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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巫山云(4)

萧云大抵是真意识到了小暖的觉悟,知道她将离自己而去,在后来的日子里,每逢傍晚,便来宿舍门前苦守,一言不发,只求与小暖见上一面。大雨之夜过后,萧云重病了一场,多少旧友前来求情,可直至别离,小暖都没有瞧过他一眼。

其实,爱情就是这么回事儿。当你用尽一切方法把它融化成水之时,它已在表演着将要凝固的形状。一旦冷却,便再也不可动摇。因为,它本就不是柔水,是坚钢。

你想要的爱情怎样,全然就看今时之你对它怎样。

不爱就别从头来

我实在忘了是从哪一年爱上了他--此时在我面前这个已有些轻浮的男子。

爱上他之时,他是那么善良,勇敢,谦逊。在我眼中,除相貌之外,怕是几近完美了。可后来,他的缺点越来越多了。例如,他会把臭袜子随处乱仍,要我来一只只为他拾拣。他会把碗筷一骨脑地仍到池子里,不但要我来独自清洗,还要慢慢地把那些米粒从细缝中翻理出来。多次争吵后仍是照旧。

我开始想,原本那些灿若星光的承诺,真要如此时的生活一般索然了吗?其实,我全然可以为爱放弃我的青春,甚至梦想。可我不能容忍,我的爱情会从初始的命中注定,变成一种消耗我大好年华的抽象烟云。

我不愿做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更不愿做白玫瑰。我只愿做一朵最普通的小花,能让他在偶然困倦之时发现到我的柔美,并且,再极其仔细地再端详我一次。

在悄无声息的时光里,我的爱情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我提出分手的那刻,他没有一滴泪水。却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发疯似地找我。

站在昔日初吻的天桥上,他一人泪落如雨。我抱着他,忽然感觉到他是那么脆弱,惹人心怜。他一个劲儿向我道歉,乞求我的原谅,说着初始那些让我心疼的承诺。我本是铁定了心,不会再为这份消逝的爱情掉一滴眼泪。可那天,我还是哭得没了气力。

让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吧。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的泪水再次汹涌决堤。几月前,几日前,你做什么去了?为何要到此时,我心若死灰,你才发现我的好?

尽管我心痛异常,对于这份爱情。可我还是拒绝了他。我无法从头再来。一份爱情,如果有了裂痕,可以继续,那就继续,无伤大雅。可倘若是停止了,那就不能再继续了。因为这么多的时间里,我们的爱情已饱受了冷却,如何让这颗已落温的心对同一个人瞬间升温?

不爱了,就别从头再来。因为即便是曾经相爱,也已有了太多伤怀。我们如何抛却这些曾真切伤害过我们的爱情事件,重点旧火?

点不了,或点的不够彻底,还不如让它就这么黑着,回忆着。爱情,宁缺毋滥。

那张没有名字的照片

冬日。朋友兴高采烈的到访,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包。一边诉说着对我的思念之情,一边将这些贵重的东西朝我客厅里塞。我安顿她坐下,随意就行。

对于中国这样传统的礼节,我自是不能发表自己的任何言论。可作为多年的老朋友,这样一来,难免觉得有些生疏。

晚饭过后,聊的甚是愉悦。对于多年前的旧事,我与她都是一般,难以忘怀。

过了几日,我到她家探访。一路上,平日里本是悠闲无思的人,竟是冒出了许许多多奇怪的顾虑。譬如,我去她家,该不该带一点东西。若不带吧,上次她来已经给我带了。出于礼尚往来,我多少要表示一下。若带吧,又觉得不合我的做事规矩,也并非出自我内心的意思。

左右踌躇之下,我带了一本和她一起大学时的相册。陈旧异常。

这样的小礼品,虽说不能送她,可在我看来,她的表情已经告诉我,她是那么的开心。从她见到那些阔别多年的照片开始,就不断的说着,曾经某人某人的趣事。

她是我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后,唯一尚好的朋友。我是那么的珍惜着她,爱着她。爱她那份对我坏脾气的宽容,爱她那颗善良仁慈的心。

快到晚饭的时候,她匆忙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独自坐在客厅里,听着她在内屋翻箱倒柜。

不久,她出来了,同样的给了我一本相册。只是不同的,那是她更早的记忆。这样的记忆里,还不曾有我的存在。二十岁以前,豆蔻年华的记忆。

我一页页的翻阅着。微微的笑了起来,对着她说:“我说你啊,难道还怕把这些人都忘了吗?还非得在每张照片的角落下写上他们的名字。”

她面露悦色,从旁一张张的给我解释着,这是某某某,曾发生了一件多么让人尴尬的事。这又是某某某,曾经追过我。

忽然,我注视到了一张没有名字的照片。在众多留有笔迹的旧纸上,它的出现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刺眼。照片上的人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干净的脸。微微的有些清瘦。

