外,还得要充分利用其他时间来学习、充实知识及技艺。”

1.7子夏①曰:“贤贤②易③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④;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谓之学矣。”

①子夏:姓卜,名商,字子夏,孔子的学生,比孔子小44岁,生于公元前507年。孔子死后,他在魏国宣传孔子的思想主张。②贤贤:第一个“贤”字作动词用,尊重的意思。贤贤即尊重贤者。③易:有两种解释,一是改变的意思,此句即为尊重贤者而改变好色之心;二是轻视的意思,即看重贤德而轻视女色。④致其身:致,意为“献纳”“尽力”。这是说把生命奉献给君主。

子夏说:“尊贤重德,见到贤人就表现出恭敬的态度;侍奉父母能竭尽全力;为君主做事能忠于职守;与朋友交往能言而有信。对于这样的人,即使他自称没有学过圣贤之道,我也一定认为他学过了。”

1.8子曰:“君子不重①则不威;学则不固②。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③;过④则勿惮⑤改。”

①重:庄重、自持。②学则不固:有两种解释,一是作坚固解,与上句相连,不庄重就没有威严,所学也不坚固;二是作固陋解,喻人见闻少,学了就可以不固陋。 ③不如己者:一般解释为不如自己的人。另一种解释说:“不如己者,不类乎己,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把“如”解释为类似。后一种解释更为符合孔子的原意。④过:过错,过失。⑤惮:音dàn,害怕,畏惧。

孔子说:“君子如果不厚重就会失去威严;如果不厚重则无法固守所学;行事以忠信为主,不要和自己不同道的人做朋友;万一真有过错的话,则不能怕改正,应有勇气来改过。”

1.9曾子曰:“慎终①,追远②,民德归厚矣。”

①慎终:人死为终。这里指父母的去世。旧注曰,慎终者丧尽其哀。②追远:远,指祖先。旧注曰,追远者祭尽其敬。

曾子说:“丧礼能慎重,祭祀能虔诚,社会风气就会趋于淳厚了。”

1.10子禽①问于子贡②曰:“夫子至于是邦③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④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⑤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⑥异乎人之求之与?”

①子禽:姓陈名亢,字子禽。郑玄所注《论语》说他是孔子的学生,但《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未载此人,故一说子禽非孔子学生。②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卫国人,比孔子小31岁,是孔子的学生,生于公元前520年。子贡善辩,孔子认为他可以做大国的宰相。据《史记》记载,子贡在卫国做了商人,家有财产千金,成了有名的商业家。③邦:指当时割据的诸侯国家。④抑:表示选择的文言连词,有“还是”的意思。⑤温、良、恭、俭、让:就字面理解即为温顺、善良、恭敬、俭朴、谦让。这是孔子的弟子对他的赞誉。⑥其诸:语气词,有“大概”“或者”的意思。

子禽向子贡问道:“老师到了这些诸侯国,一定会听到国君们来问政事,是老师向他们提出了请求呢,还是他们向老师提出了请求呢?”子贡回答说:“老师具有温、良、恭、俭、让五种美德,所以赢得国君们的敬重,向他问政。老师的请求,是不是与别人的请求不一样呢?”

1.11子曰:“父在,观其①志;父没,观其行②;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①其:他的,指儿子,不是指父亲。②行:音xìng,指行为举止等。

孔子说:“父亲在世时,儿子不能享有独立行动的权利,因而只有观察他的志向;父亲去世时,就要看一看他的行为,如果他能长时间的遵照父亲生前的道德规范而没有改变的话,就可以称他是孝子了。”

1.12有子曰:“礼①之用,和②为贵。先王之道③,斯④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①礼:在春秋时代,“礼”泛指奴隶社会的典章制度和道德规范。孔子的“礼”,既指“周礼”,礼节,仪式,也指人们的道德规范。②和:调和,和谐,协调。③先王之道:指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等古代帝王的治世之道。④斯:这、此等意。这里指礼,也指和。

有子说:“礼的应用,最可贵的地方就在于和谐。古代君主的治国方法,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就在这里。然而如果不分大事小事都按照它去做,有时就会行不通。(这是因为)为和谐而和谐,不以礼来节制和谐,也是不可行的。”

1.13有子曰:“信近①于义②,言可复③也。恭近于礼,远④耻辱也;因⑤不失其亲,亦可宗⑥也。”

①近:接近、符合的意思。②义:义是儒家的伦理范畴,是指思想和行为符合一定的标准。这个标准就是“礼”。③复:实践的意思。朱熹《集注》云:“复,践言也。”④远:音yuàn,动词,使动用法,使之远离的意思,此外亦可以译为避免。⑤因:依靠、凭借。一说因应写作姻,但从上下文看似有不妥之处。⑥宗:主,可靠,一般解释为“尊敬”,似有不妥之处。

有子说:“讲信用要符合义,这样,讲出的话才能落实。恭敬要符合礼,这样,才能远离耻辱;所依靠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也就值得尊敬了。”

1.14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①有道②而正③焉,可谓好学也已。”

①就:靠近、看齐。②有道:指有道德的人。③正:匡正,端正。

孔子说:“君子饮食不求饱足,居住不求舒适,对工作机敏勤劳,说话却十分谨慎,到有道的人那里去匡正自己的错误,就可以说他好学了。”

1.15子贡曰:“贫而无谄①,富而无骄,何如②?”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③,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④。’其斯之谓与?”子曰:“赐⑤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⑥。”

①谄:音chǎn,意为巴结、奉承。②何如:《论语》中的“何如”,都可以译为“怎么样”。③贫而乐:一本作“贫而乐道”。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二句见《诗经·卫风·淇澳》。有两种解释,一说切磋琢磨分别指对骨、象牙、玉、石四种不同材料的加工,否则不能成器;一说加工象牙和骨,切了还要磋,加工玉石,琢了还要磨,有精益求精之意。⑤赐:子贡名,孔子对学生都称其名。⑥告诸往而知来者:诸,同之。往,过去的事情。来,未来的事情。

子贡说:“贫穷而能不谄媚别人,富有而能不骄傲自大,(这样的人)怎么样?”孔子说:“这也算可以了。但是还比不上虽贫穷却乐于道,虽富裕而又好礼的人。”子贡说:“《诗经》上说,‘要像对待骨、角、象牙、玉石一样,切磋它,琢磨它。’就是讲的这个意思吧?”孔子说:“赐呀,我可以同你谈论《诗经》了,因为你能从我说出的话中领悟到其他的意思。”

1.16子曰:“不患①人②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①患:忧虑、怕。②人:指有教养、有知识的人,而非民。

孔子说:“不怕别人不了解自己,只怕自己不了解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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