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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现实版“逃学威龙”

刘威和夏斌在校园里猴急猴急地寻了老半天,最后却在百草园的假山旁边找到了邹兴驰。

邹兴驰半倚半躺在那儿望着天空发呆,连他最珍视的发型乱了都不顾了,神情显得有些颓废。

“老大,手机也不开,怎么了?龙体欠安啊?”夏斌学着古装电视剧里太监的公鸡嗓儿请安,有模有样地跩起了斯文。

“呵呵,没精打采的,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刘威的言辞更时尚。

不久前,隔壁的初三有一个小美女因不慎怀孕被家长领回,一时间,“怀孕”一词就成了校园里最热门的问候语。谁要是精神欠佳或者是饭量减少,立马就会有热心人一脸坏笑上前问候,“操作不当,肚皮发胖,兄弟!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对于这一个关系校方颜面和隐私的敏感词汇的肆意传播,校长曹家德真是恼羞成怒,无奈屡禁不止,你越是要发狠严查,学生们私下里恶作剧的兴趣就越高。武校里的孩子,个个头上都是有些棱角的,谁怕谁呀?

邹兴驰坐了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妈的!要是能怀孕就好了,这个狗屎骗子学校,老子早就呆腻了。”

“嗯!这个活儿有难度,你一个人干不了,还得有人强暴你才成。”刘威字斟句酌地说,显得很有学问的样子。

其实他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一脑壳玉米糊糊,他的那点专业术语也都是来自影碟上。影碟上常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个年轻女子夜行,遇到几个流氓,于是扯破嗓门大叫,后来肚子就大了,这已经成了缺钙导演的传统套路。中间的蒙太奇镜头语言跳跃性很大,因此刘威也就学得不成体系,顶多也就是一鳞半爪而已。

“只要老爸答应带我回家,我宁可给你这个猪头强暴三十次!”邹兴驰笑得咬牙切齿。

“得了得了!别在这儿苦大仇深了。咱们还是赶紧出去救救馋虫吧!”夏斌有点儿迫不及待。

龙威武校的伙食很差劲,孩子们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还要刀枪棍棒翻滚遛爬,一周下来个个眼睛都发绿,就跟那三四天没有肉吃的小狼一样,胃囊里的馋虫早已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邹兴驰眼睛一亮,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机会难得哩!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因为经常有学生溜出去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惹是生非,龙威武校为了防止学校的声誉比臭狗屎还要臭,就采取了更加严格的军事化管理。学生要是手里没有班主任发放的出入证,谁也出不了大门。在教室里由班长监管,在宿舍里有室长督促,那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邹兴驰常常跟妈妈哭诉,我现在就是生活在魔鬼集中营里啊!

后来,细心的夏斌发现,周六的晚上有机可趁的!因为有不少附近的学生要回家,宿舍里的巡查就松散了一些。于是他们就偷偷从厕所后边那儿翻墙头出去,找个小酒馆,炒两个菜,喝点小啤酒,滋养一下胃里的馋虫。

初三的邹兴驰、刘威和夏斌是个铁三角,他们喝酒的时候总是一起行动,因为在同一个班里,又是同一个宿舍,再经常喝点小酒骂骂教官和室长,渐渐地就有了一份志同道合的亲近,特别是在小酒偏高的时候,这份感情益发浓烈。

邹兴驰、刘威和夏斌来到好再来小酒馆时,那个胖乎乎的老板娘正蹲在门口拨鸡毛。

邹兴驰看到碗里那已经凝结的鸡血,忽然就有了灵感,“老板娘,等会还杀鸡么?”

“干什么?要杀也得等明天再杀呀!”老板娘疑疑惑惑地看着邹兴驰。

邹兴驰从兜里摸出一张红票子,横横地拍在桌子上,“你现在就给我杀一只,鸡血给我们喝酒!”

夏斌满眼崇敬地看着邹兴驰,他那摔钱的姿势很有范儿,颇有几分传说中江湖大侠一掷千金的豪气!

