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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母子三人踏进家门瞧见的是坐在客厅里喂狄克超吃小水饺的狄雅,狄雅,35岁,狄恩的妹妹,纪小露的小姑。

35岁的她一点也看不出是这个年龄段的人,保养得很好,同纪小露站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漂亮的姐妹花。

“小姑。”纪小露朝她轻轻一笑,杵着拐仗走过去。

“姑,我们回来了。”狄克非代替哥哥同狄雅打招呼。

“妈妈!”狄克超从狄雅大腿上爬起来张开小手臂对纪小露挥舞。

“超超乖。”纪小露搂过儿子的小身子,在他额头吻了吻。

“小露,假请下来了吗?”狄雅抽出面纸拭着侄子油嘟嘟的小嘴。

“请下来了,一个月。”疲惫的她点点头。

“行了,超超你别带了,我来吧,你去回房休息休息,你脸色太难看了。”狄雅将侄子抱回,推推她的肩膀。

“唉……好吧,我去躺一下。”说着,纪小露杵着拐杖站起身。

“妈,我扶你进去。”见她歪歪斜斜,狄克非伸过手臂揽着她的肩,走了几步觉得很不得劲,干脆将她抱起来直奔睡房。

轻轻放她坐上床,狄克非小心翼翼的帮她除去假肢除去鞋子。假肢拿掉那一刻引来纪小露低呼之声,戴的太久,接触部位已经发红。

“妈,看看你的腿都成什么样了!”狄克非拧眉,心疼。手掌覆盖住她发红发肿的地方径自按摩起来,很轻、很柔。

“没事,只是时间戴的长了些,歇歇就好。”

“什么歇歇就好!”狄克非按住她的肩头,让她躺下,拉过一旁的薄被盖住她的身。拎来房内小板凳在床边坐下,手探进被继续为她按摩,并道:“睡吧,我给你揉揉,揉揉会舒服些。”

“嗯……”纪小露真是累了,后脑一沾着枕头便不由自主的合上双眼,困意席卷着她使她很快入睡。

客厅,狄克帆面无表情的翻看着桌上的几处陵园宣传手册,不发一言。

“帆儿,我和小露商量着火化了你爸就把他葬进墓里,这是几处陵园资料,咱选选,看看哪处更好些。”狄雅将最后一只小水饺喂进狄克超嘴里,以面巾纸擦拭油渍。

“嗯”狄克帆应了声,目光继续停留在宣传册上。

“我看的是这地方,五环外,清静,你觉得怎么样?”狄雅指着最左边的册子。

扫了眼,狄克帆没吱声,深邃的眸在中间与右侧的册上打转。

这孩子没看上,狄雅摇摇头扯出一抹苦笑。

半晌,狄克帆将手里的册子推到她面前,“就这处,不用跟我妈商量了,周末去看。”

惊讶,狄雅很意外淡漠的他选了一处山清水秀,位于四环外、五环内的较热闹之地。

面对她的不解,狄克帆未加解释,拎起书包回了自己屋。

忽地,狄雅明白了。唉,这孩子心里想什么让人真的难懂啊……

陵园,一家五口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由园底基层向高层开始。最基层价格低廉,墓穴与碑也很普通。一般情况下,低位的墓中单穴居多。渐渐地,向上走,档次分化急剧。

狄克帆放眼望去,陵园内飘忽着许许多多数不尽的白色灵魂。他们伤感、他们哀动,有新到的灵魂,同时也有老旧的定居者。

愁哀布满狄克帆的心。

“哥,这里的灵魂是不是分布的特密集?”狄克非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讲话,半晌,等不到他的答复,不解的抽离些头望向他的侧脸。

倒抽口气,他竟然在大哥面上瞧见了惊愕的表情!

在狄克帆眼前是一群没有确切实体的灵魂,他们或多或少缺胳膊断腿,有的更甚之没有头颅。

灵魂与灵魂之间的滋事武斗,为什么人在死了之后还会为了利益而生事扭打呢?他听见了,他们口中的叫骂,是为了一已私利。

“哥!”狄克非忽地音量提高,摇了他一下手臂。

回过神,狄克帆闭了下眼,视线由扭斗在一起的灵魂抽离别过,看向一脸担忧的弟弟,道:“我没事。”

“真没事?”狄克非不太确定,因为从未见哥哥露出此种神情。

不只是他,连狄克帆自己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灵魂扭打在一起。

那些灵魂的架,打的是如此激烈……

“没事,快走吧,掉队了。”

顶层,风景好,清静,一水的黑灰色大理石碑与雕龙雕凤的碑床,同样分单穴、双穴。

价格由低至高打听一遍,当工作人员问及考虑如何之际,狄克帆毅然决然的道了句:“要一万五的。”

“好,单?双?”