她停顿了一下,立刻伸手将下一页急急翻起。就这样,那张没有名字的老照片,包括那个清澈的男孩,在这一翻之下,永远的沉埋了。

我没有去打听,为何她会留有这个男孩的照片,却又不如众人一般写上名字。更或者,任何人的旧事她都那么热切的提及,为何对于他,只字不提。

我知道,我能感觉得到那一张照片给她带来的伤痛。从她忽然停顿的笑声里,从她急急翻阅的手掌中。

或许,她会忘记那个相册里的某些人。再过一些年,甚至此时她还次次提及的趣事也会忘记。但我知道,那个没有留下名字的他,此生是无法忘记了。

因为只有那样的刻骨铭心,才不需要笔迹来带领记忆。

对于生命的盛宴,这一张陈旧的照片,只是一道略带典型的菜品。而对于个人的记忆来说,一张没有名字的老照片,却是一个在时光中都无法愈合的伤疤。

老情书

我愿意固执地以为,我那个时代的代表的信物就是一封古老的情书。

很多时候,因为写作的缘故,我时常要出门过巷,耐心地听很多人回忆他们年轻时的平淡至极的爱情故事。这些鲜活朴质的爱情里,都脱离不开一封情书的影子。甚至,它们与一封情书的纠葛,就是事物发展的开始和后来的关系。

这样一封让人刻苦铭心的情书,往往在诉说前的很多年便寻觅不到踪迹。它太老,而人生又太新;它太短,而人生又太长。于是,我们在这样一条既新又长的旅途中,将先前那份温润真挚的情感,无意中忘却了。

很长的旅途之后,我们恍然明白了许多东西。关于的人生的真谛,关于生活的哲理,我们总是越来越多地得到体会,也越来越地产生彷徨和困惑。于是,我们开始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这些日子,时刻夹杂着岁月的风尘,在漫漫的千山之外。

这个时代早已没了情书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电子信件,短信,以及毫无边际的电话。陷入爱河的人们愈发聪明和简便了。他们不需要像我这个年代的人一样,大汗淋漓地跑过几条杂乱的街道,只为买一叠洁白的信笺纸和一瓶淡蓝墨水。

万事俱备之后,便在暖光中开始了漫长的沉思。提着笔,拖着腮帮,许久都不曾写出一个字来。完工之后,还不忘将它仔细折好,放入一个别致的信封之中。当这一切做完之后,剩下的,便惟有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送信的使者往往不是自己。即便自己鼓了很多次勇气,采用了多种平和心态的方法,仍会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脸红心跳,兵败如山倒。

等待是甜苦相并的单念。甜的因为我们知道那封饱含蜜意的情书,已安全抵达伊人手中。苦的是情愫被解之后,静坐于光阴之中,迟迟不得答复。

很多年后,若寻得那封泛黄的情书,我们定是能细致的回忆起当年书写此情的模样。那稚嫩而又郑重的一笔一画,那清晰而又让人疼痛的折痕。

老情书里,不仅仅有着一份遥远而又真切的情感,更隐藏着一个真实的,却又不得以回去的自己。

原来我们爱自己

我愿把很久之前的自己,周围的亲朋,热恋文字却又不曾谋面的路人们尊称为“往事信徒。”

他们与我一般,都是那么地渴盼旧事逼近。他们不可闲一时。因为,只要稍有停顿,思绪就会隔腹而出,飘至时光之外。

若说他们最惧怕的事,我想该是失忆吧。那些能令他们喜笑颜开,泪雨滂沱的记忆,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再无法一一寻拾而起,将会是多么悲憾,并让人心生绝望?

人生之前一切曾真实存在的事件,人物,都一概消亡了,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我们的生命,将有一半,或者是更多美妙的部分,沦陷为一片空白。

我也一样,生怕记忆里的某个部分会随时光陡然消逝,因此,尽力攫住了每一个可以让我回忆的时段。从模糊的童年开始,一页页将旧事翻起,垄成高高的田埂。田埂上,有一个倔强的少年,那便是我,一个让今时之我不断回想又骄傲不已的自己。

迈过田埂,我恍然发现了四季更替,明白这茫茫尘世中,原还有这么一件东西,可将山河催变,容颜凋老。年少的心,像春花一般,在潋滟波光中依次开放,一朵都未曾错过。

再往前,将是我们回忆最多的部分了。那里,有让我们一生难忘的情话,琐事,欢泪,悲凄......

很多年过去了,我们亦对它回忆了很多年。这个部分,却从未因季节的更替而渐然模糊。反而,越发地清晰明朗了。

我们的记忆中,永远有那么一个不可向亲朋说道的白衣少年,永远有那么一个不可向旁人吐露的红裙少女。

所有的记忆,好象都是因为这样的人物出现,才日渐丰满。仿佛,我们脑海中翻腾的片段,一刻也脱离不了他们。

偶然,会向旁人突兀地提起一句,正当旁人诧异,欲听下文之时,我们的心却又归回了平静。紧凑的事件,又被岁月之风厚厚地翻合盖闭。

很多年后,我亦在想起。翻阅那些连篇的日记,恍然发现,自己记忆之中,任何片段的出现,任何事件的主人翁,原都是自己。想想也是,若连自己都未曾亲身经历,又如何回忆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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