“好好好!顾客就是上帝,我现在就杀。”老板娘乐呵呵答应着,放下手里的活就去抓鸡。好再来小酒馆位置很偏,自然不想开罪这三个老主顾。

“老大,你是说我们要喝鸡血酒?”刘威倍感亢奋。

“妙!我们这是好再来三结义。”夏斌顺着现有的思路往下畅想。

“不!我们是龙威武校三结义。”邹兴驰连忙更正,虽然他从骨子里讨厌龙威武校这几个字,但这面破旗子舞起来终究比一个小酒馆的名号要响亮许多。

那天晚上,热血沸腾的少年三剑客破天荒地要了一瓶白酒,滴入好多小公鸡的血,模拟电视剧里的情节举行隆重的跪拜仪式。那白酒质量很不地道,又拌了鸡血,腥腥辣辣的很是上头。好在大家情绪不错,啃着现杀现烧的小公鸡,三个人滋滋咂咂的喝得颇为尽兴,待想起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三个人一路摇摇晃晃互相扶持,嘴里很有激情地哼着《爱拼才会赢》,“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刚一推开寝室的房门,邹兴驰立即就意识到,情况不妙!

邹兴驰的老爸和老妈在深圳开了一家小发廊,近两年收入颇为可观。他们望子成龙心切,前年花了不少钱,才把邹兴驰从乡下转到县中。谁知在乡村没有笼头撒野惯了的邹兴驰到了县中很不适应,成绩比烂狗屎还臭。特别是那绕着舌头的英语,从来就没有跨过分的栏杆。于是逃学、上网、打架就成了他的专长,真是触类旁通。后来班主任忍无可忍,害怕一泡鸡屎坏了一缸子酱,就劝家长把他带回家了。

老爸邹志超看着细胳膊细腿的邹兴驰很是沮丧,怎么办呢?这么大的一个小屁孩,文不成秀才武不成兵,打桌子做板凳都不是料儿,带到深圳吧?那地方灯红酒绿更可怕,一旦学坏沾上了毒品什么的,那就一辈子都毁了。父子俩斗智斗勇讨价还价洽谈了老半天,最后终于按照邹兴驰的思路,把他送到了整天在电视上轮番轰炸做广告的龙威武校。

邹兴驰心想,武校名气很大哩,到了那儿也不用再学那倒霉英语了,而且还可以要挟老爸帮自己配上惦记已久的诺基亚手机。

邹志超心想,罢罢罢!看来这小子横竖不是读书的料,不能成才也就罢了,能够成人也是不错的,先上年武校,起码还可强身健体嘛,以后究竟是做保安还是学理发,还要走着瞧!

邹兴驰进了龙威武校才知道,这里并不是传说里的青苹果乐园。因为学校招进来的都是来自全市各地的淘气包,一不留神就能给你捅出一个大娄子,所以学校实行全封闭的军事化管理。那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教官跟日本鬼子武士道差不多,一不高兴就给你一个大耳刮子,干脆利索。练武之人嘛!动手比动舌头更麻溜利索。

邹兴驰来到龙威武校的第一天,就被教官列入反面教材,两个耳刮子抽得他眼冒金星。他这才明白,武校跟县中是大不一样的,你嘴皮子再利索也没有地方给你讲理!邹兴驰真是恨死了龙威武校,他一次次向远在天涯的老爸老妈哭诉,可老爸老妈除了不着边际的口头安慰并无实际行动。少年邹兴驰哪里知道啊?就在她老妈接听电话泪水涟涟唏嘘不已的时候,老爸却在一边暗自高兴,“这小子!不让他吃点苦头那还得了,哪里还知道天高地厚啊?”

刘威的老爸刘知远是村支书,老妈在家里又忙了个日光大棚,一个在乡村之间钻营,一个在蔬菜地里忙碌,照顾儿子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刘知远见儿子成绩一直拉稀,倒也看得开,“小子!文的不成咱就来武的,君子动口也动手,练他个腰粗胳膊圆走到哪里都不吃亏的。”刘威记住了老爸的谆谆教导,但对这位村官的小气做派却耿耿于怀,班里的同学大半都有手机了,可老爸就是不肯为刘威也配一个。好多次,刘威私下里发狠,“惹急了,我真的会离家出走的,让他们没有儿子,让这两个小气鬼天天抱着钞票哭!”