“单!”

“双!”

不同的声音同时出自纪小露、狄雅之口。

“小露,你别犯傻!你才25岁,日后还能再嫁个好人家!别为了我哥断送了将来的幸福!”狄雅急呼。

“小姑,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纪小露语毕望着三个儿子,续:“我是他们的妈,我要将他们抚养成人,看着他们结婚生子。这世上没有人能比狄恩待我更好,我不会再嫁。”

闻言,狄克帆深邃的眸紧缩了下。

“小露,你不能为了我哥毁了你的以后啊!”

“小姑,别再劝我,我不可能再嫁!这位师傅,要双穴!”倔强的纪小露直接了断了自己的后路,这一世,她生是狄家人、死是狄家鬼!

“呃……好……”工作人员茫然了会儿,后应。

一个年轻妈妈、一个年轻小姑、两个大儿子、一个小儿子……好复杂的家庭……

“师傅,穴要中间这个,我丈夫喜欢热闹。”纪小露伸手一指居中位置。

“好的,没问题,我让人一会儿打上标记。”

“带我去办手续吧。”

“这边请。”

望着走去的纪小露,狄雅急得腾出一只手直捶狄克帆、狄克非,低吼:“你们俩倒是说话呀!怎么也不跟我一起劝劝小露,她还这么年轻!”另只手臂抱着狄克超。

“姑,我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认定的东西无法改变。”狄克非拧着浓黑的剑眉,虽然狄雅说的在理,但他却自私的希望纪小露不要离开。相信不止是他,连大哥也是这样想的才对。想到此,不由得掀起眼皮瞅向狄克帆。

巧在他看来之际,狄克帆已迈动两条长腿跟上纪小露的脚步。他的表情,他未瞧见。

办理了手续,亲眼见着墓碑打上标记,定金也交纳一部分,购选陵园之事暂且告一段落。

火化之日,家家都有哭嚎声与众多吊唁亲朋。而狄家却只有五人,纪小露的娘家早在她下嫁时就与她脱离了关系。

本身,纪小露没了右小腿成为残疾就够给家里丢脸了,而她又在伤好之际嫁给了肇事司机为妻,狄恩家又有两个领养的十七八岁念高中的儿子。想一想,这样的一家要让纪家如何接受。

纪小露的坚决惹怒纪父,纪父在愤怒之余与她断绝了一切关系。可以说,纪小露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

狄家五口没有再流任何眼泪哭泣,有的只是默然与死寂。

狄恩的棺材推进了梵化炉,五人在外等候。

熊熊的烈火燃烧着,木头的霹雳啪啦声听得清楚。仰头,滚滚浓烟顺着高大粗壮的烟囱冲向天迹,那团团浓雾在高空逐渐散开褪去。恍惚中,纪小露似是看见烟雾凝绘成了狄恩刚毅的脸庞。

“恩……”禁不住发出低喃,苍白的手指伸出来够向天空,仿是要触摸那幻想中的人儿。

她的这般表现令狄雅心中着实不舍,紧紧的将她揽进怀中。

灰出,骨灰捧在狄克帆之手,五人在火葬场丧乐的送别下带着狄恩离开了。

车上,抱着骨灰,狄克帆的目光越过窗户扫视窗外倒退快速的景物,心中百赶焦集。

这世上没有人能比狄恩待我更好,我不会再嫁人了!

纪小露的这句深情之语回荡脑海,狄克帆双手禁不住握紧了父亲的骨灰盒,腮边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她,真是再也不嫁人了吗?父亲在她心目中的位置竟然如此之重!

妈,真的再也不嫁人了吗?狄克非偷瞟着纪小露,心中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小露,此生不再嫁,你这不是苦了自己吗?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你的。狄雅深深的闭上双眼,双手掩面。

抱着儿子,纪小露额头抵着玻璃,神游太空……

车驶至陵园,目睹狄恩的骨灰被陵园工作人员封入双穴中,纪小露才在万籁具寂中昏死了过去。

狄恩,永永远远的离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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