夏斌的家庭经济状况要差一些,父母两人都在建筑工地上卖苦力。夏斌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结识邹兴驰和刘威这样的知心朋友真的很幸运,每次出去打牙祭,他们两人从不让夏斌付账。班里有同学欺负夏斌时,他们俩都能挺身而出,所以夏斌对两个哥们言听计从。

“你们今晚都到哪里去了?快说!”房门刚一推开,室长陈龙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仗着三分酒劲,邹兴驰一把推开拦路狗就进了宿舍,陈龙一愣,他放过邹兴驰和刘威,一把捉住畏畏缩缩走在最后的夏斌,他想拿软柿子开刀。

“你说!到哪里去了?”陈龙恶狠狠地盯着夏斌。

“我们吃饭去了。”夏斌小声地回答。

龙威武校的管理是别具一格的,每一个宿舍的室长都是由高年级的学长担任,他们身手很好,也很有权威。

“嘿!吃饭?”陈龙伸出右手扣住夏斌的腮帮子,用鼻子闻了一下,“耶!喝酒了!还是白酒,你们敢偷偷出去喝酒?还敢这么迟归队?真是有出息了!你他妈都不拿我当回事啊?”

陈龙抡起老拳就结结实实地捣在夏斌的鼻梁上。陈龙愤怒发自内心,他愤怒的原因却说不出口。其他宿舍这些小鬼出去喝酒都要带着室长,要不,回来时起码也要孝敬一包香烟。这几个家伙真是死眼皮儿!看样子不打不长记性哩。

陈龙是高二年级的,他的拳头已经很有功力,再加上心中有气,力道自然不小。

夏斌擦抹越过嘴唇的红蚯蚓,委屈地抽泣,“老大!老大救我。”

“搞笑!谁是老大?在这里我永远是老大。”陈龙不屑一顾地冷笑,他侧身高高地抬起右腿,在空中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要是往常,邹兴驰一定会咽下这口气,可是今天不行,什么叫兄弟呀?什么叫义气呀?喉咙里鸡血酒腥腥辣辣的味道还没有散尽哩。他操起桌上一个盛满水的玻璃杯,对准陈龙的左腿狠狠地砸了过去。

一声惨叫,陈龙软软地跌坐在地上,他抱着左腿满地打滚。

“打!给我狠狠地打!”邹兴驰右手一挥,果真颇有老大气势。

夏斌怕他喊叫会引来救兵,慌忙关起房门,刘威用枕头捂住陈龙嘴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三个人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打累了,就席地而坐,在那儿喘粗气。

“明天怎么交差啊?他们是不会轻饶我们的!”夏斌有点儿后怕,他深知,高二年级的室长们相互之间是很抱气的。

“咱们逃吧!离开这个鬼地方。”邹兴驰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这是一趟开往H省Z市的列车。

“老大,你说我们到了那儿干什么呢?”坐在飞速疾驰的列车上,夏斌在百无聊赖地问。

“嗯!找个学徒工或者是保安先干着再说,最好是保安,整天指手画脚,也不累。有机会还是要想办法做生意,大城市里好赚钱的!我们村里有一个家伙,呆头呆脑的,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在Z市也就是卖辣椒酱起家的,才几年时间,去年回来就开了一辆奔驰,锃亮锃亮的!”邹兴驰说得眉飞色舞,显然他对这件事早有谋算。

“要是赚到钱的话,你想干什么呢?”夏斌盯着邹兴驰的嘴巴,他想得到更多的鼓舞。

“我嘛!自己开一个网吧,天天上网打游戏,累了就喝小啤酒!”邹兴驰半眯着眼睛畅想未来。

“老二你呢?”夏斌把目光转向刘威。邹兴驰的目标太高了,晃晃悠悠的,看久了会头晕。

“我啊!要是赚到了大把的钱,首先就要买五个iPhone,我自己用一个,送两个给老爸,再送两个给老妈,羞羞他们!有钱都舍不得让儿子花,而且是亲生的,而且是惟一的,地地道道的小气鬼哩!”刘威对手机一事耿耿于怀。

夏斌不再追问,心里却在琢磨,如果自己有一天能够发大财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老家那三间摇摇欲坠的房子扒了翻盖,让老爸老妈好好享一享清福,建筑工地上的伙计太辛苦了,整天汗流浃背都没有个人样儿,想想都觉得心酸。可是,我们能够赚到钱嘛?夏斌有点忧心忡忡。

邹兴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许许多多慌乱的腿。

原来火车到站了,两个同伴还跟小憨狗似的紧紧地挤在一起,刘威歪在夏斌的怀里睡得正酣,嘴角的哈喇子一路蜿蜒。

邹兴驰一摸上衣口袋,心儿就凉了半截,“糟了!糟了!我的手机和钱包都没了。”

邹兴驰的惊叫是刺耳的闹铃。刘威和夏斌触电般地坐了起来,仨人面面相觑。

邹兴驰是他们三个人的大财东,他的卡里积了两千多块钱,如今手机和钱都没有了,出师未捷先遭贼!这无异于给了小小三剑客当头一棒。

“这个该死的蟊贼!”邹兴驰心存幻想搜索剩余的口袋,一无所获,“下车吧!先下车再说。”

刘威警觉地摸了摸自己裤子的插手,高兴地叫了起来,“谢天谢地!我的钱包还在。”

个人来到僻静处,盘点一下资产,个人流动资金只有元,精打细算还能对付一阵子。吃一堑长一智,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大家一合计,决定把宝贵的求职基金分成份,各人小心翼翼地藏好。

个人在这繁华的大都市里,开始了艰辛漫长的求职之路。

“次次冷遇,处处碰壁”。

只需个字,就能够简明扼要地概括这小小三剑客天以来求职的遭遇。

“你们满岁了吗?有身份证吗?有文凭吗?有什么技术专长吗?”每一家职业介绍中心的问话都是千篇一律,这几句话像一条冷酷的鞭子,一次又一次高高举起,把他们三人脆弱的自信与自尊抽得遍体鳞伤。

“唉!要不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冷眼看得太多了,兜里的人民币也即将告罄,夏斌的意志有些动摇。

刘威没有说话,拿眼看老大的态度。

“可是、就是现在我们想回去,也没有钱打车票了!再说了,我们要是灰溜溜地回去,老爸和老妈会怎么说呢?老师和同学会怎么讥笑呢?室长和他的那些哥们还不撕撕吃了我们?要不我们再坚持几天吧?试试会不会转运。”邹兴驰征求大家意见。

“是啊!老大说得很有道理哩。可是不回去我们又该怎么办呢?”刘威畏畏缩缩有点六神无主。

“昨晚啃烧饼,今早啃烧饼,中午恐怕连卖烧饼的钱都没有了,总不能光喝自来水呀?”夏斌哭丧着脸说。

“这个好办,我们等一会儿喝喜酒去。”邹兴驰贼眼兮兮地盯着大街对面的红双喜大酒店。

“不会吧?你是说去吃霸王餐?”夏斌的眼球差点掉下来。

“南山的猪都是笨死的!你以为你是东方不败忍者神龟张三丰啊?当心那些保安把你的液体都打出来。”邹兴驰一脸高深莫测的坏笑,“看见没?那儿今天中午有三家喜宴,待会儿我们把嘴脸洗洗干净,等到宾客快要散席时,我们再混进去,找个空地方大吃海吃就是了!”

“老大!太有才了你呀,我都想恶狠狠亲你一口哩。”刘威连连拍手称妙。

这一顿午饭,夏斌真是吃了个死饱,一个鸡大腿,个肉圆子,外加大半碗牛肉菜,统统进了胃囊,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细嚼慢咽,未能充分品味厨师的手艺。

邹兴驰掐的时间很准。喜宴上有一半人开始退场,还有一半人在继续斗酒。菜都上齐,服务员就躲在一边休息,办喜事的主家都在忙着送客。他们个人真是如入无人之境,选一个空桌子坐下,满桌的剩菜尽情享用。最后,一人还喝了一大杯味道怪怪的干红,才酒足饭饱地离开。

“城里人真是浪费啊!”夏斌回头看了看,发现有好多仅仅吃了一少半的菜都被服务员倒进了泔水桶,很是心痛。

“下一次,我们应该带一个方便袋来。”刘威深有同感。

“NO!NO!不可以,隔夜的菜是没有营养的。”邹兴驰模仿老外的神情,十分傲慢地摆了摆手。

夏斌捂住嘴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仨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火车站,几天溜达下来,这里的环境已经相当熟悉,他们准备到候车室找一个空位置,先眯一觉再说。

邹兴驰刚在一个空位置上坐下,一个染着红头发、穿着短皮裙的妖艳女子就满脸带笑地凑了过来,“嗨!小帅哥,你们是不是要找工作啊?”

那浓烈的香水味有些刺鼻,不过那低胸紧身黑衬衫却十分性感。乡村少年邹兴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的目光四处躲闪,不敢正视,“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工作啊?”

“呵呵!这就叫职业敏感。”那女子似乎看透了少年邹兴驰的心事,又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掏出一张彩色的宣传单,“我是金诺职业介绍所的,你仔细看看吧!你看这大印,我们是政府机关许可的正儿八经的单位哩。”

刘威和夏斌都探过头来,装模作样地验证那红彤彤的大印。

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我看像是真的。”

“我们没有文凭,也没有什么技术。你们那儿都有什么样的职位啊?”有了太多的教训,邹兴驰想把丑话都说在前头。

“主要是小区的保安,大酒店的门童,这些都不需要文凭和专长的!还有我们这里一个贵宾会所正在招收按摩技师,专门帮那些女明星和富家女子按摩,这个么,如果你们去的话,恐怕至少要先培训半年才成!”那红发女子说得轻描淡写。刘威一听,眼睛闪闪发亮,“哈哈!这个蛮好耶,非常适合他,他的手可巧了,最讨女生喜欢哩。”刘威把手指径直地指向夏斌。

夏斌的小白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有点急,“你那水瓢把儿大嘴巴不要乱说好不好!”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吧,我开车带你们去看一看不就都清楚了?很近的!”红头发美女认准了核心就是邹兴驰,她一个劲地用那香香的胳膊去抵他,一连抵了三下,邹兴驰的鼻息就粗了。

“那咱们就去看看吧!反正坐车也不花钱。”刘威在一边热心附和。再看夏斌,眼睛亮亮的,似乎也很期待。

“好吧!那么咱们先去看看。”邹兴驰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不过想想个人滑条条的,兜里早就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可损失的了,也就不再犹豫。

红发美女开的是一辆火红的奥迪,跑车型的,很有派儿。

个少年屁股刚一坐稳,那车儿就发飙一路狂奔起来,车里播放的音乐也很给力,是一首老外演唱的摇滚歌曲,沧桑、粗犷、充满野性,震撼心灵。邹兴驰非常喜欢,以前他的手机里就储存了不少外国的摇滚乐,尽管词儿一句也听不懂,但他觉得自己与那个性张扬的风格特别合拍。

个少年随着那音乐的节奏一个劲地摇晃着脑袋,几天来的屈辱与不快似乎已被抛在九霄云外。

红色奥迪穿大街走小巷,也不知道拐了多少弯儿,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邹兴驰下车一看,路边果真有一家“金诺职业介绍所”,门脸不大,是老宅破墙开店的那一种,不过大门上方的招牌还不错,富丽堂皇的,有些气派。

“王总,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几个小帅哥。”红发美女刚进院子就大呼小叫起来。一个胳膊上绣着大青龙的壮汉笑呵呵地迎了上来,那脖子上的闪闪发光的黄金链子足有手指头粗,比拴狗的链子还要结实。

“啊呀!当真是搂进篮子里的都是菜?你的眼力也太差了吧?一个个跟绿豆芽似的,还没发育哩,要是小丫头还差不多!好歹是图个鲜嫩。”王总笑得意味深长。

真是奇了怪了,女孩子小时候金贵,男孩子长大值钱,这是为什么呢?邹兴驰百思不解。

“瞧你那死相!还挑肥拣瘦的,真要是小姑娘我还不敢给你送来哩。这样小帅哥,干个小保安、搞个足疗按摩还不绰绰有余啊?”红发美女不依不饶。

“我的姑奶奶,就他们这副熊样还做保安?恐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的!足疗按摩人家那是专业技师,这些小家伙在家我估计连饭碗都没有刷过,手指头都不分挡儿,能干啥活呀?”王总满脸的不屑。

真是莫大的耻辱啊!从小到大,邹兴驰何曾受过这样的言语奚落与羞辱?他坐在一边真是满脸出火,更要命的是,却找不出一句硬气的话来驳斥。想想自己平日心比天高,可是除了吃饭乱花钱以外,还真没有一个说得出口的特长哩。

红发美女似乎觉察到了个少年的尴尬处境,她给每人递了一个苹果,就把王总拉到外面叽叽咕咕交涉去了。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外面的汽车引擎响了,邹兴驰感觉不妙,想出去看个究竟,却被铁塔似的王总一把拦住了。

“怎么?到了这会儿还想溜?”王总的脸色陡然变成了小雨夹雪。

“既然、既然你认为我们不、不太适合,那我们再到别的地方看看吧!”邹兴驰一边拿言语搪塞,一边使足力气,立着肩膀就想往外冲。

“嘿嘿!迟了。在我没有付钱之前你们可以选择,现在迟了!”王总一把抓过邹兴驰的衣领,一提连着一推,邹兴驰就像一件破棉袄一样,轻飘飘地跌坐在米开外的墙角。

夏斌和刘威面面相觑,满脸惊恐,心想,“乖乖!看来咱们一年多的功夫是白练了,这家伙的力道,比咱们教官还厉害哩。”

“一诺千金,包你放心!本人保证帮你们找到满意的工作,绝不会让你们继续在火车站游荡了,绝不会让你们再到大酒店里去蹭饭吃了。”王总嘿嘿地冷笑,满脸的鄙夷与讥讽,“你们要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小混混,简直就是社会渣滓,能到我这里是你们的福气,如果一旦叫警察逮到了,立马就会被送到收容所里,那样的话,保管你们每天都要脱掉一层皮!”个少年听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邹兴驰心里暗自纳闷,怎么可能呢?这个王总好像未卜先知什么都知道?莫非是那个红发美女早已就在跟踪我们?想想真是可悲啊!

天以后,也就是年月日,邹兴驰等仨人被辗转贩卖到了外地,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奴工”生涯。

那天晚上,邹兴驰、刘威和夏斌仨人像狗一样被关在箱式货车里,经过了漫长的颠簸已经晕得不行,进入一个陌生的大院里之后才被放了出来。此时,他们两眼一抹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省何市,只知道那个凶神恶煞的老板姓张。老板有一个二十郎当的堂弟做监工,手里整天握着一根拇指粗细的柳树条,稍不顺眼就赏你一下子,疼得你小猴子一样呲牙咧嘴连蹦带跳。张监工从来不用拳脚打人,他说那样打人自己也疼,成本太高。他要么是用柳树条抽,升级了就用改电警棍。

张老板经营一家书包作坊,有台缝纫机,每天都有附近的女机工来上班。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大门紧闭,戒备森严。

三个少年上岗第一天,那个木乃伊一样干瘦的老板作了简短的训话,“买你们个,我花了不少钱,你们一定要好好听话、好好干活,如果胆敢逃跑,抓回来决不轻饶!”那个老鬼虽然干瘦,说话却中气十足。

邹兴驰、刘威和夏斌慑于淫威,苦苦支撑了半个月。每天从早上点半忙到夜里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活。吃的饭菜也都是人家吃剩下的,有时候稀饭不够,就直接加点冷水搅拌搅拌。

个少年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悄悄地策划了一次出逃。那天晚上,老板从镇子上带回来两个小姐,和监工堂弟在前面闹得正欢,邹兴驰、刘威和夏斌蹑手蹑脚地溜到院子里,准备爬树翻墙逃跑,这是他们在龙威武校修炼的真功夫,可是他们刚一爬树,墙头上的射灯就亮了,照得他们头晕目眩,老板光着屁股拿着一支双筒猎枪从屋里冲了出来,监工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一闪一闪的电警棍。

那天晚上,领头的邹兴驰被电警棍击昏了两次。

监工在第二次用井水把他浇醒的时候,笑眯眯地说:“你这几个文盲,一定还在纳闷吧?为什么会被大爷我抓个现形?告诉你,我们都是高科技,这里的大门、窗户和树上都安装有监控和警报器。嘿嘿!就死了这条心吧。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会每人割你一只耳朵,给你们做个记号!”

这一次失败的逃亡,个少年成了惊弓之鸟。因为听说处处都有监控,也不知道宿舍里是不是还有窃听装置,好长一段时间,他们连相互交流都格外小心,一半是依靠语言,一半是依靠眼神与手势,就跟白色恐怖时期的地下党一样。

有一天夜里,邹兴驰正在琢磨新的自救计划,忽然听到刘威在旁边的地铺上嘤嘤抽泣,他就连忙挤了过去。

“怎么了?你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邹兴驰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地问。

“老大!我快要累死了,今天我好几次想跳到井里去,一了百了。”刘威哭得非常伤心,非常绝望。

张家院子里有一口青砖砌成的老井,井口很小,深不可测。如果真的有谁跳进去,恐怕连施救都困难。

邹兴驰心儿一揪,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去劝慰。

“老大,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也快崩溃了。看来我们哥儿仨个弄不好都要死在这儿了。”夏斌也闻声凑了过来。

“都给我听着!我们个谁也不许装孬种!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们要乖乖地干活,他们叫咋干就咋干,让他们放松戒备。下一步逃跑的办法我已经想好了。”邹兴驰一个劲地给同伴们鼓气。

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一个完整可行的计划,但是他一直坚信,只要用心琢磨,就一定有办法的。

在戒备森严的张家大院里,能够自由出入的人,除了张家人和那些女机工,还有一个就是接泔水的胖阿姨。能来张家做工的,与老板家里非亲即故,邹兴驰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他经过一番仔细观察,觉得那个慈眉善目的胖阿姨或许可以求助一下。

因为每天中午工人都要在厂里就餐,所以食堂里的泔水积聚很快,每天那个胖阿姨就要骑着三轮车来拖一次。时令月,温度颇高,油腻腻的泔水桶谁也不想靠近,胖阿姨一个人搬那大桶非常吃力。每一次看到了,邹兴驰都是飞快地跑了过去,帮助胖阿姨把大桶抬上三轮车,然后迅速走开。胖阿姨好几次想说谢谢,都没有机会。

这一天,胖阿姨又来拖泔水了,邹兴驰照例又去帮忙,抬完之后,周兴驰瞄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就悄悄地把一个纸团塞进胖阿姨口袋里,“阿姨!救命哦!”他轻声说了个字,不待回应,就匆匆忙忙走开。那张揉着一团的纸片上,邹兴驰简短叙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还留下了老爸的手机号码,他恳求阿姨打个电话说明张家的地址,以便营救。

可是一连两天,心急如焚的邹兴驰没有等到一点回应。邹兴驰心想,也许是胖阿姨畏惧张家势力不敢轻举妄动哩。思前顾后,邹兴驰又写了一张更简短的字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是咬破手指用鲜血写的,“阿姨!救命啊!打个电话吧,要不我们三个就都要死了!”

第二天,邹兴驰利用抬泔水桶的时候,再一次把纸团塞进胖阿姨的衣袋,他无助地看了胖阿姨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开了。夜半,个少年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喧闹声吵醒,他们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发现个警察已冲进了他们的窝棚。警察一一核实他们个人的姓名,随即就把他们拥上了警车。就在关门的那一瞬,邹兴驰看到张老板和他的监工堂弟被押上了另一辆警车,而且是带着手铐。

满村的狗叫此起彼伏,警车迅速撤离,那情景好像是在敌占区实施秘密行动。

年月日,邹兴驰、刘威和夏斌在公安局里见到了自己的父母,邹兴驰一头扑向老爸的时候,老爸邹志超愣在那儿居然没敢确认。天非人的“奴工”生活,邹志超说“儿子瘦了多斤,头发很长,好长时间没洗澡,身上的衣服都臭了。如果是在大街上对面走过来,我绝对认不出来。”

邹兴驰把头深深地埋在老爸温暖的怀里,痛哭流涕,“爸爸、爸爸、爸爸——”他一个劲儿地呼喊,其实他还有很多很多的话儿想对老爸老妈诉说,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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